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乱关上房门，眸色沉下。
张武威说出那句“要是你真不记得，我不至于找上门来”时，他最好的做法其实是顺坡下驴，承认自己还保有记忆。尽管保有记忆的原因是那只来自燕易的金色天眼，但他已经向诡安局交代了昨晚的事情经过，这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再解释一遍，也不过就是重复上午的那番说辞。
唯一的风险是，张武威如果打算进去坐一坐，谢乱没有理由阻止。其实让他进屋也可以，只要不靠近储藏室，燕易就不会有被发现的危险。
谢乱原本是这么想的，但在开门后，眼前恐怖的一幕叫他立刻改变了想法。
不，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可能性，他都绝不能让花衬衫男人进入屋内。
——门外有一只血肉构成的眼睛，正漂浮在张武威的脑袋旁，满是血丝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这只眼睛上的血肉不断蠕动着，露出的血管纠缠在一起，诡异的视线叫人不寒而栗。谢乱有预感，如果就这样让张武威进屋，储藏室内的画面一定瞒不过这只血肉眼睛。
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谢乱心有余悸，步履缓慢地回到卧室，在床沿坐下。
张武威虽然成功被骗走，但他很快就会回来。在确定司机大哥真的没有诡境中记忆后，他会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调查谢乱，那时候就更不好糊弄了。
谢乱思考片刻，解锁手机，打开与陈至的聊天，决定曲线救国。
【乱.：陈哥，刚才有个诡安局的人找我】
【乱.：他有点不对劲】
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陈至回了消息。
【陈道一：谁？】
【陈道一：怎么不对劲？】
【乱.：肆呈诡安局的，叫张武威】
【乱.：他身边飘着一个很恶心的眼睛，我胆子小，没敢跟他说】
【陈道一：小武哥？】
【陈道一：没事，那眼睛是他的一道识术，叫做血肉明眼，用来提高灵感的】
【陈道一：他怎么会带着明眼来找你？】
【乱.：哦哦】
【乱.：上午来找你们的路上，又碰到了怪事，是小武哥救了我和另一位大哥】
【乱.：我们签了保密协议】
【乱.：小武哥刚才找上门来，问我记不记得他】
【乱.：那个眼睛太吓人了，我就骗他说不记得】
【乱.：我应该记得吗？骗他是不是有点不好……】
谢乱打完字，看着聊天框顶部的正在输入中，等待陈至的回复。
【陈道一：呃……这不太好解释】
【陈道一：简单来说，让你们签的保密协议是一种强制手段。签完协议后，诡安局方面就能锁住，或篡改当事人有关诡异的记忆，让这段记忆变得符合常理。】
【陈道一：因为你身上有特殊委托，所以在委托完成前，保密协议都不会起作用】
【乱.：原来是这样】
【乱.：那我骗小武哥是不是不太好……】
【乱.：陈哥，你有小武哥的联系方式吗，我想跟他道个歉】
【陈道一：小事，我帮你跟他说一下就行，不用放在心上】
【陈道一：（推荐联系人名片：不随疾风枉少年）】
【乱.：好，谢谢陈哥】
谢乱点开陈至发来的联系人名片，将【不随疾风枉少年】添加到通讯录，打招呼内容填入“谢乱”。
对面没有立刻通过，谢乱猜测他还在路上，没空看手机。
好在陈至愿意帮忙解释，这件事算是解决了一大半。
正当他松了一口气时，面具商家那边又发来消息。
【21:24】
【康明手工店：（图片）（图片）】
【康明手工店：（图片）（图片）】
【康明手工店：亲亲，这个字体和大小怎么样~】
商家发来了两幅面具模型的正视图和侧视图，谢乱在手机屏幕上放大看了看。
字体很漂亮，像是行书。大小也正合适，比五角硬币稍小些。
【xpsyy0331：ok，没什么问题】
【康明手工店：好的亲亲~，那明天就开始实物打造了~】
【康明手工店：再一次提醒亲亲哦，开始打造后，细节就不好更改了~】
【xpsyy0331：好】
再一次感叹这家手工店的速度，谢乱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今天下单，不需要排期，明天就可以打造——所以他家其实根本没有生意吧！
算了，谢乱转念一想，钱都付了，模型看着也不错，应该不会踩雷。
手机息屏，谢乱将卧室床上的薄被和枕头重新铺好，倚在床头，静静思考。
在张武威的事情解决之前，谢乱不敢睡在储藏室里。万一张武威没有看消息，杀个回马枪，闯入家中，谢乱也要尽可能让他远离储藏室。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左右，手机传来提示音。
