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热的掌心将冰丝一般凉的皮肤灼得温热。
想并拢的手指生生被陈恪插/入。
拥挤的空间里是呼吸声,仿佛从浴缸里漫出来的水,包裹每一丝干涸的地面。
陈擎专心驾驶车辆,陈清彤和林声声都在闭目养神,夏天安静的夜晚是令人困倦的。
只除了关静。
即使周围昏暗,她也知道陈恪闭着眼睛,泰然自若的模样仿佛正抓着她不放的人不是他。
关静尝试挣脱了几次,甚至用另一只手的指尖去挠了他的手背。他非但不松手,使的力道反而越来越大,像《哈利波特》里的魔鬼网,越挣扎越紧。
她用力到脸颊通红,陈恪依旧神闲气静。
关静泄气了,放弃挣扎往后倒去,任凭一只手被人牵扯着。倚靠在车窗上,倒退的街景格外模糊,飞快地从她身边闪过。
回神时车已经行驶在跨江大桥上。
悠扬的钢琴旋律中忽而响起节奏蓝调,低沉沙哑的男声惊回关静的思绪。
陈恪并没有立刻接起电话,关静看过去的瞬间,他已调低屏幕亮度,来电显示瞬间隐匿。
愣神一秒后,关静在心里发笑。又是那位被称作Angel的方凡英吗?要躲着旁人才肯接?
“松手。”关静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
陈恪没有照做。
关静咬着下唇,用指甲刺进他右手的皮肉里。
“你不接电话吗?陈恪。”
疼痛也没有使他松手。
陈恪看了一眼关静,用左手接起电话放到耳边。
“什么事?”
打来电话的人是周言,备注Leo。
周言问:“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陈恪不喜欢这种卖关子的行为,蹙眉说:“随便。”
一边继续面无波澜地施压力道,不让关静的手挣脱开。
“好消息是我有个朋友认识楚子恪,在英国的时候一起玩过。”周言停顿片刻,拖长尾音,故意制造神秘氛围,“坏消息是——这个人不靠谱。”
陈恪侧目看了一眼关静。
她原本在用冰凉的眼神剜他,忽然对视后,她下意识别开眼。怔了一秒,她意识到自己在逃避,又抬眉回看他。
根据“线人”提供的情报。大二时楚子恪就让一个女生意外怀孕。他父亲楚齐温大发雷霆,正要责令他时,楚子恪云淡风轻地说:“我已经给了她二十万,让她把孩子打掉。她很听话,被我的人带去医院拿掉了。”
感情上的专一显然不能奢求。
至于家世,根据陈恪先前调查得来的信息,楚家的资金链从三年前就一直处在断裂边缘,靠着楚齐温多年积攒下来的人脉和老底才没有真的垮台。楚金集团现在背负着众多债务不说,这几年始终没有起色,早就被边上的商业街盖过了光芒。楚家就是一具尚未倒塌的空壳,渴望着拉一个人下水,或拯救他们。
楚子恪是个疵品。
陈恪不知道这对于自己来说究竟应该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余光里关静仍旧与他置气。
“好,我知道了。”
周言笑他:“调查他做什么?有仇?”
“没有。”
“那这莫名其妙的,你们又没有什么交集。”
陈恪看了一眼前路,车再转过一个弯口就是关静的家,于是打断和周言的对话:“之后再说。”
把手机重新放回左侧口袋,陈恪再抬起眼。
车窗外的路灯照亮关静眼底的丝缕迷茫。
陈恪手机的音量很低,低到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中,电话那头的声音也没有外漏。
“还不松手?”她挑眉垂眼,示意他将铐锁般的手松开。
陈恪没有松手,没有经过理性的考量,话已经冲出嘴角,“你的相亲——”
轻轻踩下刹车,陈擎打断了他的揭示,“是这里吗?”
关静的视线在陈恪脸上逗留片刻,往前看去,“是的,谢谢陈叔叔。”
车停稳,灯也随之亮起。
关静尝试甩开陈恪那几乎在自己手背上扎根的掌,可她还未用力,那手掌就已经远离。
林声声从陈恪一侧探身过来,单手举着一罐茶叶。
“静静你也拿回去尝尝,是奶奶带来的,特别香。”她的余光瞥见那不寻常的安全带,失笑,“瞧你们两个这安全带系的,都缠在一起了。”
闻言,关静迅速解开了纠缠一路的安全带,接过茶罐向林声声道谢,又和其他人致意。
推开车门,在脚步跨下去之前,冥冥之中有股力量牵拉着她。她回过头,无声而疑惑地望了一眼陈恪。
他刚才想说什么?她的相亲——怎么了?
他是想提醒她什么,还是想阻止她什么?又或者是祝她相亲顺利呢?
