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蓉叫住了苏宛仪。
看样子，是躲不过了，还是被认出来了……苏宛仪内心暗道。
苏宛仪闻言，转过头去，缓步走到白蓉身边，摘下帷帽：“没想到，白大夫还是认出我了……”
白蓉笑了笑：“多谢苏姑娘出手。刚才那一跤，恐怕是姑娘你出手的吧……苏姑娘，要不进去，喝口茶再走？”
苏宛仪也不好拒绝，跟着白蓉，走进仁心医馆。
仁心医馆门口，已然没有了蜘蛛网，十分干净。走进里面，内部看上去，明显条件改善了不少，药材种类更多，也添置了不少桌子、凳子，不再是先前那个破破烂烂，快要闭馆的无人问津的小医馆。
白蓉让苏宛仪坐下，一只手将手指搭在苏宛仪的脉上。
不一会儿，白蓉面露喜色，说道：“不错，这几个月调理下来，苏姑娘身体明显好了不少。估计不出几日，就能彻底好清。”
苏宛仪则轻声问道：“多谢白蓉姑娘。另外，关于我中毒的事情，还请白姑娘保密，断不可向旁人透露，也尽量不要让旁人知晓我曾来过仁心医馆。不过，不知，你是否知晓，京城中有没有一种地方，是专门私售禁药地？或者偷偷卖禁药的药铺、医馆？比如，像朱颜泪这种早已被禁多年，按理来说不该存在的毒药……”
白蓉摇了摇头，虽不明白苏宛仪为什么会问起，但是压低声音，回答道：“放心，我是大夫，自然会对你的病情严格保密，将这件事一直带到棺材里。不过，我虽然确实知晓稀罕药材，以及对罕见的毒的了解会多一些，但是，我毕竟都是从各类祖传的秘密典籍上了解到这些，要不然，就是家中长辈尚在世时，他们接触过，我听他们会谈起。但是，对于这种暗暗交易禁药的药铺和医馆，我本身就不了解，要不，姑娘去找他人问问。毕竟，我只是一个大夫而已……”
苏宛仪说道：“无事，多谢白蓉姑娘……”
空气凝滞了片刻。
苏宛仪继续说道：“那，白姑娘，你是否想过，走出仁心医馆，去更大的地方闯一闯，比如……进太医院？”
白蓉一脸不可置信，心突然不受抑制地狂跳，看着苏宛仪，眼神先是一亮，但是随后眼里的光黯淡下去，自嘲道：“苏姑娘还是不要开玩笑了。太医院这种地方，哪是我这种小大夫能考进去的啊……况且，历年来，也没有女子考进太医院的先例……”
苏宛仪则轻声笑道：“看来，白姑娘，内心并不是不想去太医院，而是担心自己考不上？”
苏宛仪就知道，白蓉其实一直是个有着抱负的人，有着野心，否则，上一世，她也断然不会选择考进太医院……
白蓉没有回答，像是默认了……
苏宛仪神情认真，看着白蓉，继续说道：“有的事情，只有试一试，才能知道。更何况，没有先例，那便成为先例。太医院又没有明文规定说不收女太医。白姑娘，你要相信自己的医术，对自己要有信心。旁人都诊断不出我的毒，而只有你，给我诊断出来，并且开了药，将我治好。”
白蓉眼神有些动摇……
苏宛仪见状，又补充道：“太医院毕竟是太医院，收录的医药典籍是全盛朝最齐全的，收录的药材也是全盛朝最多的。再者，盛朝并没有规定太医一辈子只能困在宫中。如今，宫中许多太医在外面也开着医馆，偶尔会诊上一番，也有的太医专门负责遍游天下，采集药材，记录奇方，整理成册。
“今天，你也见到了，幸亏闹事的，是个傻的，策划事的人也是个鲁莽的。但是，毕竟，仁心医馆背后没有靠山。现在，仁心医馆仅仅是有一点起色，就被其他医馆所盯上，被嫉妒，甚至不惜出下三滥的手段来栽赃陷害。倘若日后，对手背后有着靠山呢？到那时，面对他人泼的脏水，面对污蔑，仁心医馆又该如何自证清白，又该何去何从，又该如何自保？
“进太医院后，起码有了太医这层身份，其他医馆终究是不敢蠢蠢欲动，去挑战皇室的权威，仁心医馆也断然不会像今日一样，这般遭到无端的污蔑……“
白蓉陷入了沉思……
苏宛仪看向白蓉，说道：“白姑娘，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如果白姑娘需要帮助，尽可以来苏宅找我。“
白蓉望着苏宛仪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已经下定了决心……
……
苏宅
苏宛仪回到院子，风泠打趣道：“哎呀，我们苏小姐可算是回来了，否则，我还以为咱们苏大小姐，是害怕习武，刻意出去躲了躲呢……”
苏宛仪的眼神，看上去平和，但有着莫名的落寞。风泠敏锐地捕捉到苏宛仪的神色，又突然想到那一封信，看着苏宛仪，问道：“你，怎么看着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发生何事？是你喜欢的人要离开了，然后你去告别了，因此心生不舍吗？”
