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见楚临风的回答，她回头看去，见他从怀中掏出火折子。
火光照亮，楚临风抬眸正好对上伏九的视线。
伏九低头看了眼牵着自己的手，楚临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立马松开手，尴尬解释：“有火光好像没那么害怕了。”
伏九：“……”
“你快看。”楚临风蹲下，将火折子靠近溪流。
伏九应声看去。
是血。
准确来说，整个洞穴中全是血！
泉眼处咕咕往外冒的是翻腾的血水，哗哗的小瀑布是血色拉下的帷幕，浓郁的血水顺着溪流无声地浸染整片曼珠沙华。
甚至石壁上也是斑驳血迹。
脑中联想到他们先前看到的孩童骸骨，伏九不免握紧了手中涟风。
突然，她目光一顿，投向里侧瀑布的对岸角落。
“谁！”
她手持涟风，警惕上前。
楚临风拿着火折子为她照亮前路。
二人走到瀑布旁，看向对侧。
火折子的光微弱，伏九看不清对面的人。
只能隐约看见角落里蜷缩着一人。
那人察觉到他们的靠近，似乎也有些警惕。
楚临风诧异道：“阿均？”
伏九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人。
闻言，对面那人身子一怔，不可置信地抬头看来。
“阿均！”楚临风欣喜道。
很快，楚临风和伏九皆注意到正均的异常。
他似乎伤得极重，迟迟无法起身，连手中的剑也握不住。
楚临风立马飞身跨过血溪，跑到他身旁。
“阿均，你……”
楚临风原本想问他怎么样了，可话堵在嘴边没有说出，因为他都看见了。
看见他原本花青色衣裳此刻已破烂不堪、染成深浅不一的血色，看见腹部伤势极为严重，包扎止血的布条已被浸湿。
楚临风搭上他的脉搏，语气担忧：“为何内伤如此重？”
正均撑着一口气，提醒道：“公子……小心……青龙面具人……”
他们说话之际，伏九也来到这边，看清正均后果断转身摸索石壁寻找出路。
禁谷外，碧云峰擂台上又倒下一人。
扶明脸上并无胜利的喜悦，台下的正则和紫菀更是提心吊胆、愁眉苦脸，看见扶明又赢一场，总算能松口气。
紫菀和正则立马上前迎接扶明。
紫菀看着他身上的伤口，担忧道：“你已经连着打了三天擂台，身子吃不消的。”
正则也说道：“明天与寻花阁那场你不能再去了。”
扶明抬手擦了嘴角鲜血，只问道：“有阿姐他们的消息了吗？”
紫菀和正则相视一眼，道：“没有。”
他们日夜不休找了好几日，直到比武大会召开，碧云峰中戒备森严，许多地方不许他们再去，可就算如此，他们三个每天夜里也会偷溜出去寻找，却始终没有任何踪迹。
是夜，扶明正准备更换夜行衣，门外却传来敲门声。
“扶明，你睡了吗？”
是卿术的声音。
扶明放下夜行衣，却没特意遮挡，只是随意地扔在床上，道：“没。”
房门推开，卿术将手中药瓶放在桌上：“这个疗伤不错，你记得用。”
扶明“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卿术想了想，忍不住劝道：“后面几场你非要参加吗？这几日一对一的比试，别的门派皆是车轮战，而如今伏九不在，你一人又能撑多久？况且，就算你赢了所有单人比试，可后面的比赛是以门派团体为参赛规模，届时，你又当如何？”
扶明只说道：“此番比试我与阿姐非赢不可。”
“你就犟吧你，”卿术见他不听劝，气得想转身离开，又转念想到他的伤势，始终放心不下，“二师父和三师父非常重视此番比武大会，整个碧云峰大小路口都派了人手监管，不过你放心，待比武大会结束，我亲自带人去寻伏九和楚公子他们，况且若他们当真还在碧云峰中，想来也无甚危险。”
“卿术，你年纪轻轻怎么愈发啰嗦了？”扶明眼见夜深，想必正则和紫菀已然出门，实在没心思再聊下去。
闻言，卿术语声一顿，见扶明朝床走去，原以为他要休息了，目光却瞥见床上的夜行衣，他连忙别过头，“哎呀，有虫子进眼睛了。”
扶明毫不避讳拿起夜行衣准备更换，卿术连忙背过身：“你这人真是……就不能避着点儿我？”
卿术捂着眼摸索着往门口走去：“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啊。”
说话之际，扶明已换好衣裳，正准备翻窗离开，顺便提醒卿术把门带上，却见卿术停了脚步，脑袋微微朝他这边转来，语气也认真几分：“扶明，当真非赢不可？”
扶明翻窗的动作也突然停下，认真道：“是，非赢不可。”
卿术似乎有些犹豫挣扎，最终爽朗道：“好，若需帮助，随时找我。”
说罢，卿术开门离去。
窗户落下，房内空无一人。
夜晚似乎很长，正均短暂苏醒了好几次都没见到天光。
