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周多了,这种异样的氛围越来越浓。
起初,她只是专注于楚瑜交给她的任务——破译那六个刻在鼎内壁的神秘文字。她调动了所有古文字学的知识储备,在浩如烟海的字典、异体字谱、地域文字演变资料中穿梭,最终得出了“蓟、西充、黔中、郢、咸阳、历阳”这六个高度疑似古地名的结论,并按照闻砚那近乎苛刻的要求,去掉了所有模糊表述,在发给楚瑜的信息中明确标注为“初步判定为古地名”。
但很快,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疑点一:过度投入的“地名”研究。
楚瑜和闻砚对地名的后续深挖,投入的精力远超寻常。他们不仅疯狂查阅地理沿革和地方志,更开始涉猎极其专业的、与文字学关联不大的领域——地质年代测定技术、青铜合金冶炼的微量元素分析、甚至…古代祭祀中牺牲残留物的生物化学分析报告?这绝不仅仅是为了确定几个地名那么简单!
疑点二:诡异的信息壁垒。
每次她试图询问关于那口鼎本身更多的信息,比如鼎除铭文外的形制细节、出土环境的具体描述、或者任何初步的检测观察,哪怕只是锈色、重量等,楚瑜总是眼神闪烁,用“还在整理”、“系里要求保密”之类含糊其辞的话搪塞过去。而闻砚,则干脆是沉默以对,或者用冰冷的“专注你负责的部分”直接堵回来。
这种刻意的信息隔离,在她这个“外援”看来,充满了不信任和刻意隐瞒的味道。
疑点三:两人状态异常。
楚瑜的眼神里除了疲惫,还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焦虑。而闻砚,虽然依旧维持着那副冷冰冰的学霸外壳,但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他服用药片的频率明显增加,动作也更加隐蔽和急促。
两人之间的交流也充斥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重感,低声讨论时眉头紧锁,仿佛背负着巨大的秘密。
这种种迹象叠加起来,在心思敏锐、逻辑缜密的许芷蘅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清晰的结论:那口从淮阴挖出来的青铜鼎,绝对有问题!而且是足以让楚瑜和闻砚这两个见多识广的考古系高材生都如此失态、甚至需要向她这个“核心外援”隐瞒的大问题!
耐心耗尽。许芷蘅将嘴里咬着的棒棒糖小棍“啪”一声轻响按在桌面上。这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阅览区,在楚瑜和闻砚紧绷的神经上,却如同惊雷。
她双臂环抱,身体微微前倾,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不再是平时那副略带慵懒的研究者模样,而像是一位即将开庭质询的检察官,牢牢锁定了对面的两人。
“两位,”许芷蘅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冷意,“我们合作也有一段时间了。我自问在文字破译上,没有敷衍,没有保留,给出了我能力范围内最严谨、最明确的结论。”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楚瑜闪躲的眼神和闻砚瞬间绷紧的下颌线。
“但是,”她的语气陡然加重,带着一种被愚弄的愠怒和不容置疑的质问,“你们二位,是不是也该对我坦诚一点了?”
楚瑜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想开口辩解:“芷蘅,我们…”
“别急着否认!”许芷蘅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语速加快,逻辑链条清晰无比,“让我把话说完。第一,如果只是单纯确定几个古地名,需要你们连续一周多,每天熬到深夜,去啃那些跟文字学八竿子打不着的碳十四测年原理、铅同位素分析报告、甚至古代生物残留物检测文献吗?第二,每次我问起那口鼎本身的情况,楚瑜你顾左右而言他,闻砚你直接让我闭嘴‘专注本职’。我是文字学外援,不是瞎子聋子!鼎的形制、状态、任何初步的物理化学观察数据,难道不是我判断文字背景的重要依据?你们刻意封锁这些基础信息,是什么意思?第三,”她的目光落在闻砚手边那本摊开的、满是复杂公式和图表的论文上,“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焦虑、疲惫、神神秘秘、讳莫如深!这像是研究几个普通古地名该有的状态吗?”
她身体靠回椅背,下巴微扬,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被背叛的冷意:“楚瑜,闻砚,我以为我们是并肩作战的同伴。你们把我找来,只给我看鼎内壁的局部照片,只让我猜谜一样地破译文字,却把最关键的核心信息——那口鼎本身到底有什么古怪——死死捂着。这就是你们对待‘同伴’的方式?利用我的专业能力,却把我排除在真相之外?你们这样,跟火中取栗的猫,在本质上有什么区别?”
许芷蘅的质问如同连珠炮,句句切中要害,有理有据,掷地有声。她不是无理取闹,而是基于观察和逻辑推理得出的精准判断。那份被轻视、被利用的愤怒,以及要求平等知情权的强硬态度,让她此刻的气场甚至压过了对面两人。
阅览区安静得可怕。楚瑜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被许芷蘅质问得哑口无言,内心充满了愧疚。闻砚的脸色更是冷得像冰,薄唇抿得死紧,但许芷蘅显然狠狠刺中了他骄傲的神经。他放在桌下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长时间的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三人压抑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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