苏宛仪摇了摇头：“并不是……不算是喜欢的人，只不过，是个仅仅见过一两次面，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罢了……”
风泠搭着苏宛仪的肩，拍了拍苏宛仪，说道：“没事啊，人家只是个和你有过短暂缘分的陌生人而已。而且，暂时离开了而已，又不是永远不会回来，说不定，你们哪天还能重逢。再说了，这世间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你风泠姐姐我呢，还有更广阔的天地……走，你继续扎马步去，别以为我忘了哈……”
苏宛仪：“ ……”
——
苏宅
秦念音走了之后，便被安葬到了苏家祖坟。
秦念音房间的所有东西，贵重的放到棺材里，而大部分较难处理的遗物，便被丢到了苏宅角落的一间杂房里。秦念音的房间因此空了出来，另作他用。杂房的门虽然从来都没有锁上，但是也没有旁人踏入。秦念音渐渐被众人遗忘。旁人经过杂房时，只会心中默认，这里只不过是放置家中杂物的地方，也不会多过问，顶多匆匆看一眼，就走了。
苏宛仪走到苏宅角落的那间杂房，轻轻推开门。
由于长年没有人打扫，门口结着蜘蛛网，积了不少灰，长了杂草。门一推开的那一刹那，铺天盖地的灰尘迎面而来。
房间中堆放着各式各样的杂物，都是秦念音用过的。
苏宛仪走了进去。书案、梳妆台、床……
幼时的回忆，涌入脑海中……
“宛仪，笔是这样握的，你看阿娘……”
“阿娘，你的字好好看！”
“咱们宛仪日后，定会练出比阿娘更好的一手字！”
“阿娘，这是什么？”
“这是算盘，是阿娘算账时用的。”
“那这个是什么？”
“这个呀，是账本。”
“……”
“宛仪，过来，阿娘给你梳一梳头发……”
“阿娘，这个簪子好好看……”
“现在，咱们宛仪还小，暂时还用不上。不过，等到咱们宛仪长大，阿娘什么样的簪子都给你。”
“……”
“阿娘，呜呜呜，今天父亲训斥我，说我琴弹得不够好……”
“不哭，不哭，我们宛仪最坚强了，不是吗？弹琴而已，对于咱们宛仪，一定不是难事……”
“……”
“宛仪，切莫贪嘴，别吃坏肚子……”
“……”
“宛仪，没事，阿娘在，好好睡……”
“……”
“宛仪，身体好点了吗？”
“……”
“阿娘，你怎么了？呜呜呜……阿娘……宛仪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宛……仪……阿娘……没事……阿娘……很快……就会好的……不哭……不哭阿……阿……娘……只是……暂时……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而已……不哭……阿……娘……还会……回……来……的……”
“阿娘……阿娘……阿娘……”
“……”
不知不觉间，苏宛仪哭了出来，眼角已然湿润。
望着这些旧物，苏宛仪径直跪了下来，磕了个头，轻声说道：“阿娘，对不起……我现在的力量，还是过于微小，还没办法查明真相。事情毫无线索，只能暂时蛰伏，收敛锋芒，以免打草惊蛇，继续扮演那个温顺懂事的苏家嫡长女，不让旁人生疑……等到几年之后，我不再困于这方宅邸，不仰人鼻息而生活，不受制于家族的安排，自己独立赚钱，有着足够的银两打点，来调查当年之事，查明真相，定会揪出当年给你下毒之人，无论那人是谁，无论那人多么位高权重，无论那人背后是何种势力支撑，我都会为阿娘报仇，哪怕赌上自己的前程与性命，也断不让阿娘枉死，还阿娘一个真相与公道……”
苏宛仪轻轻走出房门，将房门合拢，面露依依不舍。
苏宛仪走出几步，转头，看着房门，内心已然下定了决心……
阿娘，等我，等到宛仪查明真相，还你公道的那一天……
第一卷就这么结束了……下一章就开启第二卷了，情节正式开始[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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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没有先例，那便成为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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