后半夜，狂风裹挟着骤雨，外面长满曼珠沙华的泥地水位急涨，倒灌进洞穴。
伏九专心替正均运功疗伤，楚临风接替伏九继续寻找出口。
待正均内息勉强稳定时，伏九睁眼，看见血溪对面是浑身淋湿的楚临风。
菀娘说的没错，碧落散果然能轻易击垮他的身子。
电闪雷鸣间，她注意到他淋湿的衣裳贴身，后背肌肤划烂，是坠崖时受的伤，寒气侵体，他顿然捂嘴咳嗽，过了好一会儿，他勉强止了咳嗽，下意识朝她这边看来。
紫白色闪电划破夜空，两人脸上闪过片刻光亮。
四目相对，四周寂静。
突然的对视似乎令两人都猝不及防，纷纷移开视线。
“嘶嘶~”
极轻微的一声。
伏九甚至没反应过来，便见楚临风手中的曜月闪现，蛇头落地。伏九下意识捡起手边石子猛地掷出，将试图攻击的蛇头直接打飞。
几乎同时，楚临风飞身过血溪，曜月自然回到手中。
伏九仰头望他，本想问他可发现线索，话到嘴边，却察觉到楚临风落地时脚步虚浮，她立马起身上前。
“你怎……”
话未说完，身前的楚临风脚下一软，倒在她身上。
她下意识抬手抱住他的腰身，脖颈处明显察觉到他紊乱滚烫的呼吸。
“楚临风，你怎么回事？”
楚临风没有回答。
她吃力地将他靠在石壁放下，无意触碰他手时发现他肌肤滚烫，她立即用手背摸了摸他额头、脸颊和脖颈，无一不是滚烫的。
而他额头和脖颈处一时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
“这身子委实太虚。”伏九毫不留情吐槽，却不忘替他擦拭脸上的水珠。
冷风吹进洞中，楚临风忍不住蜷缩，嘴里嘟囔着喊冷。
伏九运功替他烘干衣裳，可每一次夜风刮过，他仍冷得发抖。
她望向洞外。
这个山洞根本不避风雨，若这般挨过一宿……不对，若这样下去，他不一定能挨过这一宿。
思及此，伏九无奈，将身上披风解给楚临风，她望了眼洞口，起身绕到楚临风外侧，替他挡了大半风雨。
暴雨之后的阳光格外灿烂，竟破天荒地照进了禁谷。
树影斑驳，清风吹拂。
楚临风缓缓清醒，脑中闪过禁谷种种，下意识警惕起来，却在睁眼时看见伏九的脸。
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半躺在她的腿上，而她的披风也盖在他的身上。
显然，她并未睡着，只是闭眼打盹儿。
察觉到他的目光，伏九睁开了眼。
“你醒了？”伏九自然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脸颊，又伸向他的脖颈，未触碰到脖颈肌肤，手腕便被他握住。
伏九一愣，对视上楚临风的眼神，反应过来立马抽回了手，结巴道：“退、退热了，你还不起开？”
楚临风起了身，目光瞥向一旁地上时不由得凝住。
距离他们不足十步外横七八竖皆是青蛇尸体。
他看向正起身的伏九，心中滋味难言。
“你怎么样？”
伏九疑惑：“啊？”
楚临风看了眼地上蛇尸，又上前一步将披风替她系上，道：“我是问，昨夜你可有受伤？可有不适？”
面对他的突然靠近，伏九脑中短暂空白，只觉脸颊温热，老实回道：“没有。”
系好披风，她接连后退两步，理智道：“还是赶紧找出口罢，你在这儿守着正均，我出去看看。”
楚临风放心不下她独自出去，可转头瞥见处于昏迷的阿均，只得点头同意，叮嘱道：“一切小心。”
“嗯。”伏九点点头，径直朝洞口走去，任由凉风吹散脸颊温热。
因昨夜大雨，洞中小瀑布的水流“哗哗”声大了许多，显得有些嘈杂。趁着今日天光不错，楚临风总算看清洞中情形。先前浓郁的血腥**之气也被雨水冲淡，血溪中流淌着极淡血色的水。
“楚临风！”
洞外传来伏九惊呼之声，他立即起身赶去，隔着整片曼珠沙华望向伏九，担心道：“怎么了？”
伏九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复杂，似震惊、后怕、难以置信……
她伸手指向面前的曼珠沙华，“蛇……”
蛇？
楚临风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却也十分警惕，握紧折扇小心看向成片的花海。
不过他没发现什么异常。
雨水混着血水浸泡，曼珠沙华艳如朝霞，而成片的血水更添红艳，而花海中央的绿色……
绿色……
楚临风定睛一看，从这个视野也看不见什么，只是在整片烈如红日的花海中央有一片隐隐的躁动的绿色。
传闻曼珠沙华，叶生无花，花开叶落，那此时那抹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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