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积雪压弯了兰台前的梅枝,而宫墙内外,新一轮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元封二年的春风卷着柳絮扑进石渠阁。沈兰舟指尖掠过积尘的竹简,在《赵王谋逆案》的残卷中突然停住——
"元朔四年,赵王门客江充诬告良将......"
她迅速将竹简递给身后女官:"抄录三份。"
窗外传来喧哗,江充正带着羽林军搜查太子宫。
太子宫马厩旁,卫子夫手持《史记》,声音恰好让路过的武帝听见:"治国当以史为鉴,譬如孝景朝郅都之祸——酷吏构陷,祸及储君。"
刘据仰头问:"母后,若遇此等奸人当如何?"
"明察秋毫。"卫子夫抚过儿子发顶,"如你傅母那般。"
暮色中,刘据将誊抄的江充劣迹塞入马鞍夹层。沈兰舟为他整理骑装时,悄悄又塞入一卷名册:"明日狩猎,交给穿青袍的校尉。"
少年点头,忽然从怀中掏出块饴糖:"傅母吃糖,和母后给的一样。"
沈兰舟怔住——这分明是当年霍去病最爱的零嘴。
翌日猎场,刘据策马掠过青袍校尉。马鞍微倾,竹简滑入对方手中。江充察觉异样正要阻拦,却见太子突然坠马。
"殿下!"众人惊呼。
刘据从草丛爬起,举起染血的帕子:"儿臣猎了只白兔!"
武帝大笑,无人注意那青袍校尉已悄然离场。远处山岗上,沈兰舟与卫子夫并肩而立,看着夕阳将太子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极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元封四年的昭阳殿,药香压过了往日的熏香。方士们围着病榻念念有词,将"仙丹"呈给武帝过目。
"陛下,"沈兰舟接过丹丸,"容臣试药。"
她转身时指尖轻弹,早已将丹药换成雪莲粉——正是霍去病当年从西域带回的那株。
卫子夫高热不退,在昏沉中抓住沈兰舟的手腕:"我若去......你需活着......"
沈兰舟的泪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你答应过要看据儿登基。"
帐外传来脚步声,她迅速拭泪起身,却见太子妃史良娣立在屏风旁,手中汤药还冒着热气。
兰台药材库里,沈兰舟翻找着最后一味药引。史良娣悄然出现:"大人,东宫还有株百年老参。"
她递上锦盒,里面除了人参,还有张字条——"儿媳愿效母后当年"。
沈兰舟认出这是模仿刘据的笔迹,忽然明白太子妃早已知晓一切。
当夜,卫子夫的高热稍退。沈兰舟为她篦发时,史良娣再次"偶然"路过。这次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将昭阳殿的太医全换成了卫氏旧部。
月光透过纱帐,照见沈兰舟留在枕边的一缕白发——那是药浴时掉落的,被卫子夫无意识攥在掌心,如同攥着最后的生机。
后元元年的甘泉宫药香弥漫,武帝倚在病榻上,气息微弱:"沈卿......记诏。"
沈兰舟执笔的手微微发颤,墨汁在绢帛上晕开一小片。她余光瞥向殿门——卫子夫的车驾刚刚抵达宫门。
"陛下,"她轻声道,"请再口述一遍年号。"
当卫子夫匆匆踏入殿内时,正听见老皇帝最后的嘱托:"太子......克承大统......"
深夜密道中,江充余党撬开存放遗诏的玉匣,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与此同时,兰台密室内,沈兰舟将真诏存入铜匦;昭阳殿内,卫子夫将另一份诏书缝入中衣;而第三份,已随武帝的贴身玉佩入殓。
春日的未央宫前,柳絮纷飞。刘据身着衮冕,在群臣簇拥下演练登基大典。卫子夫与沈兰舟立在老柳树下,柳枝拂过她们交握的衣袖。
"还记得吗?"卫子夫轻声道,"当年就是在这棵树下......"
沈兰舟望向远处挺拔的新君,将掌心那枚磨得发亮的青蚨钱放入卫子夫手中:"该交给据儿了。"
柳枝摇曳,将斑驳的光影投在二人身上,仿佛这三十余年的岁月,不过是一场柳絮般轻盈的梦。
后元二年的春风带着花香吹进新辟的女史院。沈兰舟跪在殿前,双手呈上辞呈:"臣年迈昏聩,乞骸骨归乡。"
卫太后——曾经的卫子夫——当众掷还竹简:"朕要你看着这盛世。"她指尖在案几上轻叩三下,声音只有沈兰舟能懂,"留下来。"
长乐宫花园里,两位白发妇人正在石亭对弈。退休的老丞相路过,听见其中一人道:"当年那步险棋......"
"赢来三十载太平。"另一人笑着落子。
老丞相眯起昏花老眼,只见那执黑子的手背上有道陈年烫痕,而执白子的腕间戴着褪色的银丝钏。他识趣地转身离去,假装没认出那正是当朝太后与她的兰台令。
女史院的梨花树下,年轻女官们争相传阅《兰台典要》。扉页"卫沈氏合撰"四个字笔力雄浑,隐约能看出是两种字迹交融而成。
"这位沈大人是谁?"新入宫的小女官好奇地问。
老女官笑而不答,只是指向庭院中两株合抱的古树。春风拂过,满树梨花纷飞如雪,掩去了树下两块无字石碑,也掩去了这个王朝最温柔的秘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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