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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B-3-2

啪,板凳倒地,登时有人弹起来失声道:“秘籍!是秘籍啊!”

“哼,是又如何?你奈我何……” 庞玉林的得意话音未落,变故陡生!

庞玉林完全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方润宜竟会如此暴烈地直接动手抢夺!

就是这电光火石的一瞬!两人角力已见分晓。

方润宜精准地抓住了那张从庞玉林指缝中滑脱出来的、折叠得异常齐整的纸!

“拿来吧你!” 方润宜低吼一声,猛地将秘卷夺过!

在众人躁动汹涌的目光中,他看也不看,刺耳的裂帛声响起,纸片应声而裂!

“嗤啦——!”

“方兄!你这是何必?!”周围的书生们早已按捺不住抢了去。方润宜才撕没几下就被挤了出来,他回望着围的水泄不通人群,眼睛有些动摇的死死粘在那些碎片上,一时有些惘然和无措。

“不要偷藏!交出来!”

“快!拼起来看看!”

“让开点!我看不清!”

在一片混乱的争抢和急促的呼吸声中,那几片最大的碎纸终于被手忙脚乱地拼凑在一起,勉强展开——

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只有庞玉林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怎么是白的?“

众人脸上的贪婪、惊骇、好奇,统统僵住,化作一片茫然的死寂。他们这才幡然梦醒似的环视周围,其他客人看向他们的目光,是怜悯的一笑带过。

“庞子期!”方润宜眉梢一挑,他豁然起身,动作间带着一股利落劲风。袖口被他“唰”地向上撸起,露出一截结实有力、线条分明的小臂。

“你告啊,你倒是告啊!我藏张白纸也算舞弊吗?”他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甚至夸张地趴在了地板上捶打着,“考卷?你们这群蠢材竟然真信有人能弄出那玩意儿?!哈哈哈……诶呦……肚子疼……”

他好不容易止住笑,在小厮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那张带着酒意和恶意得逞后极致快意的脸,最后轻蔑地瞥了气得浑身发抖、拳头紧握的方润宜一眼,又忍不住笑起来:“从没、没见过你这么好...好笑的笑话!哈哈哈哈哈!”

方润宜浑身发抖、紧握了拳头,死胖子轻浮的笑声和如同淬毒的鞭子,狠狠抽在死寂的大厅里。方润宜紧咬的牙关忽然松开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随着这口气缓缓吐出,身体骤然平静了下来。

“庞子期。”那是一种将滔天巨浪瞬间凝为万载寒冰的可怕寒意,带着某种洞穿一切的了然笑意。这笑容与他眼中尚未完全熄灭的怒火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威慑力。

“你我之争,不在口舌。龙虎榜上,朱笔之下!不凭龌龊,任尔机巧,三尺青锋,自见分晓!”此言惊堂木一般,拍醒了僵住的众人。

“得了,” 庞玉林却懒洋洋地拖长了调子,像是大喜之后躲不开的大悲,他一把将胳膊架在旁边谄媚的小厮肩上,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声音轻佻地扬起,“今儿个爷心情好,不跟你计较。走——”

“寻我的美人儿去。”

从夏楼就近一个门出来,迎面是条花街,正对面的是赫赫有名的会仙楼,楼中佳丽如云,各个花枝招展,年方二八,会仙楼的姑娘们纷纷向夏楼招揽客人,而夏楼的宾客则陆续移步至会仙楼转场。

“凤娘,快进来吧,外头冷。”

“哎,就来。”司蛮倚栏目送,雪天裸露的金臂钏熠熠生辉,花雕镂空小折扇掩去的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转身时余光瞥见会仙楼偏门处,一个少女正跪在雪中,拉着某个客人的衣角说些什么。那人甩袖一挥,翻掌要打,少女便跌进积雪里。

“大爷的,还不住手!”

楼上传来一声骂,接着一枚玉扳指直挺挺砸进雪堆。庞玉林见状,登时酒醒了要发作。司蛮仓惶下楼,寻到那女孩子前免不得要先哄一哄客人,余光见那女孩子仍穿着先前破烂的衣服,只是眼眶红着,不再哭了,手上的冻疮比先前更加血腥,身边彻底少一个破布一样的老人。

--

出了夏楼在门口等马车来的功夫,姜颂抬手遮挡扑面风雪,朦胧间只见楼上灯影摇曳,香雾缭绕中数位佳人凭栏而立,金钗玉珰在灯火下流光溢彩,甜柔欣羡的妙音伴凌乱的风雪飘洒而来。

“晚夜雪大,何不进来坐坐?”

“是呀,妾与你一等一的美酒!”

”每逢科考盛会,大当家都会为天下学子设宴,宴请八方,才客同来。昔日受过八方堂恩惠的学生里多有高中者,如今岁月流转,义斋已不再全由八方同来出资,也由当年的一场增设为多场,当八方同来作为主家在冬至晚拉开序幕,陆续就会有历届登第的官员及其他善心人士开设开办小斋宴,一直延续到元宵,以此激励学子,薪火相传。当然,也是为自己的行伍物色合适人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缓缓说道。

“不过今日的非同寻常,请客做东的竟是个学生,稀奇稀奇。”

同行的一个花胡子老头评论,“我看方公子年少有为,为人方正且有原则,必是饱读诗书,不是那投机取巧之人,倘若来年高中,稍一调教,便是国之栋梁,来年可作我孙家的女婿。”

”唉,只怕我那个逆子是无福消享了。”

请客做东的是学生?难道是哪位据理力争却反糟玩弄的书生吗?

