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惜时真的实在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半个时辰过去,才翻了寥寥几页,照这个进度下去,离饿死真的不远了。他将书轻放在一旁,不再为难自己,转而想起旁门左道。
桀桀桀——羊肠小道通山外,康庄大道达四方(注),太子府这么大,还真的能饿死他么?
唔……太子府食材进出严格,偷偷采买些私藏简直异想天开,划掉划掉。膳食所又是府内侍卫重点巡防地,夜晚潜入进去偷吃恐怕更先吃到的是一记冷箭……划掉+n。
燕惜时无声头脑风暴,越想越悲凉。
自暴自弃又拿起书,开始静下心默读起来。
燕誉业感觉下方动静小了不少,侧头看过去,见燕惜时拿着毛笔在空白纸页上抄写诗文,双唇开合,无声读着。
先帝子嗣不少,留下来的却只有江王和父皇二人。父王手段残忍狠辣,连个公主都没放过,却独留下江王这么大个眼中钉,可见江王能力实在不一般。他这个堂兄倒不像是江王那种老虚伪所出,优柔、愚笨简直就是他的反面。要不是见过燕惜时那个早亡的母妃,两人简直一模一样的天真,说不准他还真要去调查这一位的出生呢。
……
燕惜时学的头眼昏昏,像喝了几大坛的烈酒,又被人敲了一闷棍,经过一晚上愈演愈烈的发酵,头周围一圈钝痛的厉害。
好难,真的好难!
不背了!!他堂堂一个世子,就不信太子真的感饿死他。顶多饿晕了请太医……燕惜时有些不确定,太子那么心狠手辣,不能用正常人的目光来看他。
“主子,时候不早了,该用膳了。”一旁太监提醒到。
燕誉业叹气摆摆手。边疆屡次受扰,隐有要开战的架势。前几年还好,慕容家的都人还在,自然不怕。现在开战是不可能开战的,现下朝中缺有谋略的将领,都是些只会张口讨要军饷,脑袋一根筋的莽夫。
思及此,燕誉业更没了胃口吃饭。
太监面露难色,这都第几天了,再不按时吃饭怕会犯胃病,艰难的劝道:“殿下,已经推迟很晚了。再忧心也不能不吃饭呀。这万一伤了龙体,奴才是真的就该以死谢罪了。”
燕惜时耳朵动动,机灵起来。自己昨天可是跪了一整夜,早膳就没吃,午膳要是再不吃,真的熬不住。
老太监还在嘟嘟囔囔絮叨。燕惜时瞅准时机开口附和道:“殿下所思所虑皆为鄢民,如此体恤,我等都感恩于心,实乃我鄢国之幸。但若殿下因此伤及龙体,实在是不妥。”
“惹得宫内上下人等担心愧疚不说,于长远来看,这就是因小失大,下下策。”
你不吃我还怎么吃?你要是单独给我备一桌饭,谁爱管你吃不吃,最好饿晕就没人让我背书了,哇咔咔。
燕惜时在椅中双手拱起遮住眉眼,从太子角度只能看见一个光溜溜的大脑门,发髻半簪起,余下乌发柔顺的贴在身侧。看起来挺正义凛然,仿佛真的在为他着想似的。
燕誉业一眼看破小心思,嘴角半挑。也罢,先要牛老实干活,不吃草怎么行。“吩咐下去,让膳食所备菜。”燕誉业将手中公务停下。冲桌前的燕惜时假模假样的寒暄道谢。
午膳其实一直都在后厨温着,不一会就摆好至前厅。燕惜时换上一身常服后就被太监引到前厅内,太子已经开吃有一会了,燕惜时左右环顾,四下对比选了个离的最远的位置落座。
端起一碗香喷喷的大米饭,嗷呜嗷呜大口吃起来。
不得不感叹,活着的感觉真好啊。感觉好久没吃过饭了呜呜呜呜,可怜见的。太子府的大米是哪个州县的,比王府好吃太多了吧!还有这盐水鸭,炖牛肉,都好好吃。
燕惜时吃的快却不粗鲁,只捡离的近的几盘菜夹,汤汁丝毫没溅到盘外,让人挑不出错。
