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春香之言，傅金玉问清楚是在哪个行商卖的以后，衣裳也不换就匆匆出府去了。
巧的是在去找那行商的途中，遇到了正要往总督府去给他量体裁衣的宋南知。
虽然宋南知平日里在大众之下，会避傅金玉如蛇蝎，但也说有许久未见了，忽然碰面，心下难免吃惊高兴，她诶了一声，主动做声喊道：“傅佥事不是要量体裁衣，这会儿急匆匆是要去何处？”
单是与宋南知碰上面，傅金玉高兴都来不及了，这会儿还被主动搭话，他一个掉态跑过去，险些把正事抛之脑后：“有些急事，今日先不量体裁衣了。”
傅金玉消失的这段时日里，宋南知不知他去了何处，今日一见面，见他四肢脱肉，手背青筋暴起，脸色瞧着也不大好，一副虚弱的模样，想是经历了什么事儿，她好奇想问一句，但傅金玉有正事要做，说多没一句话移步就走。
“什么事儿啊……都跑成同手同脚的怪模样了。”宋南知望着傅金玉的背影嘟囔一句，“差些害我白跑一趟了。”
她的话音刚落，跑远的傅金玉就折回来了，两眼含笑，陪小心问一句：“诶，宋娘子能否帮我一个忙？帮好了，等阿兄回来，我让她光顾宋娘子铺里的生意，如何？”
“不帮。”宋南知翻目睛，佯装不乐意帮忙，“谁不知傅总督南下打仗去了，等傅总督回来，傅佥事早就忘了此事。”
“哪里会！”傅金玉的语气似央似求，一张嘴，莲花落似地足足说了十多句，“这事事关嫂嫂，等阿兄回来，我得如实告知，到时候少不了宋娘子的功劳。宋娘子知道的，嫂嫂是我阿兄心头里宝贝的人儿，这事要是办成了，咱俩的前途是一片光明，宋娘子想要的旌表，阿兄和礼部的人打声招呼，还怕得不到吗？到时候宋娘子想要哪个文学大豪写赠序，都成都成。”
宋南知当然相信傅祈年有这个能耐，并不怀疑，但她答应帮忙，可不是为了要拿旌表，她与商蔺姜的阿娘交好，这点忙若不帮，还谈什么交情：“别贫了，看在傅佥事病了的份上还要东跑西跑的，我就帮你一次。”
傅金玉装模作样给宋南知行上一礼：“那我现在此，替阿兄谢过宋娘子了。”
“得了得了。”宋南知摆手说肉麻，要傅金玉正经一些，“快些说吧，要我做什么？”
“是这样的……”傅金玉走到宋南知身边，低头偷腔说了几句，“我怀疑那行商卖给总督府里的香料有问题。”
“听着确实是有问题，这些人真该死，对个孩儿也下得了手啊。”宋南知思索片刻，“那是要便扮做是总督府的姑娘，前去买香料？”
“是啊。”傅金玉道，“不过现在还去不成。”
“为何？”刚刚还说事情着急，要立刻去做，怎一转头就在这儿拖延着不去了？宋南知一脸疑惑望着傅金玉，疑惑的目光里，把他当成了一个怪人。
不是傅金玉拖延着不去，而是他此时囊中，正羞涩……
羞涩到一钱也没有。
他讪讪解释：“我没带银子，得回去和我嫂嫂要一些了。”
“我先垫付着吧。”这几个月朝廷财政困难，宋南知比寻常百姓清楚一些。
“不会是要双倍还？”傅金玉以为自己听错了话，不相信宋南知一毛不拔的人今日会这么大方。
里头一定有古怪。
“傅佥事有银子，想要十倍还也成。”宋南知没有拒绝，毕竟谁会嫌银子多呢。
“那有点困难，我那一点可怜的俸禄，这会儿用在南方的战事上了，在阿兄回来以前，我这口袋里装的只有西北风，是一钱也没有了。”傅金玉把宋南知的话当了真，一脸惆怅，“现在都死皮赖脸，靠着嫂嫂养活了，宋娘子你不知道，阿兄竟然没有留一钱于我用，好在嫂嫂是人美心善之人啊。”
