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瞳娘子念完口诀,随后轻捻五指,喃喃道:“旺旺儿,恩光平安得很。他正在千里以外,并不在骨鸣山。”
无妄不信,将灵鸢唤回仔细查看——罗盘指针正指着东北方,那是术山所在的方向,下山的路则在西边。可自己真的是和恩光师兄一起来着骨鸣山的呀……怎么会这样……
无妄说道:“瞳姐姐,会不会是罗盘出问题了?”
重瞳娘子从腰间锦囊拿出一个龟壳占了一卦,淡淡道:“怎会?卦象显示,恩光好得很。而且如果他在确实是在骨鸣山附近,我的余魂灵可以直接追踪到他。他不过是个凡人,我要找到他还是很简单的。“
无妄思绪混乱极了,开始回想起先前恩光师兄反常的一些事情。他无意识握着降魔杵轻轻甩动,金铃发出的玎玎脆响很快让无妄从一片混乱中清醒过来,他开口道:“瞳姐姐,你听我说。”于是无妄将邵恩光手心冰凉、怎么害怕火热的手炉、怎么劝自己吃药丸、喊师尊作老人家、怎么关心马儿、怎么喊自己一同去奈河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重瞳娘子。
重瞳娘子眨眨眼,润了润干涩的四目说道:“你说他给你做了药丸,那些药丸在哪?”
在一旁听着的斐慈赶紧从袖口拿出一个圆润青白色的小瓷瓶递给重瞳娘子,他今早本想等无妄吃完红枣汤圆就劝无妄吃药,可无妄急着要去骨鸣山见苍宿,这事也就忘了。
重瞳娘子拔开瓷瓶的红布塞子,弓掌从瓷瓶倒出几颗腥臭无比的药丸置于掌心细嗅,四目溜溜转动仔细端详,道:“这是毒药,并非什么补身子的好东西。相反,这药丸若是吃了,会让你的身子更寒更阴,浑身像被冰虫子咬了一般难受。”
无妄吓得一身背后生了冷汗,不知道一贯对自己宠爱有加的恩光师兄为何要加害自己。他哽咽道:“恩光师兄怎么如此恨我……他应是世上待我第三好的人……”
斐慈忽地皱眉问道:“第三好?那前面都是谁?”无妄如实回答道:“第一自是师尊,第二是桦娘,第三是恩光师兄……”
“那本王呢?”
无妄闻言急得浑身冒热汗:“呃……”
斐慈语带醋意:“邵谷主如此害你,我理应取代他的位置,夺个探花之位吧?“
无妄又喜又悲,心中根本无暇给他们排序,最后只能委屈道:”我不愿相信恩光师兄是那种人……当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如今恩光师兄在这禁山失踪,全都怪我……”
斐慈挽起无妄的手往山下带去:“重瞳娘子不是都已经为他占过一卦了么?说是平安得很。我们还是先下山吧。现在山中虽无鬼怪,但要是有豺豹异兽也不好。来时我已在十里外的客栈定好上房,等我们恢复好精力,再回行馆派人巡山。“
无妄哀愁握着两条任风吹拂的绀色发带,任凭斐慈拉着自己下山。他喉咙哽得难受,一是担心恩光师兄的安危,二是不解为何恩光师兄要那样对待自己。
红白二煞消去,骨鸣山上浓厚的白雾渐渐散去,恢复一片清明模样,看起来和其他山谷无异。马儿因还栓在山下,几人施展轻功翻越山路,唯怕路上遇见会吃人的野兽。
无妄一边踏着飞云步,心中一边想着:“早上我还沉浸在遇见恩光师兄的喜悦中,此时此刻竟陷入摧心剖肝的悲痛里。这一日我经历百般艰险,几乎命悬一线……如今再见到桦娘和慈哥哥,当真要好好珍惜他们。“
下了山,无妄见到玄星乖乖立在树下吃着野果,一时觉得恍如隔世。此时天已黑得见不到路,四周又荒无人烟,丹枫举着火把在前面引路,夕岚和西岑则在后头拌嘴。无妄见此场景,只觉温馨可爱。
无妄想道:“此时山上虽然漆黑一片,但恩光师兄武艺高强,应该不会出事的。方才我们在山上喊了那么久,他都没有回应,说不定他已经找了个山洞躲起来了……明早我们快些找他便是。哎,师兄为何要害我呢……莫非他被山上鬼怪夺舍了?可他给我吃药的时候还没上山呀……真奇怪……莫非……”无妄忽地想到一个情况,但这事太荒谬,他摇摇头,策马跟上大队。
无妄悄悄来到斐慈身旁,轻声谢道:“慈哥哥……谢谢你……今日我遭此巨变,多亏你带着重瞳娘子来救我,否则我真的要回不去啦。”
斐慈微微一笑,扭头道:“说起来,你应该感谢重瞳娘子。是她为你占了个一卦,说是有大凶之兆,我们才马不停蹄地赶来过来。她当真厉害,不愧是君靖山的高人。”
无妄听后赶紧骑马来到重瞳娘子身旁,激动得和她千恩万谢。重瞳娘子轻飘飘嗯了几句,算是接受了。
来到客栈,无妄在重瞳娘子的帮助下再度和斐慈共梦,二人在梦中紧紧相拥,感动得难以自抑。
斐慈拧着眉,像是心揪成了一团,幽幽道:“无妄……你都不知道我赶去骨鸣山的时候心里多慌张……我多害怕你从此就离开我了……”
无妄过了一会儿才回道:“慈哥哥,我还没帮你打败师拥和空明,我不会轻易离开的。”
斐慈用拇指摩挲无妄柔软似绸的唇,带了点脾气道:“即使帮我解决了他们,你也不能走……”
