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气渐渐转冷了。
舍长的婚礼如期举行,萧瑟的天气在喜庆的衬托下,也显得温文尔雅起来。
朋友们庆祝的庆祝,帮忙的帮忙,婚礼那天好不热闹。
但原本该是伴郎的虞景林却迟到了。
不过这也确实不能怪虞景林。就在刚才,家里的小猫浆果突然就晕倒过去,躺在地下没了动静,吓得虞景林赶忙开车赶去宠物医院。
这一看病,就耽误了去婚礼的时间。他只好和舍长解释浆果的事儿,为自己没有办法准时到达而道歉。
好在医生说没有什么大问题,打了点葡萄糖,浆果就清醒过来。
虞景林看着呆呆的浆果,忍不住点点它的头:“你这小家伙,真是会给我找事儿做。”
浆果似乎不大满意虞景林的话,喵喵叫几声,权当是抗议了。
这么一看表,耽误的时间还不算太多。虞景林把浆果送回家里,换了身西装,又匆匆忙忙往舍长的婚礼那儿赶。
车停到停车场,刚要迈脚下车的时候,却感觉头一阵眩晕。虞景林又跌坐回驾驶室,想要借力支撑的手不小心压到了方向盘中心,发出一声刺耳的喇叭声。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真去不了舍长的婚礼了?”
虞景林闭眼恢复了一会儿,感觉头没那么难受之后,睁开眼打算下车——
一切都变了。
虞景林难以置信地眨眨眼,眼睛不断睁开,闭上,再睁开,再闭上。
只是徒劳。
四周是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
虞景林不可避免的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恐惧在心中散开,慢慢地,扩散的恐惧变了味,成了一种无边的孤寂。他大概猜到自己是什么处境——
他失明了。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他甚至都没有近视过,上一次的体检报告也没有任何的异常。他拼命去消化这般突如其来的变故,却还是在不知厌倦地眨眼,妄图看到一丝的光明。
脑袋像放凉了很久的面,坨成一块。
他还有家人,还有浆果,还有朋友,还有事业。
他还有青春。
可现在,只剩下了无尽的黑暗。
他的手有些颤抖地伸向衣服口袋,可这个举动,却只是让他陷入更深的绝望。他记得清清楚楚地,他衣服左口袋里该有的手机,已经不翼而飞。手上能感知到的,只有衣服的质感和一片冰冷的空气。
他的心在跳动。
血液在流动。
呼吸却有些滞住了。
虞景林探出手摸索周围的环境,试图摸到他所熟悉的东西——方向盘,车窗,遮阳板……他无比慌乱的胡乱摸索着,到最后只是希望能摸到一些东西。
也许他不是瞎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喜悦还是悲伤,也不知道究竟是以后都活在黑暗中好一点,还是活在未知中好一点。
他尝试着站起来,再慢慢蹲下去,想要摸到原本坐着的座位,却发现空空如也。
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虞景林腿好像有点软了,但他不敢瘫坐到地上,唯恐那唯一还在支撑着自己的地面也变得荡然无存。他强撑着自己站起来,想到还没有告诉舍长自己没法参加婚礼了,想到还没有教会爸妈到底怎么使用那个扫地机器人,想到浆果还待在家里没有人照顾,想到……
他想了很多事,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和这个世界产生的联系还挺多的。从小就觉得自己很孤独,现在想来却和这么多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之前的落寞反而格格不入,显得有些无病呻吟了。
眼眶蓦地有些湿热,那泪花像带着光一般,渐渐点亮了他的视觉中心。
虞景林好像能看见了。
不远处站着一个人,看起来很高大,应该是位男子。应该是距离太远了,再加上眼睛里还有泪花的缘故,虞景林看向那个人,朦朦胧胧,总看不真切。是看不见具体的细节的,只能知道是哪几个色块的叠加——能想象得到,应该是红色的袍子,苍白的脸,头发……看不太清,但也许是绿色?或者黑色。
虞景林迈开脚步,正欲上前探明情况,却听见滋啦一声。
一片火焰燃烧在他面前,热浪猛地涌向面门。那火焰逐渐聚集成一团篝火,在黑暗里明明灭灭的闪烁。宛如从黑暗中出生的人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唱得都是虞景林听不懂的方言。
看服饰,大概是苗族。
虞景林又走近了些,已经近乎要到跳舞的人群里了。
感觉到身后有东西在快速的靠近,虞景林朝后头看了一眼,正好就对上一双盈满笑意的眼睛。
虞景林有些恍惚了,不知道是因为这位陌生女子过分灿烂的笑容,还是因为她抓起了自己的手。
“你是?”
