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诺尔缓缓眨了一下眼睛。
刚刚，兰斯说了什么？
可是、我、获得过、你的、同意？
每个字他都能听懂，怎么连起来他就听不懂了呢？
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然为什么还能从兰斯的话里听出一丝丝委屈！
鉴于兰斯说得真诚，伊诺尔努力往记忆深处翻了又翻。
两种记忆在脑子里打架。
一种独生子18年、兰斯住进来1个月的记忆，一种是兰斯作为哥哥陪伴他成长的记忆。
大脑混沌蒙昧一团浆糊，想理顺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绝非易事。
这时，忽然一点清明从脑海深处传来，让浆糊的思绪短暂一清。
是点燃的那点微弱灵性。
伊诺尔心有所感，再分辨记忆，顿时感觉清晰不少。
兰斯征求他的同意、征求同意……等等，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一段记忆浮现在脑海中。
那是一个阴天，身穿双排扣长礼服、浅色马甲、戴丝绸制高礼帽的男人敲响了他家的大门，戴着灰色手套的左手中拿着一份报纸。
“日安，先生。听说您这里有房间出租？”兰斯扬了扬手中的报纸，彬彬有礼询问。
受困于经济原因，伊诺尔在《首都日报》上的一个角落中刊登了招租启示，三层楼的房子一个人居住的确过于浪费，招租在五角街也算稀松平常之事，只要招租室友符合中产阶级的体面。
显然，兰斯就是一个极体面的人。
伊诺尔把兰斯迎进了屋，按照其他经验丰富的邻居向他传授的经验，仔细盘问了兰斯的年收入、户籍、工作单位、住宿时间，并查看了身份证明。
结论是，兰斯是个无可挑剔的室友，他甚至愿意支付100金磅一年，来换回偶尔住宿的权利。
虽然伊诺尔在《首都日报》的出价只有50金磅，但兰斯表示愿意为这栋可爱的房子多付费，而哪个囊中羞涩的人会真正把送上门的钱拒之门外呢？
伊诺尔愉快地和兰斯签订了一年期的租约，按季度给付。
所以，兰斯真的获得过他的同意，——还是法律都承认的那种。
伊诺尔无语、叹气、扶额：这时灵时不灵的记忆，还能给他多少惊喜？要不是兰斯主动提起，要不是点燃的灵性给了他支撑，他对这段记忆根本就没有印象！
他的大脑里，属于原身的记忆，为什么破碎又凌乱？因为穿越，还是神秘力量的影响？
在兰斯眼里，问出这个问题的他，是不是看上去又蠢又呆？
他如失灵的机器一般僵硬地、一点一点侧过头看向兰斯。
“难道你忘了？”兰斯轻声询问。
“最近总感觉记忆怪怪的，很混乱。比方说你住我家这事，我就是刚刚才想起来。”
伊诺尔瞥了兰斯一眼，稳住心神，即便他们是房东与租客的纯洁金钱关系又怎么样，他又没有同意他冒充他哥哥！
兰斯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叹了一口气：“首先，我并没有冒充你哥哥的想法。你应该记得，我是以租客的身份和你签订的合同。”
伊诺尔点头表示确有此事。
“但我搬进房子里后，一切都变了，先是周围邻居的认知改变，然后是你的认知。我试着纠正过几次，但没有用，这似乎是根深蒂固的。”
伊诺尔皱眉想了想，确信找不出一点兰斯纠正他的记忆。
“后来，我明白了原因，认知的改变，包括记忆的合理化，应该与我自身的污染有关。”
“污染？”
“你应当知道，这个世界存在神秘力量。但你可能不知道，灵性与污染相生相伴。”
兰斯神色莫名，斟酌着用词。
“我是灵者，嗯，等阶不算低，刚晋升没多久，对于自身灵性的掌控力没那么强，一部分污染无法完美收束，影响了你们对我身份的认知。”
“简单来说，我希望能完美融入五角街，鉴于我住在你家，租客的身份之于我要做的事存在一定纰漏。我内心的渴求，随着灵性的逸散，无意识污染了你们，把我的身份更隐蔽化了。”
“至于你记忆的混乱。”兰斯的脸上满是歉意，“可能是我无意识的污染太强了，非常抱歉。”
“不过你放心，这种污染不是固化的，等我退租离开这个街区后，污染会慢慢消散的。”
明白了，那多出来的50金磅是精神损失费。
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自己一直带在身上的怀表了。
伊诺尔等服务员上完菜，才斟酌用词开口：“我遇到了一个认识你的人。”
“认识我的人？”兰斯一边把菜往伊诺尔那侧推了推，示意他早点用餐，一边惊讶地问，“首都还有人认识我？”
“不是首都，是在一个特殊的地方。”
伊诺尔不知道怎么描述那个地方，干脆忽略这个问题。
他从上衣口袋中掏出怀表，推到兰斯面前：“他说这个怀表上面有感应装置。”
兰斯看了一眼怀表：“是的，但是我的目的是你万一有什么危险，我的意思是，我好歹是个等阶不低的灵者，忽然住到你家可能会给你带来一些麻烦。只要不比我等阶高，这个怀表可以及时通知到我。”
显然邪神先生的等阶比你高多了，你想保护的原身已经回到了生命女神的怀抱。
伊诺尔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
“非常抱歉，不经你同意就擅自加装零件。”
兰斯再次道歉：“仅仅只是通知，我保证。当然，如果你认为不需要，我可以现在就拆除。或者赔偿你一个新的怀表。”
见伊诺尔沉默不语，兰斯又诚恳道：“我对你没有恶意，伊诺尔。”
“相反，我非常喜欢你，你善良、温和、坚韧不拔，这些都是美好的品质。”
直白、诚恳的赞扬，说辞与解决办法都无可挑剔。
悬在头上的一把刀以一种预料之外的方式解决了，伊诺尔明显放松了不少，微微有些羞赧。
“看在这顿饭的份上。”伊诺尔收回了怀表，兰斯说得对，这多少是一重保障。
他把切割好的一块牛排放进嘴里，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实在是饿坏了，既然对方对他别无企图，高昂的餐费又不需要自己支付，何苦还要亏待自己的胃。
胃口一开，好奇心便起。
“方便问一下吗，你来五角街为了什么事？”
“我想寻找一个人。”
兰斯垂下眼睑，暖调的灯光在他的脸上落下一圈阴影。
“占卜结果和我的灵性指引我来到这里，而我顺从了这项指引。”
餐厅里很安静，客人们都很体面，交谈克制且足够轻声细语，唱片里轻快明朗的男声漂浮在空中，浸润出一丝淡淡的忧伤。
【Now I'm alone on the balcony】（注1）
“你的租期足有一年，你不知道他在哪吗？”伊诺尔有些好奇地问。
“我很早前就失去了与他的联系。”兰斯失神地盯着咖啡。
【With no more songs to sing，Only this last serenade】
“看来他对你很重要，值得你千里迢迢来找他。”
“是啊，很重要很重要，我找了他好多年了。”
【And you know I sing it for you】
“你在哪呢？格林？”
兰斯喃喃自语，轻飘飘的话语飞入男子歌声里，如咖啡的袅袅烟雾，不知所踪。
【come home】
【come home】
……
注1：曲自《My Last Serenade》，演唱者Joey Moe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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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误会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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