看傅金玉的样子，他身上当真是一钱没有了，比她一个卖衣服卖布的寡妇还要穷了，宋南知想笑：“所以傅佥事之后做衣裳的银两，是傅夫人付了？那不正好，这件事我帮上忙了，衣服就可以溢价而卖了。”
“奸商啊奸商。”傅金玉挑起大拇指，“还望待会儿宋娘子和香料行商打交道的时候也奸诈一些。”
“太奸诈也不成。”宋南知认真解释， “太奸诈，他们哪里会露出马脚来，我得是懵懵懂懂，一派天真的样子去才好。”
“宋娘子真是聪慧也。”傅金玉不吝啬夸奖。
春香平日里都是去河道边，一处徽商行商买香料。
行商里的香料种类多样，且比香楼香铺卖的香料新鲜，行商处还有卖原料的，供人自己研磨配方，傅金玉乔装打扮前去打听一圈儿后，确定河道边只有一个徽商，才让同样乔装打扮过的宋南知现身前去。
宋南大落落走到徽商的摊子面前，低头假装挑选了几下，而后嘟囔了一句：“怎还是没有**？”
摊前的商贩一听，打起了精神：“姑娘是总督府里的姑娘？”
“是啊，今日春香姑娘有事不能出府，叫我来买姐儿用的**，还有夫人用的水麝香。”宋南知自己做生意也有数年了，在做生意的时候难免要说些谎，说了一年又一年，现在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和说真话似的了。
商贩不疑，从摊子后面的箱子里，拿出水麝香递过去，赔笑道：“这些时日的**在路上没包裹好，经了露水，发霉了，不过夫人平日里用的水麝香是有的。”
宋南知接过商贩递来的水麝香，放在鼻子下闻了又闻，然后拿起摊上摆着的水麝香又闻了闻，闻完，眉头蹙起：“两个味道好似不大一样，闻着你拿给我的水麝香，闻久了有些苦味。”
“姑娘好鼻子。”商贩淡然解释，“这放在摊子上的水麝香经风吹数日，香味慢慢减淡了，我给姑娘拿的水麝香是新做的，水麝本就有些苦，有些苦味，蚊虫更不敢近身了。”
“原是如此。”宋南知笑着，探头对着商贩身后的箱子道，“这么说来，你那箱子里都是新鲜香料了，正好，傅佥事要买些上等的香料送人，也叫我来挑一些，我能自己挑吗?”
“傅佥事？”商贩听到傅金玉的名号，愣住了，倒吸一口冷气问，“这傅佥事要送给何人？”
“应当是送给同僚的妇人吧。”宋南知故作停顿，余光里抹一眼躲在暗处偷听偷看的傅金玉，见他没有摇头，便收回余光，不紧不慢继续道，“我也不大清楚，不过能让傅佥事送礼的人，身份地位自然不一般的。”
“哎哟，姑娘说的对。”商贩先是笑着，笑完转而面露苦涩，“可是姑娘有所不知，我这儿熟客多，身后的那箱子里都是准备给熟客的。不过傅佥事赏脸来我这儿买东西，我哪里敢不卖，不如姑娘等个几日，我让那些配香姑娘，专门给傅佥事配个独一无二的香？”
宋南知见商贩已落入计中，撒起谎来愈发自然了，脸上只管笑：“当然好！说来我家夫人过些时日要去泰山，这个时节的山中，蚊虫多，你也让那配香的姑娘配个好香，我家夫人近来体弱非常，那些香料，样样都得是上好的，你可别糊弄过去了，叫我们夫人闻着不舒服。”
“自然自然。”商贩面色红润，“傅夫人所用之物，我们哪敢以次充好！姑娘放心，明儿一早，我定把傅佥事要的香，和姑娘要的香一起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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