虞景林有些困惑地盯向女子握着自己的手。
那女子却没有说话,只是牵着虞景林,带着他朝舞蹈的人群里跑去。
流苏状的银饰叮铃妆点在女子的脖颈和腰间,随着身体的晃动发出清脆碰撞的声响。
或许有的人就是能给别人带来一种亲近感,就像是这位苗族的女子一样。所有的生疏好像伴着她的笑容,全都消散了。
“別!”
眼看着女子就要撞上前面欢呼舞蹈的人群,虞景林急忙叫道。
他想把那女子往后拽过来,却发现自己的全身力量都被抽走了,根本无法用力。
等他回过神来,一个人的后背早就塞满了他的全部视野,他下意识的想要避开,却还是被那女子的手拉着向前,直直地撞向了那人。
预想的撞击感并没有到来,虞景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这人的身体里经过。他不明白,究竟是自己穿过了那人,还是那个人穿过了自己。
那女子依旧在向前跑着,虞景林想要挣脱,却无能为力,只能被拉着,冲散一个又一个人。他转头回望他刚经过的人们,那些人早就已经无影无踪,就像是被虞景林撞碎了,飘散了。黑暗在催促着虞景林朝火光里去,汲取热,感受光。
那女子拉着他,离篝火有些太近了,虞景林忍不住制止:“不要再往前了。”
那女子不知是根本就没有听到虞景林的话,还是不愿理睬,总之,她没有回头,也没有给虞景林任何的答复。
火堆的炙热让虞景林感觉皮肤的水分被蒸发而去,他的内心无比的恐惧靠近那燃烧着的火焰,生怕要将自己的生命真正终结在热火之中。
他抗拒,厌恶,甚至连胃酸都开始抗议,让他忍不住的干呕。
头好晕。
好乱。
他不喜欢。
靠得太近了。
虞景林拼命用脚去踩牢地面,头拽着整个身体往与篝火相反的反向走。没有用的,这个地方不属于他,不存在他的力量。
他被抽走了肉身,也许现在连灵魂也要被抹去。
火源越来越近,少女身上的银饰碰撞的声音已经不再悦耳,在此刻更像是催命符般,每一下都快震碎虞景林的耳膜。
虞景林下意识的摇着头,眼泪被逼出来,却马上就被篝火蒸发。
“冬。”
瞳孔里只剩下火光的时候,他听到有人在说话。
紧接着,炙热消失了,身体每一寸舒张的毛孔都被突降的温度激得收缩回去。周围的环境变暗了许多,虞景林的眼睛没法瞬间适应这太过突然的明暗变化,不争气地闭了一下。
最先感受到的是那只抓着自己的手消失了,然后是睁眼后看到的一柱挺拔青葱的树。
第一个反应是震撼,是那树古老而蓬勃的生命力带来的冲击。
回过神来,虞景林环顾四周,希望看到刚刚拉着自己的那位苗族姑娘,可四周空无一人。想回忆起她的样子,却发现自己除了记得那个笑容过分灿烂这个特点外,就想不起来半点和她外貌相关的内容。
这里和个森林似的,但植物却没有像森林里的那样密密麻麻,分布的还算零散。虞景林发现左手边的方向好像有个小木屋,看上去挺简陋,但总比在这户外强。
他现在的大脑已经麻木,不允许他思考再多的问题,只能循着求生的本能去做一些最基本的事情。
虞景林打开木屋的门走进去,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中和了夜晚的寒意。
壁炉的炉火正燃烧着,虞景林看到它便自然而然想起方才的篝火,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目光从炉火上移开,竟不知木屋的另一侧什么时候站了一个高大的男人。他的身影和虞景林看见的那个红白绿色块的人相吻合,这一次他清清楚楚的站在虞景林的面前,虞景林总算是看全了他的相貌——乌黑眸色下惨白的脸。
骨相倒是很好,就是面色实在不佳。
虞景林听见他开口道:
“给你三十三天,如果你能离开这里,我就放你走。否则,你就永远被困在这里,生不得,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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