谢乱点开弹窗，聊天栏最上方是一个白衣斗笠剑客的头像。
【不随疾风枉少年】已成为你的好友。
和他打个招呼吧。
【21:49】
【乱.：实在不好意思，小武哥】
【乱.：陈哥跟你都说了吗？】
【不随疾风枉少年：嗯】
【不随疾风枉少年：我难得一天假就这么没了，你知道不？】
【乱.：……】
【乱.：真对不住，改天我请你吃饭吧！】
【不随疾风枉少年：可以】
【不随疾风枉少年：有家新开的日料，我打算尝尝鲜】
【不随疾风枉少年：（转发店铺信息）】
【不随疾风枉少年：没问题吧？】
谢乱点开张武威发来的店铺信息，闯入眼帘的人均400 元让他眼前一黑。
咬牙回复：
【乱.：当然没问题】
【乱.：时间你来定？】
【不随疾风枉少年：爽快，那就明天中午吧】
【乱.：好】
即使马上能有五千块钱奖金到账，谢乱仍然感到十分肉疼。
这种人均几百的餐厅，他从小到大也就吃过一次，还是小赵哥开店后请他吃的。
聊天框上，【不随疾风枉少年】几个字看得谢乱莫名的刺眼，他面无表情地点开设置，修改备注为【张武威】。
好在这件事情终于画下句号，谢乱抱起枕头和被子，回到了储藏室。
关灯，拉下窗帘，撒上花露水，谢乱躺在编制草席上，用薄被盖住肚子上，准备睡觉。
睡不着。
男人每一次轻微的挣扎都让谢乱的心狂跳。
他站了起来，凑到男人身旁，鬼使神差地将头靠在男人的肩膀上。
男人的身体冰凉，肩上的肌肉触感很好，谢乱忍不住蹭了蹭，鼻子不自觉地嗅起他颈间的气味。
除了花露水，还有早上清洗时留下的淡淡的肥皂香。
男人的头向谢乱转了过来，和他的脸贴在一起。
谢乱知道他只是闻到了食物的味道，仍蹭了蹭男人被口罩包住的脸。口罩的触感粗糙，边缘露出的脸颊则冰凉而光滑。
谢乱的胆子变大了。
他的右手伸到男人的颈间，抚摸他凸起的喉结，左手则放在自己的颈部，对比两者的触感。
右手冰凉。
左手滚热。
男人颈部的皮肤紧致且顺滑，喉结凸起，两侧的血管沿颈线向下，没入锁骨。谢乱的手从喉结慢慢向下，摸至锁骨。锁骨的皮肤紧紧包裹住骨骼，手感柔软而坚硬。再向下，是饱满而柔软的胸肌，谢乱鬼迷心窍，差点一口咬上。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谢乱慌忙后退一步，脸上火辣辣的烫。
“对不起，易哥。”他小声说，“对不起。”
“我就是太喜欢你了，所以没忍住，想摸一摸……”他看着黑暗中男人的轮廓，从前绝不敢开口的话，现在却轻而易举地脱口而出。
“我喜欢你很久了，但是不敢告诉你。”他低声说，“可你已经知道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他问，“我从来都只敢偷偷看你。”
沉默片刻。
他又轻声说：“我连你的微信都没有。我一直想加你的，可总是找不到机会。”
“我知道你不喜欢男人，”停顿了一下，他喃喃道，“也不喜欢我。”
“易哥，你忍一下。”黑暗中，谢乱看不清燕易的面孔，禁不住凑近了些，“我会找到救你的办法。”
“等你好了，我什么都不要。”青年喉结上下滑动，呼吸急促，“所以现在，能不能给我一点报酬？”
“只要一点就够了。”
青年痴迷地看着黑暗中男人的轮廓，身体如同受了蛊惑般缓缓向他靠近。温热的呼吸洒在男人鼻梁冰冷的皮肤上，隔着绷带与口罩，青年在男人的唇上落下一吻。
男人的头微微向上仰起，像在回应这个吻。
谢乱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如同乱溅的火星，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当然知道，男人只是闻到了食物的味道，仰头不过是条件反射，却仍止不住地心动。
谢乱的脑袋里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要不就解开易哥的口罩，让他吃了我吧。】
荒谬到谢乱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他想起下午男人大口咀嚼沾着自己鲜血的生鱼脍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更盛。
他的尸体爱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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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血肉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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