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宁没来由有点心虚,赶紧回过头去。
按捺住砰砰直跳的小心脏,一股难言的滋味却涌上心头。
很难用一个词语来定义这种感受,“落差”勉强合适。第一期节目拍摄过后,他还以为自己跟仇蛰已经很相熟了。却在与兀鹫的交流间猛然意识到:除却在野动工作的交集,他对在此之前的空白还是一无所知,与仇蛰几乎是两个陌生人。
而他对于这段空白没来由地感到有些不安。
这似乎不能用猫科动物的好奇心来简单解释。
凌宁拧着眉,却实在无从探清这无来由的心绪。
纷乱的思绪驱使下,他努力地平静了一下自己的神情,昂首望着兀鹫道:“你那位朋友是谁?能带我去见见吗?”
“这不正准备去吗?”凌宁切实地收获了来自兀鹫的白眼一个。
“还不都是你这个羸弱的没毛猴说要休息?待会我朋友要是出发觅食去了,我也找不着它。那样你们就只能明天来了。”
“……”别骂了。
凌宁郁闷地拉起袖子,捏了一把自己的小臂——他难道真的懈怠成这幅样子了?看起来不还是蛮结实的么?
“你在干什么?”
脚步轻碾草叶的声响响在耳畔,凌宁一抬眼,发觉仇蛰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自己身边来。
他不来还好,此情此景走到凌宁身边,倒使得凌宁不自觉地将目光往其身上放。
同做没毛猴,怎么这个人类的体质就跟自己不一样。圈养人类跟野生人类的区别真的就这么大?
凌宁腹诽着理好自己的袖口,同时却也没忘了正事。心里惦记着兀鹫那所谓的“朋友”,他赶紧戳了戳仇蛰表示自己急需出发的意图。
“我已经休息好了,我们赶紧出发吧。”
仇蛰冲他颔首,目光却越过凌宁,对上他身后的兀鹫。
目光当然不会对兀鹫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杀伤力,却没来由令它感到如芒在背。
兀鹫打了个激灵,狠狠一抖羽毛。随后默默振翅起飞,自觉开始带路。
它就知道,这个没毛猴子一定跟别的没毛猴有什么不一样!
——
在兀鹫的带领下,二人翻过两座平缓的小山包,逐渐走近了渌水湖畔。
分明差不离的景色,却令凌宁产生了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四面环顾着茂盛的野草堆,身处其中的凌宁还未理解这既视感的由来。就被头顶盘旋着晃过几圈的兀鹫大声叫着打断了思路。
茅草堆内一阵窸窣。
一个小小的身影拖着长长的哈欠,踩到了一小片野草。一股熟悉而陌生的气味在视线聚焦之前,率先钻入了凌宁的鼻腔。
高山兀鹫盘旋着,慢悠悠落了地。随即便叽叽喳喳地开始对凌宁介绍自己这位向来都颇受没毛猴欢迎的朋友。
可凌宁没听进去。
他盯着眼前毛茸茸又圆滚滚的小生灵,话语在喉咙口滚动两圈,又咽进肚里,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又不是霜降。
今天明明已经上过一回当,怎么还不长记性?
凌宁有些懊恼,闭上眼,将纷杂的思绪甩开。
随后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个小家伙来。
眼前的这只兔狲,体型比凌宁印象中的霜降稍小,倒有着在兔狲眼里大概顶漂亮的、油光水滑的皮毛。
凌宁恍然大悟——这熟悉的花纹,这不就是先前他拍到湖岸边的那只兔狲么!
怪不得四周景色熟悉,方才在照片里还仔细端详过,能不熟悉么。
兔狲嘴里还叼着一只鼠兔。凌宁看着一怔,条件反射般偏头看了眼仇蛰,几乎是瞬间就在那张原本平静的脸上见到了密布的阴云。
完蛋,这可是大雷啊。
凌宁心里默默为它捏了把汗。
偏生当着仇蛰本人的面,凌宁又不好明说些什么。只好拼了命地挤眉弄眼,拼尽全力地向兔狲传达对于鼠兔的渴望。
好在这只兔狲虽然模样挺呆萌,却还算上道。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一阵,默默地上前将鼠兔放在了凌宁的面前。
可塑之才啊!凌宁毫不吝啬地在心里给予了兔狲一个大拇指。正准备悄悄回头看仇蛰的反应,一只手却忽然飞来横在了自己眼前。
凌宁没防备,被天降的阴影大手搂着后撤了好几步。
凌宁满眼疑惑。
仇蛰一脸如临大敌地将凌宁护在身后,好像眼前的并非鼠兔,而是什么洪水猛兽。
兀鹫左看右看,目光聚焦了一下鼠兔,没有吱声。
而兔狲看向凌宁,眼神里装着十成十的受伤。像是一脸不可置信地在控诉——你明明不是这样说的!
