药物像一群在她血管里跳舞的彩色幽灵。曾经白鸦医生开的那些糖果,原本是为了稳定她千疮百孔的情绪,但现在,她不被牧野允许食用这些让人上瘾的糖果。
抑郁像黑色的潮水,在药效的间隙涌上来,冰冷而沉重。它告诉洛汀哑,她是残缺的,是负担,是所有痛苦的根源。这种认知伴随着药物带来的神经质般的敏感,让她坐立不安。
牧野去处理永夜疗养中心的一些日常事务了,别墅里只剩下她和几个沉默的克隆体。空旷和寂静放大了她脑海里所有的声音。
“你很糟糕。”
“他不可能会爱你。”
“你只是个数据,一个实验品。”
“结束吧,结束就不会更糟了。”
这些念头如同毒藤,缠绕着她的理智。她需要一点真实的疼痛,来确认自己还活着,来对抗这种令人发疯的虚无感。一点就好,一点点,让她能抓住些什么。
她溜进了主卧的卫生间,反锁了门。冰冷的瓷砖贴着她的脚底。她颤抖着手,从卫生间的剃须刀盒里,摸出了一片薄薄的、闪着寒光的刀片。
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的自己,她感到一阵强烈的厌恶。就是这张脸,这个身体,引来了所有的一切。毁了它,是不是就能解脱了?
她举起刀片,对准自己的小臂。那里曾经被牧野留下过许多痕迹,但都在永生细胞的作用下复原如初。她需要一道属于自己的、不会被抹去的伤口。
就在刀片即将接触到皮肤的瞬间——
“嗡——”
脖颈上的项圈猛地发出一阵低沉的蜂鸣,紧接着,金属环瞬间收缩!
“呃……!”
窒息感排山倒海般袭来!氧气被瞬间切断,肺部像被点燃一样灼痛。她手中的刀片“哐当”一声掉落在瓷砖上,双手下意识地抓住项圈,徒劳地想要掰开那纹丝不动的金属。
眼前开始发黑,耳边嗡嗡作响。就在意识即将涣散的边缘,牧野冰冷而清晰的声音,如同诅咒般在她脑海里炸开:
『家规其一:不准质疑主人的爱。』
『家规其二:必须呼唤回应。』
『家规其三:不准伤害自己。否则……』
否则什么?他没有明说。但此刻项圈的收缩,就是最明确的答案。
否则,你会被强制阻止。否则,连伤害自己的权利,都不属于你。
“咔哒。”
就在她快要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项圈猛地松开了。
大量的空气涌入肺部,引发了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她瘫软在冰冷的瓷砖地上,像一条被冲上岸的鱼,大口大口地喘息,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不是因为窒息的痛苦,而是因为这种连自我毁灭都被剥夺的、彻底的绝望。
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她连自己的身体和生命,都无法主宰。
哭泣耗尽了了她最后一丝力气。她靠在洗手台下,微微仰起头,看着天花板上那盏散发着柔和光线的嵌入式顶灯。
然后,她看见了。
灯光周围的光晕开始扭曲、变形,像滴入水中的油彩。那些光晕旋转着,凝聚着,最后……变成了一只只眼睛。
不是幻觉。它们如此真实。
布满了整个天花板,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有些是牧野那双克莱因蓝色的、非人的眼眸,有些是阿牧戏弄般的、黏腻的瞳孔,有些是混沌而好奇的注视,还有一些是陌生的、充满了恶意和嘲弄的眼睛……它们全都一眨不眨地,从四面八方,俯视着蜷缩在地板上的她。
“啊……!”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猛地捂住眼睛。
没有用。
即使闭上眼,那些眼睛的影像依旧烙印在她的视网膜上,甚至更加清晰。它们穿透了她的眼皮,直接钉在她的灵魂深处。
“滚开……滚开……”她无助地低泣,把脸埋进膝盖。
就在这时,卫生间的门被无声地打开了。
牧野站在门口,他似乎刚回来,身上还带着室外微凉的空气。他看着瘫倒在地、浑身发抖、哭得不能自已的洛汀哑,又瞥了一眼地上那枚闪亮的刀片,眼神瞬间沉了下去。
他快步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想碰触她。
“别碰我!”洛汀哑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瑟缩了一下,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崩溃和自我厌弃,“牧野……我很糟糕吧?这样的我……你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喜欢我啊?”
她的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鼻音和绝望:“你别管我了……求求你……别管我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药物的副作用、窒息的余悸、幻觉的恐吓,以及内心深处根植的病态依赖,将她撕扯得四分五裂。她既渴望他的拥抱,又恐惧他的靠近;既想推开他,又怕他真的离开。
牧野伸出的手停顿在半空,他看着眼前这个彻底碎裂的女孩,看着她脖颈上项圈留下的清晰红痕,看着她瞳孔里倒映出的、并不存在于现实空间的诡异影像。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只是用一种不容抗拒的力度,将她从冰冷的地上抱了起来,走向卧室。他的怀抱坚实而稳定,带着她熟悉的气息。
洛汀哑挣扎了一下,便无力地瘫软在他怀里,眼泪浸湿了他胸前的衣料。
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牧野去倒了温水,拿来毛巾,仔细地擦干净她脸上的泪痕和冷汗。他做这一切的时候,沉默而专注,仿佛在修复一件珍贵的、却出现了裂痕的藏品。
洛汀哑怔怔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完美侧脸,那些层层叠叠的眼睛幻觉依旧在房间的各个角落注视着她,让她毛骨悚然。
“眼睛……好多眼睛……”她恐惧地小声呓语。
牧野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抬起头,克莱因蓝色的瞳孔扫视过空无一物的房间,然后重新聚焦在她脸上。
“这里只有我。”他平静地陈述,指尖轻轻拂过她因恐惧而紧绷的眼睑,“看着我,哑哑。只看着我。”
他的声音像是有某种魔力,强行将她的视线固定在他一个人身上。
“为什么……”洛汀哑依旧执着于那个问题,声音微弱得像叹息,“为什么是我……我这么糟糕……”
牧野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呼吸交融。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令人心悸的确定性:
“因为你是我的。”
他吻了吻她颤抖的眼睫,仿佛要吻去那些不存在的窥视。
“从里到外,每一寸,都属于我。”
“所以,糟糕也好,完美也罢,都只能是我的。”
“我不管你,谁管你?”
洛汀哑闭上了眼睛, exhausted。药物的效力还未完全消退,幻觉在边缘徘徊,项圈的窒息感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但在他这句霸道到近乎恐怖的宣告里,在那不容置疑的占有欲中,她破碎的精神奇异地找到了一丝扭曲的支点。
她是很糟糕。
但她是他的。
这个认知,像最后一口有毒的空气,维系着她摇摇欲坠的世界。她在他怀里微微蜷缩,像寻求庇护的幼兽,终于沉沉睡去,只是眉头依然紧锁。
牧野维持着拥抱她的姿势,直到她呼吸变得平稳。他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地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那里空无一物。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开始从内部,侵蚀他的所有物了。
他需要加快进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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