姜颂进了马车,季风双肘撑膝对姜颂发问:“姜公子看到这场小斋宴作何感想?天下读书人无不以你为榜样,不论是崇尚还是畏惧。”

“不知道,毕竟是千年一遇的才子。”姜颂侧坐,身体笔直端正,只是抬起手将窗帘撩起一个边,微微仰起头侧脸朝着外面,“不管情愿与否,有许多人都是追着他的身影一路到了王都。有人日夜盼着与他见面,却等来这样一个结果。”

“你不就是......”季风伏低的目光爬上姜颂的身体。

“我不是。”电光火石间,姜颂充满威压的眼神压下来,看上去冷漠无比。

季风先移开了目光,他喜忧参半道:“你和他一样天真。”

”不。“姜颂放下窗帘闭上眼睛坐正,但是那位方姓的书生站在哄抢秘籍的人群外,孑然屹立的背影复现在姜颂眼前,“他信奉的是正道,而不仅仅是天真。只是有一瞬间,我感觉他很孤独。”

季风探身向前,胳膊肘承载双膝上,对姜颂道:”往年都是兰台,但今年科考是雍家合兰台一起承办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就算庞胖子手里也有几份特殊渠道弄来的备考秘籍,也是丝毫不奇怪的。”

姜颂轻笑了声:“那就算是天才也无出其右了吧?”

“王都偌大,许多家酒楼施粥都要专门挑选日子设立粥棚,只有八方堂每天把残羹冷炙私下里施舍是被默许的。所以八方堂的附近才总会有人。你知道八方堂为什么最多是施舍口饭菜,但是绝不收留人吗?”

“嗯?为什么不敢呢?”姜颂眼里浮现出轻蔑,他示意季风继续说下去。

“就是怕会聚集过来越来越多的人,如果到了控制不了场面的地步,自己反而被吃掉。早些退场未尝不是好事。连八方堂这种酒楼都会被拖垮,更莫说名冠天下学子的天才。”

“咳咳…我的脑子好像动不了了…。”姜颂好似累了,不知怎么他又回想起那个小姑娘扬起脸来明艳的笑容,于是笑得有些勉强,让季风觉得有点冷情。

”能做的总是有限的,对吗?“

季风脱口而出:“我们还能怎样?”

“你留下过夜吧,外面雪太大了。”

这半夜还是季风陪他的,姜颂以为吹熄了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什么都看不见。其实不然,季风对着他的睡颜打量了很久。

雪松昏昏欲睡,清醒的姜颂嗅到旷野凛冽的雪原,透彻的冰块漂浮在黑色溪水通往林地,以及王都市井夜晚灯火高悬,走街串巷的烤红薯的甜丝丝的喷香,混合出一种安静又遥远的童话的味道。

夜里姜颂缓缓睁开眼,床边背靠着一个沉静又肃穆的影子,低着头,双手抱臂,像在沉思。与那日不同,结发散作恣意的马尾,漆黑的发散发着热度。

清晨。

鸦人端着一碗煮半天的草药进来,咋两个人?可恶。

恰好此时,门口传来了摇曳的马铃声,风雪中隐约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鸦人前去迎接,只见一辆挂着灯笼的马车缓缓驶入庭院,前后簇拥着众多随从。

鸦人心道不好。

两位近侍从车上下来,一位撑伞,另一位则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随后一位着细金丝线绣枣红大呢缀黑毛领子的贵妇人轻盈地走下车来。一见鸦人便问:“公页这会儿可还醒着?我来接你们回去。”

他恭敬地退至一旁,拱手作揖道:“夫人安好。”

还是急事,鸦人心说完蛋。当他推开姜颂卧房,视死如归准备面临夫人责罚时,忽听一声不知如何感谢才好的欣慰。

“医师阁下是一直这样跟颂儿寸步不离的,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哎呀,公页也不知道吭一声,早知道就命人再打张床送来了。”

当鸦人走进去,只见姜颂垂着暖帘的床榻下,铺在地上的被褥里空空如也。

“母亲突然到来,是发生什么了?”姜颂问。

“可不是吗,原是怕你被打搅,才特意将你送来静养。山里悠悠岁月长,你可知已经小年将至?我专程来接你回去过年,可年下府里事情繁多,单是各种肉啊什么的就足足施了六大缸!有几条比你高的鲜鱼给你养在塘里!把府里上下扫除干净就来接你,结果忙起来忘了时间。可是晚来不要紧,我一同带来的还有个好消息,你想知道吗?“陶知意牵着姜颂走向自己的马车,语气不由得变得越来越兴奋。

“现在就回去?”姜颂问道,“来福怎么办?”

“若非此刻,更待何时呢?来福也一起,早装笼里了。你同我一起,我们先行一步,佣人们整理好你这边的东西随后赶上就是。”

“母亲说有好消息。”

陶知意拍了拍手,仿佛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哎呀,瞧我。咱们家里马上要来一位小客人,年纪和你相仿,王爷那天下午拿回来一封兵武督造府的信,说是孩子来王都了,托咱家照料一二。”

好耶,姜府来客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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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B-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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