……真是对不起,我也没有预料到会是这种情况。心虚的凌宁默默移开了目光。
鼠兔摆在面前,仇蛰不要,也不愿意让凌宁靠近。连带兔狲本狲对鼠兔都带上了满眼的嫌弃。
最终,鼠兔进了兀鹫的肚子。
兔狲生气归生气,倒象征性地对着鼠兔啃了两口,让凌宁拍了小小段的视频。
此行收获颇丰。凌宁打开直播,对着官方的统计表简略一算——自己跟仇蛰这分数,不论怎么看都是遥遥领先。
目的达成,心里的紧迫感便一下子没了踪影。
仇蛰说要去渌水湖畔看看风景。凌宁心里总觉得他不是那种会对于渌水湖风光感兴趣的人,心里倒还有许多疑问。
不论仇蛰知不知道他的身份问题,见到他一个人跟动物念念叨叨,那场景实在是太奇怪了。
仇蛰愿意主动给他留出空间,他自然欣然接受。
想到这里,凌宁做贼似得将目光放到了一旁兔狲的身上。刚好后者也正看着凌宁,一双被绒毛所覆盖的圆圆眼睛里透出无比的怨念。
凌宁仿佛听见了“阴险狡诈没毛猴”的咕哝控诉声。
虽说自己满腹疑虑,但秉着打探消息之前至少要把对方给哄好的原则,凌宁果断先向兔狲道歉:“对不起!”
“我朋友…嗯,仇蛰他不喜欢鼠兔,我担心你给他送鼠兔他会生气才那样做。没料到哪怕鼠兔给了我,他那么大反应。”
说到这里,凌宁瞄了一眼渌水湖畔仇蛰踱步的背影,莫名因着自己没能成功对上他的脑电波而感到了一丝丝愧疚。
尽管他这想法也有着诸多的不合理——两脚兽的思绪又怎么会是他所能参透的呢?
凌宁简直都可以想象,若是园长在他身旁,点着他的脑袋语重心长地告诫:“小萨就别总想着跟两脚兽玩心眼子了,做人的时间还少了个零呢。”
晃掉有些天马行空的幻想,凌宁将飘忽起来的目光聚焦回兔狲的身上,顿时感到心头一平——好在眼前的兔狲倒是有种野生动物天然的纯朴。毛茸茸圆滚滚的一小团,看着心里就踏实。
后者并不了解凌宁心里的弯弯绕绕。它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凌宁看了半天,最终一脸高冷地移开脸,勉为其难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哧。
这就算是原谅自己了吧。
看着兔狲的小模样,凌宁莫名有些失笑。忍不住又想起自家霜降来。
大概除了萌,假装高冷也是兔狲一族的家传秘宝?
一旁的兀鹫填饱肚子,叽叽喳喳又哼起不成调的曲。
凌宁撇了它一眼,又看回兔狲。暗道,尤其这两个家伙在一团就尤为明显。
这兔狲看上去明显就比兀鹫要靠谱得多,大概…也货真价实地知道一些关于仇蛰的事吧?
“小兔狲,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凌宁正起神色,斟酌了一下用词,靠近兔狲悄摸声地道:“你跟仇蛰是从前就认识?你知道他以前的情况吗?”
闻言,兔狲原本已经恢复待机状态的平静表情突然流露出一丝警惕。他上前一步,翕动鼻尖嗅了嗅凌宁。
对于野生动物而言,气味能够包含很多信息。凌宁不疑有他,乖乖待在原地任兔狲转着圈将他嗅了个遍。
兔狲绕了好几圈,才在凌宁面前停下。一张小脸竟无端让凌宁看出了一丝严肃神色。
凌宁努力将表情放得更诚恳了些,以向兔狲证明自己的诚心。
然而就在他预备从兔狲口中听到长篇大论的故事开场时,耳畔平静的四个字却打破了他的期待。
“我不能说。”
……什么?
凌宁觉得自己有些凌乱了。
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不能说”?
不能说是什么意思?
这回答简直比“不知道”还要令凌宁抓心挠肝。猫科动物的好奇心被挑起来,就像是有人拿着长长的逗猫棒悬在他面前,却令他怎么也摸不着。
凌宁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声线恢复平静:“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兔狲歪了一下脑袋,终于不再惜字如金。
“你身上几乎没有老大的味道,我不确定你跟老大是什么关系。老大的事我需要经过老大同意,再告诉你。”
一时间凌宁简直不知道自己更应该在意兔狲对于仇蛰这诡异的称谓还是在意其他。只觉得这兔狲有点犯轴。
太过天然倒也不好。
仇蛰要是愿意告诉他,他早从仇蛰口中知道了。干嘛要绕这么大个弯子从兔狲口中打听?
眼下仇蛰本人的问题比较重要,凌宁选择先将兔狲的称呼抛到一边,对兔狲解释道:“人类跟你们不太一样。我们平日里不用互相舔毛也不滚在一起玩耍,味道不互相沾染很正常。”
可惜小兔狲有着自己的一套原则,坚决不为凌宁所动。缓慢而坚定地对凌宁摇了摇头。
凌宁纠结了一会,眼神一转,附上了不远处仇蛰的背影。
情况紧急,仇蛰应该…不会在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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