无妄没有回答,只是笑着主动吻上斐慈的唇。惊讶于无妄的主动,斐慈眼神一沉,揽住无妄的手暗自加重了力度,两人缠绵许久,直到呼吸开始紊乱到危险,无妄才红着脸推开斐慈求饶道:“慈哥哥……我喘不过气了。”
“那我们休息一会儿,看看花,看看鸟,好不好?”斐慈的声音忽地很轻很轻,似乎方才那个急切渴求无妄口中甘甜的并非他本人。
斐慈是这个梦的创造者,作为一国储君,他的梦是极度瑰丽奢华的。院子里不仅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就连在一旁装饰的花花草草也是极为罕见的。两人一会儿在仙宫里的玉床上拥吻,一会儿又在繁花簇拥的听溪雅亭里小酌几杯,喝得开心了还能去一旁的温泉里尽情欢愉。反正做梦的时候,只醉美人不醉酒。在梦里,他们真正能做一对快意爱侣,不用介意世俗中的怪异眼光。
“慈哥哥……不如我们休息一会儿吧……我有点累了……”无妄扶着腰,不愿再吻下去了。本来睡觉就是为了休息的,可是现在连做梦都特别忙特别累,白天会受不了的。
斐慈狡黠一笑,去翻寻掉落一地的衣裳,他找到那件最为保暖的大氅给无妄盖上,搂着无妄在草地上逗弄天上飞蝶,“无妄……你以后能不能跟我回宫里……”斐慈的请求还未说完,二人就忽然被几声敲门声扰醒了。
“什么事。”斐慈从梦中醒来,面上带着尚未餍足的不满,声音也冷冷的,显然十分不悦。无妄根本没听清斐慈方才问了什么问题,但现在似乎有要事,他也不好去问。
“殿下,在下是丹枫。幽琴来了,带了赵上将军的来信。顺道……还有一封给无妄少侠的信,是邵谷主给无妄少侠的信。”斐慈闻言赶紧起身开门。
无妄从丹枫手里接过信,拆信在心中默念道:“师弟足下,展信如晤。自前番蛇毒侵体,师弟入谷调养,倏忽数月,未知蛇毒可清?兄甚念之。此前蒙兄唐突,惊扰师弟静养,实乃兄之过也,思之愧怍,望弟切勿介怀。山中独居,常忆少时与弟踏雪论剑、煮茶夜话之乐。今愿师弟诸事顺遂,兄便无忧。若得闲暇,可来山中小叙?蜜饯清茶已备,惟待弟至谷中,同尝旧日甜香。“
无妄看得哽咽,还未来得及系上蒙眼布的双眼盈满泪珠,似坠未坠地悬在斐慈心头。斐慈放下手上的信来到无妄身旁,“怎么了?你师兄不是失踪了么……怎么会给你写信?”
无妄被斐慈这样一提醒,这才从方才的感动中回过神来。他刚才极乐的梦中醒来,意识还有些迷糊。他想道:“对啊,师兄昨日不是才和自己在骨鸣山遇险了么?怎么会给自己写信说他在术山仙药谷等着自己呢?“
无妄简单洗漱完毕找到幽琴,认真问道:“幽琴,这信你是从哪里得到的?真的是我师兄给我的吗?”
幽琴抱拳礼貌道:“回少侠。这信是邵谷主亲自交给我的。那日幽琴在术山上与其他哨探打探消息,忽在山下见一翩翩公子寻人。得知那公子在打听无妄少侠的下落,幽琴便自告奋勇帮忙送信。他回山上的时候,还顺道给了我这个,说是少侠见了一定会开心的。“他翻了翻腰间锦囊,从里面掏出一个绿莹莹的草编蟋蟀。
“是腾腾!”无妄忽地大叫,面带欢喜。
斐慈心生醋意问道:“什么腾腾?”
“我以前有一只很厉害的蟋蟀,打遍阁中无敌手!可惜后来它跑掉啦,师兄便用草编了一只给我。我小时候不开心,他都会编一只腾腾给我,哄我开心的……”说到结尾,无妄捧着腾腾又哭了起来。
斐慈粗略瞄了一眼信中内容,思索道:“如此说来,写信的人确实是你师兄。既然他已经回到仙药谷,那昨日来找你的又会是谁?”
重瞳娘子甩动拂尘飘然而至,悠悠接话:“昨日来的是空明的化身。那人体寒怕火,正说明了‘他’本体就是一条娃娃鱼!”
无妄惊得止住哭泣,思索之下,又觉得重瞳娘子说得不无道理。怪不得昨日遇到恩光师兄,竟觉得心里有些陌生。无妄还以为是师兄弟情谊淡去,心中暗自伤神许久。如今见到恩光师兄为自己编织的腾腾蟋蟀,心里不禁雀跃起来。
“既然师兄没事……那就太好了。”他低下头摸摸草蟋蟀,心心念念道:“对了,那慈哥哥你的信里又说了什么?这信是你外祖父写给你的,应当是很重要的事情吧。”
“无事。不过是一封家书。”斐慈背过身去,声音却有些发抖。无妄关心道:“真的吗……可我怎么觉得……你的语气不对劲……”斐慈咳了一声解释道:“没什么,只是有些冷而已。”
幽琴让栗子去找件保暖的狐裘给殿下御寒,随后禀告道:“殿下,除了这两封信,幽琴还带来一个消息。”斐慈急问:“快说。”
幽琴回道:“幽琴听闻殿下前些日子对付空明仙蜕遇到了阻碍。过几日江湖上会有一场英雄大会,来自武器世家的陶铮陶宗主也会参加,他那儿有不少神器,我们要不要也去参加,瞧瞧能不能找陶宗主借些宝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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