“殿下,燕侍郎在门外。”吃饭中途,一太监眉眼带笑,匆忙进门通传。
闻言,燕誉业连忙放下手中的碗,宣人进来,怕人跑了似的。燕惜时扒饭动作不由慢了些,坐的更加端正。
燕侍郎名燕边泽,是他的庶弟。他有合理理由怀疑京内重庶轻嫡的风气是从他们府传出盛行,这位侍郎弟弟得圣心可不是嘴上说说的,当今圣上可是特批他可以自由进出皇宫。
“是我来的不巧,叨扰殿下用餐了。只是恰巧听闻,兄长在此跟随殿下学习,特来看望一番。”燕边泽往那一站就是众人目光的焦点,殿内不少人的都偷偷往这瞧,紫色祥瑞袍服加身,更显夺目。尤其比那更难以忽视的是……进士科第一名的成绩,多么的文采斐然,名动天下。
可恶,燕惜时你不能被比成彻头彻尾的渣滓啊!!肩再沉些,呼吸平稳,节奏规律。
虽然比不过相貌、比不过文采,我们还可以比……对,比世子的气度。荣辱不惊,超脱斐然,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包容风范。
“兄长,腿有受伤吗?啊…我问的太多余了,怎么可能没受伤。昨夜我本打算劝劝父亲收回成命,可手中公务太多,回到府时父亲已经歇下,不再见人。今早听闻你来了太子府,刚忙完我就来看你了。”不知何时,他们二人已经寒暄完,燕边泽径直坐到他旁边,贴着耳朵小声道。
燕惜时有些不习惯喷洒在耳边的气息,向后躲了躲。
“无事。”说话就说话,离这么近干什么!挑衅,这就是挑衅!
手中猝不及防被塞进一个玉质小瓶,燕惜时低头一看,上面写着金创药。唔……好像不是挑衅?不对不对,他这么做肯定是有目地的,必定是为了凸现他的高尚品格。
看,虽然你(的侍女)抢了我的玉佩,还处处针对我(没有),但我还会是会来关心你,给你送药。我是多么的以德报怨,宽宏大量呐!
燕边泽一定就是这么想的!!!
“兄长?兄长??你在想什么呢?”燕边泽疑惑歪头。
首座上的太子愤恨的眼刀唰唰扎向燕惜时,皱眉道,“在分什么神,方才燕侍郎喊了你半天了。”
危,吾命休矣。。被太子这小心眼的记恨上了,没好果子吃了。
“嗯,没事。你挡道我夹菜了。”燕惜时将筷子伸到燕边泽座位旁的青瓜,这青瓜被削去皮,雕成一片片兰花瓣摆在盘里。
燕边泽连让出空隙,方便他夹菜。
“燕侍郎怎么还未换下朝服?是被父皇留下一起用膳了吗?”朝会一般在会在辰时结束,现在都已经未时了。平日皇帝就素爱借着吃饭的由头留燕边泽在那边商讨要议。
燕誉业被封为太子,明面上是铁板钉钉的未来储君,可其他两位皇子同样不容小觑,地下党羽、站队之人不少,母家地位同样不算低。现在看他是比其他两人更有把握继位,但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他想趁机试探父王对朝议的看法,方便接下来的安排。
燕边泽何等敏锐,自然察觉话外之意。乐得卖太子这个人情,将谈论的事大略说了点。没人在顾及一旁的燕惜时,他又扒了两口悄无声息退下。
——
转眼两日后,不出意外的意外,燕惜时被抽查时没背出来,磕磕巴巴的就诗名最熟悉。什么春思诗、花思诗、游思诗搞的他一个头两个大。被罚禁食一天,在静室内继续背。
犹想起太子提问背诵时那扶额不可置信的样子,燕惜时将笔攥的死紧。真是可恶……奇耻大辱,又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们一样,长个天才脑袋,放过他这个正常人,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不行吗?
