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甲虫和长虫鸟背抛在后头，虽然他们周围仍然是一片黑暗还在钢铁条丛中，但暂时恢复了平静，残留的那令人紧绷的感觉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走了一段路不算太累，顾文先举手示意要休息，先前被吸了血，即使服用了治疗丹药仍然身体累的要命。庄墨仅瞥了虚弱的他一眼就不言不语地同意了请求。
庄墨坐在地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擦着剑柄上的凤凰纹路，面前的纸灯笼高高地悬挂在他的头顶光芒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弱化了平常的冷漠。
顾文坐在另一边的地上刚刚吃下一颗治疗丹药，舌尖的苦味弥漫开来让他的脸忍不住发皱，喝水冲淡这股难忍的味道，视线落在庄墨的身上。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庄墨平易近人不带那股命令式的高傲，也没有城府极深的无法捉摸，多了一分人气。
“你好像对福地这里的妖兽十分了解。”他先说话，调子尽量显得和善平静，“刚刚说铁甲虫的天敌是长虫鸟，而且连长虫鸟会误认为天空中飞翔的生物是铁甲虫的习性都一清二楚，你以前是不是经常来福地探险？”
庄墨沉默了一会，剑柄上的动作放下，视线飘到距离他们遥远的黑暗中像是在回忆什么。
过了片刻，他才慢慢地开口。
“没有经常，只是幼时跟着父亲来到类似这种钢铁丛的别处福地。”
顾文心动了动，只是问一问不想引出了庄墨的幼时过往，他没有发出提问和疑惑仅在一旁静静听着。
“那时我不过十岁修为才筑基，父亲说带我来福地历练，实际上是为了寻找一株能够帮助我母亲大病痊愈的寒心花。”庄墨的嘴角勾起看不清楚的一抹笑，淡的几乎没有，不似某种喜悦，更像是对过往的一种怀念。
“那时候我以为福地里都是有趣的花园，在寻找寒心花的过程中一直闹着要去找宝物，但对自己的方向感太没有自知之明，才进入福地就与父亲走散了。”
顾文微微睁大眼睛，一个十岁的幼童独自一人徘徊陷入危险重重的福地内走不出去，仅是设身处地地想就让人胆寒。
“当时我找不到父亲，一个人吓得不敢走远，独自大哭，随身携带的仅是一只小妖兽只能抱着它希望父亲可以尽快找到我。”庄墨继续说，语气里有几分自我嘲讽。
“哭了片刻吸引来了一群极其色彩艳丽的铁甲虫从地下爬出，不是我们之前看到的成年甲虫而是还是刚刚蜕化成虫的幼虫，它们全身都反射着美丽的光芒，我以为是好看好玩的普通甲虫，伸出手便想抓来。”
“后来呢？”顾文不由自主地问，他已经能够猜到之后恐怕没有善良快乐的事情发生。
“后来它就在我的手里忽然自发爆开来。”庄墨抬起自己的左手，手指有微微的不明显的黑色。
“当时我没有觉得哪里很痛，仅感觉头晕晕的，等回过神来时候手指已经一根根发黑，父亲给我的解毒丹药没有用。我握着自己的左手哭以为自己要没命了，直到父亲寻找到了我以灵力催动逼出了毒素，但我的手指还是经历了两年才慢慢褪去了大部分黑色。”
顾文观察着庄墨的左手，现在那只手骨节分明，握剑杀敌毫不客气，又有谁能够联想到幼时会因为一只铁甲幼虫险些整只手残疾掉。他忽然的意识到庄墨对福地的了如指掌和对妖兽们的戒心一直都不是凭空捏造的，幼时发生的事故深深地凿在了心里得来的教训。
“那然后你们找到寒心草了吗？”顾文轻轻地问。
“我们找到了可支付的代价远远超出想象。”庄墨的眼神暗了暗。
“一只巨型的老年长虫鸟挡住了寒心草，它比我们今天看到的那只还要大出两倍，父亲出于保护我的责任心不慎被啄到了腹部，毒素入体，拿到寒心草没有两个月就仙逝了。”
气氛瞬间僵硬起来，仅有纸灯笼的光芒在头顶不时地飘动发出的窸窣轻微响声。顾文轻张了嘴却不知道这个时候该对庄墨说什么安慰的话。他始终觉得庄墨这样高傲又修为高深的人自小就站在最高处，不想身后隐藏着这样不为人知的灰暗沉痛过去。父亲的离开人世，幼时遇到的可怕危险，可能就是经历了这些事才让他把自己内心真实的一面隐藏在坚硬的外壳里，不愿意去相信别人也不肯轻易流露出心情。
