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伸着手想再拦,可楚衡的身影早已冲得远了,只留下一阵带起的风。
他跺了跺脚,也顾不上违背秦伶梦的叮嘱,连忙拔腿跟上。
楚衡几乎是撞开人群冲进酒楼的,视线扫过四周时,心脏还在疯狂擂动,连呼吸都带着颤。
可下一秒,他便看到了站在人群中央的秦伶梦。
没想到秦伶梦语气还算平静:“我没事,别担心。只是白家小姐……出了点事。”
楚衡这才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那座红木辣椒雕塑歪在一旁,底座明显塌陷了一块,而白木栖正坐在地上,明黄色的衣裙蹭满了木屑,发髻也散了半边,脸上又惊又怒,却没见明显的伤口。
周围的食客七嘴八舌地解释起来。
“刚才白小姐还站在雕塑上得意呢,谁知道那雕塑突然就塌了!”
“还好塌得慢,她反应快跳下来了,不然真要被砸到!”
“原来这辣椒是空心的啊,看着结实,没想到这么不禁压!”
楚衡这才松了口气,悬着的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
他看向秦伶梦,声音还有些发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刚才我在外头听到巨响,差点吓死。”
秦伶梦看着如此关心的自己的楚衡,双眼微微发颤,随后极快地平静下来。
她目光落在还在地上撒泼的白木栖身上,语气带着几分复杂:“这雕塑本就是空心的,当初张晚园送过来时就说了,是仿着真辣椒的模样雕的,好看有余,却经不起重物压。你白木栖偏要站上去折腾,也算是自食其果了。”
一旁的掌柜擦着额角的汗,连忙补充:“还好没伤到人,不然咱们这酒楼可就麻烦了。只是这雕塑……怕是得找人修修了。”
楚衡握着秦伶梦的手,指尖还带着些冰凉的汗意。
白府的正厅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白苡手持戒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戒尺的木棱用力戳着白木栖的额头,每一下都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意:“上次被打板子,我以为你能长点记性,合着那板子是打在你屁股上,脑子倒跟着一起糊涂了?!”
白木栖垂着头,鬓角的发丝凌乱,如同她的心情。
她攥着衣角,声音带着哭腔辩解:“娘!这次真的是意外!我也没想到那辣椒雕塑是空心的,我那些好友也说……”
“呸!”
白苡猛地打断她,戒尺“啪”地一声拍在旁边的八仙桌上,震得茶杯都晃了晃:“还提你那些狐朋狗友?她们若真心为你好,会看着你去秦伶梦的酒楼胡闹?会任由你拿自己的安危赌气?她们不过是看你白家小姐的身份,跟着凑个热闹,你倒好,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半点脑子都不动!”
白木栖被母亲的怒火吓得一哆嗦,眼泪啪嗒啪嗒掉在衣襟上,却还嘴硬:“可秦伶梦她……她之前揭穿我换策论的事,让我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我就是想……想让她也难堪一回……”
“你想让她难堪,就得拿自己的本事,拿白家的脸面去,你有什么本事?”
白苡气得胸口起伏,伸手点了点白木栖的鼻尖,声音里满是失望。
“你可知秦伶梦如今在女帝心中的分量?你可知她如何制服那些不务正业的公主?你去她酒楼闹事,若真出了意外,别说你,就是整个白家都担待不起!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拎不清的东西!”
“娘,她如此做派,你就不讨厌她吗?”
白苡沉着脸,深吸一口气:“各有各的命数,不是讨厌就要报复,每个人眼里要容得沙子。”
随后,白苡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将戒尺扔在桌上:“从今日起,你给我在府里禁足三个月,好好反省反省什么是分寸,什么是轻重!再敢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我打断你的腿!”
白木栖瘪着嘴,想说什么,可对上母亲那双满是失望的眼睛,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肩膀一抽一抽的。
白府后院的墙角下,青苔爬满了砖石,风一吹,带着几分凉意。
白木栖没精打采地倚着墙,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墙缝里的泥土,脑子里还在回味方才母亲的训斥,以及今日在酒楼丢的颜面,越想越觉得憋屈。
就在这时,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脚步声由远及近。
白木栖抬眼望去,只见弟弟白离走在前面,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淡紫色衣裙的姑娘。
那身影、那眉眼,哪怕化成灰,白木栖也认得!
正是今日在酒楼里,一个劲撺掇她闹事的“好友”。
“你还有脸来?”
白木栖瞬间炸了毛,猛地直起身,指着那姑娘的鼻子,怒火顺着声音往外冒。
“都是你!若不是你在旁边瞎起哄,我能在酒楼出那么大的丑?能被娘禁足?你害我在帝都丢尽了颜面,还好意思登我白家的门?”