日积月累的道理,你们能明白吗,你现在让我背科举考的策论,我绝对能背的滚瓜烂熟。
心里嘴炮完,燕惜时还不解气。感觉燕誉业就和那个赶母猪上树的屠夫、赶鸭子上架的老农一样不可理喻。还有那个好父亲,为了惩罚他竟然能找出这么个折磨他的法子,真不容易。下次就和莺还有和雀安他们交代清楚,遇见燕边泽的人就绕道走!
啊——真的背不完,燕惜时用力将毛笔一甩。
心一躁,就更加看不进去了,无能的锤了一下书,燕惜时面无表情将毛笔插进墨里画一只丑兮兮的王八,墨一盖就看不出痕迹了。
叩叩——是谁来了?
燕惜时赶紧用刷子…不…毛笔将墨迹平铺整齐,将案发现场掩盖干净。
“进。”
燕边泽一进门就看见这幕,门外的光透过他洒在少年眉眼,少年埋头安静抄着诗,连发梢沾着乌墨都没注意,被主人粗心的撩在身后,衣摆都脏了。少年长相清冷,平时不会引起人注意,但若偶然一次将视线停驻在他身上就再也无法离开。七岁被接回王府时,他只在熙攘的道贺声里远远见了少年一个背影,从此视线再无旁人。
怎么会有人这么耀眼…这么耀眼……
只停顿片刻,少年就再度端起餐案,小心放在桌子角落,将压在下面的干净纸页仔细收拾好,整齐放在另一侧。
燕惜时没抬头,继续沉默抄背。
“你……太子殿下让我送来的,他并非真心实意非要罚你。你背到哪里了?其实背书不一定要死记硬背,理解意思后可以背的更快更牢。我帮你把注释添在诗后头,如何?”
“别碰我头发。不用。”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老动手动脚的。没学过规矩吗?君子动口不动手,亏还是礼部侍郎。
……燕惜时颔首仔细想想,燕边泽好像还真没学过。他来的时候都已经半大个子了,府里默认他在外已经学过规矩。直到去岁刚成年时,他跟着自己参加了一场宴会才露出些许马脚。
***
六月夏至,先皇后母家举办了一场彩荷宴,场面盛大,布置精美。
宴会分上半场和下半场,上半场的开场最重要,彰显身份及礼宴的正式,只有京中嫡系权贵才能参加,要先吃一轮才能轮到下半场。
下半场要求就不怎么严了,什么暴发户、商贩、八竿子打不着的林林总总都可以来。
他赶着赴宴参加上半场时,热的头昏,以至于燕边泽老大一个杵在他后头,他都没注意。还是听见门口吵吵嚷嚷,一回头,大堆小厮围在燕边泽身边叽叽喳喳。什么不愧是庶子,就是没规矩啊;庶子就是上不得台面啊。闹个不停,没完没了。
……
“少爷,别管他了。刚来的时候就跟在咱马车后头,张扬给谁看呐。王爷宠他宠成什么样了?都分不清大小王了,真是拦的好,就该搓搓他的锐气。”莺春小嘴同样淬了毒,头高高昂起,歹毒样演绎个十成十。
燕惜春贴身伺候的奴仆有两人,莺春,另一个是雀安。
一男一女,搭配干活,事倍功半,水火不容。
雀安立场不明,不偏不倚就站在莺春对立面。莺春大着嗓子,雀安就拿捏着音量,温声细语,“少爷,依我看小少爷应该不是有意的。许是疏忽了这些高门大礼的弯弯绕绕,想当初管事的请人来教咱们的时候,那可是足足学了大半个月呢。摸不准就是这样。”
“雀安,你是不是有病?非要和我对着干,有意思吗?”要不是周围来往人多,雀安少不得一顿打。别怕莺春小姑娘家家,小时候还学过两手呢。虽然是两脚猫水平,但吊打雀安可太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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