“我之前始终觉得你为人高傲对任何人都不屑一顾，看人就如同看待工具。”顾文慢慢说话，语调里没有以前的戒心更多了几分懂得。
“此刻才明白你比很多人都懂得在这个世界上保持善良和信任是多么难的一件事。”
庄墨转过头终于是专注地看向顾文，眼睛里不存在以往的审视，增加了一抹难以言说的情绪。他不言不语一会才轻声说话。
“不论是福地还是修仙界，倘若你实力低级那么你连伤心的权利都不能使用。我父亲当时太过于低估老是希望所有人都能在他的庇护下好好的，才会因为拖后腿的我失去了生命。”
“可是你仍然愿意相信。”顾文望着他。
“刚刚铁甲虫和长虫鸟打斗的时候你明明可以抛弃我自己先逃走，但仍然还是选择拉着我一起逃。我体弱贫血无法拼命跑的时候尽管你没有脸上露出情绪，但仍然选择护住我往安全的地方，停下来休息让我慢慢恢复。你仅仅是因为不愿意直白地表示自己的善良而已。”
庄墨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大概是没有预料到顾文会察觉到这些小细节，他转过头看向纸灯笼投下的光芒，声音小的仿佛树上晃动的树叶。
“你未免太自以为是了，我想要的仅是一个探路工具，你若是在中途死掉了对我而言是一个麻烦。”
尽管话语无情，可他的声音已经消失了先前的冷漠，增加了一丝欲拒还迎的不适应。顾文不由得嘴角勾起一抹笑，不再多说，他明白庄墨早就以他的性格模式变相确定了他的话。
气氛安静了片刻，顾文突然想到什么从怀里摸出两个鸡蛋。
“参加讨伐魔道之前我准备了干粮，门派后山的松鸡产下的挺好吃的，你想不想试一试？”
庄墨望了一眼那两个褐色的鸡蛋，微微皱起了眉头大概有点不喜欢，可停顿了一会还是伸出手接过了一个。他剥开鸡蛋吃了一口，鸡蛋的甜味在口中蔓延，眉头逐渐展开，视线也柔软了。
“幼时我修炼累了的时候，父亲也常常给我几个鸡蛋。”庄墨说话小小的，怀念起过去。
“他在母亲看不见的时候塞过来，说是我们俩的秘密。”
“你的家人想必平常很关心你。”庄墨忽然说了一句，声调里多了几分亲近。
“是啊，他是我生命里唯一愿意对其付出一切的亲人了。”顾文说起亲弟弟心情愉快。
“这次讨伐魔道误入福地也是想要找到宝物提高修为，不需要在门派内混吃等死下去。”
庄墨望了他一眼，不再说话，可手里的鸡蛋吃的慢了许多。头顶纸灯笼的光芒洒向二人待得地方，始终冰冷的钢铁丛好像因为这个时候的交谈增加了一些温暖。
“恢复体力差不多了就准备出发吧。”片刻过庄墨站起来佩戴好剑，声调重新回到了之前的冷静，不过视线缺少了之前的警惕增加了一些认同。
“前方是钢铁丛的尽头，一般会有沼泽瘴气，你吃下这个。”
他储物项链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瓷瓶丢给顾文。顾文捧住，能闻出里面散发的昂贵灵药气味，明显就是市面上难求的高级丹药。
“多谢。”顾文把瓷瓶放好，心情柔软温暖。
庄墨不再看他，仅继续往前走去，纸灯笼的光芒在他的身影走动时候飘动，明亮的光芒照亮了眼前的道路。顾文急忙跟上他，这回他对庄墨的印象不再是那个单纯的主角二字一个可以抱紧的大腿，而是可以托付后背的伙伴。
钢铁丛的黑暗仍旧，可两个人的距离却在这一次交谈悄然贴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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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心情柔软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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