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橘白色的小猫,在司淮霖和悸满羽为它搭建的简陋纸箱窝里,小心翼翼地住了下来。它没有离开,但也没有完全卸下防备。每当有人靠近,它依旧会警惕地竖起耳朵,琥珀色的眼睛在暗处闪着光,随时准备逃离。但它会吃掉她们放在旁边的食物,喝掉小碗里的清水,偶尔,在夜深人静、确信周围绝对安全时,才会发出极其细微的、满足的呼噜声。
她们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吉他”。
这个名字是司淮霖随口提的。那天晚上,她们蹲在纸箱不远处,看着小猫试探性地舔着碗里的牛奶。悸满羽轻声问:“我们该叫它什么好呢?”
司淮霖正无意识地用指尖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划拉着什么,闻言头也没抬,随口道:“随便。看它这毛色,黄白相间,像不像我那把旧吉他的面板颜色?就叫‘吉他’得了。”
“吉他?”悸满羽重复了一遍,觉得这个名字有些奇特,却又莫名地贴切。它来自于司淮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带着一种随性又认真的意味。“好,就叫吉他。”
于是,“吉他猫”就成了她们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一个连接着她们与这个弱小生命、也连接着彼此心事的、温暖而微小的存在。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校园生活依旧在试卷、讲题、课间十分钟的喧闹和晚自习的静谧中交替前行。但似乎又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悸满羽发现,自己开始真正地“生活”在这个班级里。她会因为许薇烊一个夸张的吐槽而忍不住抿嘴微笑,会认真听李煦分析小说人物时独特的视角,会在左叶和管翔进行抽象对话时,悄悄在心底尝试理解那荒谬逻辑下的笑点。她甚至开始习惯男生们偶尔幼稚的打闹和起哄,那不再是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而是背景里生机勃勃的一部分。
当然,最重要的,是每天和司淮霖一起上学、放学的路。那条穿过巷子、沿着海堤、最终抵达老小区的路,仿佛成了她们专属的秘境。她们有时会聊排练的细节,有时会沉默地听着海浪声,有时司淮霖会哼唱新想到的旋律,有时悸满羽会分享某道刁钻题目的巧妙解法。
她们也会在回家前,绕到那个废弃花坛边,看一眼“吉他”。她们会带上一点猫粮,或者一小块没有调味的鱼肉。司淮霖依旧不会靠得太近,总是把食物放下后就退开,倚在远处的墙边,看着悸满羽轻声细语地试图和那只警惕的小生物建立联系。
“吉他,今天好吗?”
“你看,我们又给你带好吃的了。”
“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悸满羽的声音总是很轻,很柔,带着一种天生的安抚力量。司满霖看着她耐心的样子,有时会恍惚。这个看似比自己更脆弱、更需要保护的女孩,体内却蕴含着如此坚韧而温柔的韧性。她像一株看似柔弱的藤蔓,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悄无声息地生长,试图缠绕住身边那些同样带着伤痕的存在,给予支撑。
“你以后,肯定会是个很好的心理医生。”有一次,看着悸满羽又一次失败地试图靠近“吉他”,但眼神里没有丝毫气馁时,司淮霖忽然开口说道。她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悸满羽回过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夕阳的余晖给司淮霖的短发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色,让她平日里略显锋利的轮廓柔和了许多。
“为什么这么说?”悸满羽问。
“因为你很有耐心。”司淮霖的目光依旧落在那只小猫身上,“而且,你好像……总能看见别人心里那个,不容易被看见的角落。”
悸满羽的心微微一动。她没有否认,只是轻轻地说:“可能是因为……我自己也曾经待在那样一个角落里吧。所以,我知道那里有多暗,多冷。”
司淮霖沉默了片刻,然后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但一种无形的、更深的理解,在两人之间悄然流淌。
排练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有了第一次在“蓝调”的成功磨合,后续的排练顺畅了许多。左叶的架子鼓节奏越来越稳,甚至还能加入一些小小的花式;李煦的和声与悸满羽的主音配合得愈发默契;司淮霖的吉他则如同流淌的河床,稳稳地托举着所有的声音和情绪。刘文作为总策划和未来主持人,忙前忙后,脸上的阴霾早已被积极投入的光芒所取代。她似乎真的将那份暗恋,转化为了做好眼前这件事的强大动力。
偶尔,在课间或是放学后,他们这群人聚在一起讨论表演细节时,班级里其他同学也会投来好奇和期待的目光。高二六班要出节目的事情已经不再是秘密,甚至隐隐成了全班共同关心的一件事。那种被集体隐隐期待的感觉,让每一个参与其中的人,肩上都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感,心里却也充盈着一种被需要的满足。
这天早上,悸满羽和司淮霖像往常一样,准备出门前先去给“吉他”添食加水。当她们走到花坛边时,却意外地发现,那个简陋的纸箱窝旁,竟然放着一小碗新鲜的、切碎的鱼肉,旁边还有一个用旧矿泉水瓶剪成的小水碗,里面的水清澈干净。
“吉他”正埋头吃得香甜,听到脚步声,警惕地抬起头,看到是她们,犹豫了一下,竟然没有立刻逃跑,只是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模糊的、介于警告和确认之间的“咕噜”声,然后又低下头继续享用它的早餐。
“这是……”悸满羽有些惊讶。
司淮霖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那个装鱼肉的碗,是一个印着卡通小猫图案的、全新的小瓷碗。她站起身,目光扫过周围寂静的楼道和紧闭的窗户,嘴角微微勾起一个了然的弧度:“看来,除了我们,还有别的‘好心人’。”
是楼下那位总是絮絮叨叨、却心肠柔软的阿婆?还是其他哪个被这只小流浪猫打动的邻居?不得而知。但这个小小的发现,却让她们的心里都涌起一股暖流。原来,善意是可以传递和蔓延的。
她们没有动那个新碗,只是默默地将自己带来的猫粮倒进去一些,又检查了一下水碗是否干净。
“它好像……没那么怕我们了。”悸满羽看着“吉他”安心进食的样子,轻声说。
司淮霖“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小猫那随着咀嚼微微颤动的、脏兮兮却难掩原本毛色的脊背上。“时间久了,石头也能捂热。”她说完,顿了顿,又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补充了一句,“也许吧。”
她们离开时,晨曦正好穿透云层,洒在这个老旧的小区里,也洒在那个小小的、拥有两个食碗的猫窝上。“吉他”抬起头,望着她们离开的背影,琥珀色的眼睛里,似乎少了几分惊恐,多了几分懵懂的依赖。
走在去学校的路上,海风带着清晨特有的清新。悸满羽看着走在前面的司淮霖挺拔而略显单薄的背影,想起她昨晚在阳台练琴时,弹奏的那段依旧带着孤独底色、却似乎比以往多了些许温润色彩的旋律。她忽然觉得,或许司淮霖紧闭的心门,也像那只名叫“吉他”的流浪猫一样,并非坚不可摧。它需要时间,需要耐心,需要更多像阿婆那样无声的、或者像她们这样笨拙却真诚的温暖,去一点点地靠近,去慢慢地融化那层包裹着的冰壳。
运动会和表演的日子一天天临近,青春的乐章即将奏响它的**。而在这些宏大的叙事之下,那些关于一只流浪猫、关于无声的关怀、关于两颗心缓慢靠近的微小故事,也在晨光与暮色中,悄然书写着属于自己的、温柔的序曲。未来的路依然未知,但至少此刻,她们并肩而行,手里握着照亮彼此片刻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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