她转头瞪向白离,语气又急又气:“弟弟!你怎么把她放进来了?快把她撵出去,我不想看见她!”
白离却上前一步,拉住了情绪激动的白木栖,压低声音劝道:“姐,你先冷静点!这位姑娘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她大有来头,我们不能怠慢。”
“大有来头?”
白木栖嗤笑一声,上下打量着那姑娘,满脸不屑:“她不就是神山红英的养女吗?就算沾了点将军的光,又能有什么本事?还不是跟我一样,不过是个靠着长辈的纨绔!”
话音刚落,那姑娘便从白离身后走了出来,缓步走到白木栖面前。
她个子不算高,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压迫感,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字字清晰:“我的确没什么了不起的,但我能帮你搞垮楚家,甚至能连带着让秦伶梦也栽个大跟头,最后还能让你我全身而退,不留半点痕迹。”
“你?”
白木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满脸不信。
“别吹牛了!秦伶梦如今深得女帝信任,楚衡虽无官职,却也有个当官的娘撑着,我费了那么多心思都没能奈何她们,你凭什么说这种大话?”
那姑娘闻言,不仅没生气,反而笑得更开了,眼底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她微微俯身,凑近白木栖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道:“因为我正是楚衡当年‘溺死’的姐姐......楚瑶。”
“什、什么?!”
白木栖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瞬间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姑娘,脑子里一片空白。
楚衡的姐姐楚瑶?
不是早在十几年前就溺死在了水中吗?
当时整个楚家一团乱麻,连葬礼都没办。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你骗鬼呢!”
白木栖往后退了半步,眼神里满是警惕,语气尖刻。
“指不定是神山红英编了套瞎话骗你,让你以为自己是楚瑶!这种认亲的戏码,骗骗小孩子还差不多!”
她嘴上硬撑着,心里却忍不住发虚。
神山瑶没急着反驳,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尖勾住自己衣领的系带,轻轻一扯。
淡紫色的衣襟顺着肩头滑落,露出了颈下的一片肌肤。
一旁的白离见状,吓得立马转过身去,耳根都涨得通红,连余光都不敢往这边瞟。
白木栖的目光却被那片肌肤上的印记牢牢吸住。
那是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红色胎记,形状像极了一朵含苞的桃花,恰好落在左胸上方,位置与当年帝都里流传的楚瑶的胎记分毫不差。
“当年楚家对外说,楚瑶胸前有块桃花状的红胎记,这事不少人都知道。”
神山瑶的声音冷得像冰,眼神里淬着怨毒的光:“我这里,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白小姐,你说这世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白木栖的嘴唇动了动,想说“巧合”,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那块胎记太过真切,绝非伪造,再联想到神山瑶方才的话,一个荒诞却又不得不信的念头在她心里慢慢成型。
神山瑶缓缓拉好衣襟,眼底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声音里带着压抑多年的颤抖:“你以为我只是想帮你出气?我恨楚家、恨所有人,比你恨她们要多上千倍万倍!当年我‘溺死’,根本不是意外,是楚家为了利益,把我当成了弃子!若不是红英娘救了我,我早就成了河中冤魂!”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幸好,我没死。更幸好,我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楚瑶,而是成了神山红英的养子神山瑶。如今我有能力,也有机会,让所有亏欠我的人,都付出代价!”
这番话像一块巨石,重重砸在白木栖的心上。
她盯着神山瑶那双淬着寒意的眼睛,声音里仍带着几分警惕:“就算你真有那块胎记,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可你终究流着楚家的血,楚衡是你亲弟弟!我又怎会相信,你会真心帮我搞垮楚家?万一你是故意设局,想反过来利用我呢?”
经历了酒楼的闹剧和母亲的训斥,白木栖虽仍有不甘,却也多了几分提防。
她很清楚,神山瑶的恨意再深,楚衡也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谁也说不准这份亲情会不会在关键时刻成为变数。
神山瑶闻言,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反而带着彻骨的凉:“流着楚家的血?这恰恰是我最恨的东西。我爹被我那所谓的娘毒死,就连小小的我也要溺死......”
她上前一步,目光紧紧锁着白木栖,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至于信不信,我话说到这里,该说的、该证明的,我都已经做了。你若想报仇,想让秦伶梦和楚家付出代价,我便是你最好的盟友;你若怕了,想继续缩在白府里做你的大小姐,也随你。”
神山瑶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具诱惑的弧度:“毕竟,能让秦伶梦栽跟头、能让楚家垮台的机会,可不是随时都有的。要不要和我一起,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也看你想不想要这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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