不是所有谜题都能靠自己得到答案。
关静对着所有人道:“晚安。”
回应她的是来自不同人错落的晚安。
目送车驶离她的视野范围后,关静并没有着急按电梯上楼,精神有些游离地站在玻璃门前,电梯间的灯光从身后照亮她前方的地面。她伸出手摊开,掌心向下,暖白色的手背上还有些微陈恪压出来的红印。他方才使了很大的力气,几乎要把她揉碎在他掌心,她越是挣脱,他越是收得紧。
陈恪不听话了。
她重申许多遍的要求,他非但不照做,反而变本加厉。
没等关静继续想太多,徐言知掐着点的电话降临,她算到此时关静该到家了。向关静确认完所在地后,关贺接过了电话。稀奇事,没了当调和剂的关静,他们两个人竟然还能单独共处一室这么久。
“和顾家的饭你必须来吃。”
关静向来最是不爽命令的口吻,积压了一天的脾气喷涌出来。今天已在公司的事上有过一次退让,便不会再有第二次。
她冷声呛道:“你可以带着我的照片去。”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那口吻和让关贺带着她的遗照去没什么两样。
回到家洗漱过后,关静躺在床上翻看刚才错过的消息。最上方是群消息,内容从吴旭涵今天又遇见了什么样的病人,一直延伸到许灵音今天新买的半身裙。顾宇阳可怜兮兮地冒泡发了张体温计的照片,三十八度三。
关静点开他头像,给他发去一张祝早日康复的表情包。多年来她生病也好,顾宇阳生病也罢,只要没有严重到一定程度,这便是他们“照顾”对方的方式。
顾宇阳蔫了吧唧地发了条语音过来:“这么冷漠!我现在可是比外面的天还要热。”
关静查找出今天的气温,回复他:「如果你比三十五度还冷,你就该怀疑是体温计坏了,还是你要和世界说再见了。」
顾宇阳先发了一条省略号,紧接着又发:「你三十六七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关静:「看你还能秒回信息,病情应该不重。」
和顾宇阳斗嘴只会无止境地车轱辘下去,关静决定停止这幼稚的行为。她刚想关机时,新的消息又卡点进来,且一来就是好几条,发信人都是楚子恪。
今天关静已经听到太多次他的名字,和那天白巧克力做的甜点一样令人腻味。
一个哈欠后,眼眶沁出来的液体模糊视线,四四方方的黑色小字皆是重影。一目十行浏览完他的文字,比他说话时还文质彬彬,以至于令关静觉得他有些拿腔作调。她毫不关心他今天做了什么,也不关心他工作上有何进展,对他洋洋洒洒写下的几个段落都是看之即弃。在最后,楚子恪也没忘记问她下一次什么时候见面。
关静用最后一丝清醒回复了他,时间定在原本要和顾家吃饭的那天。
做戏便要做全套,既然以这个理由诓骗顾家,自然也无必要露出马脚。
-
无所事事的时间比想象中过得要快。
天气喜怒无常,上一周热烈的太阳晒蔫树叶,晒枯野花,将将要把人烤成人干。到这一周成了太阳休假,改换雨神全勤无休。在湿润闷热的空气里,树上的知了不易鼓动鼓膜,纷纷成了哑巴。
雨水没有带来凉爽,只让整座城市变得更为压抑。
餐厅依旧是楚子恪订的,在上一回知道关静不爱吃太过甜腻的甜品后,他强烈推荐这一家的蛋糕。据说清爽而不甜腻,想必会合关静的口味。
他不知道关静其实不喜欢任何甜品。她喜欢酸而苦涩的东西。
餐厅位于楚金广场D座二楼,他的地盘。
地铁口人群上上下下,这是周末,即使天降夏雨,这儿依旧水泄不通,车辆更是寸步难行。走出地铁站,一把把伞被撑起,关静从高处眺望而去,看见的是形色各异的伞圈,大多是沉闷的黑色,偶尔出现的彩虹伞令人眼前一亮。
她看不见行人的表情,分辨不出他们是在为逛街购物感到兴奋,还是在为这糟糕的天气而感到郁闷。
这地铁站是附近几公里内唯一的一个,行人出了地铁站便四散开来。粗看时以为都是楚金广场的客,细看才知大部分都流往附近的商业街。关贺没说错,楚家已然式微,而外墙都显露出岁月痕迹的楚金广场也从几年前开始留不住客。
约定的时间过去五分钟,楚子恪仍未到。
关静低头玩手机,满腔的不耐烦也不轻易流露于表面。
又过了五分钟,人还未到,关静拎包起身,朝餐厅大门走去。
服务员着急忙慌地走到她面前,询问着:“关小姐,您是要走了吗?楚先生预订的午餐您还未享用。”
关静不喜在这些事上拖拉,便问:“钱结了吗?”
对方支支吾吾。
想来是没有。
关静递出自己的卡,说道:“饭不吃了。”
卡刚交到对方摊开的手掌心里,左面伸出一只手将卡抽走,继而替换成另一张。
低沉的声音响起:“菜品照常上。”
关静指尖动了动,良久缓缓抬起双眸。怎样都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陈恪,此时手捏她的黑卡悬在空中,等待她接过去。
“楚子恪呢?”
她问。眸光闪烁,挎着包的手一动未动。
陈恪微微弯腰把卡放进她包中,眼里冰冷。
“他有些事,来不了。”
眼前人穿着一身笔挺的藏青色西装,手表上的分针指向三的方位。
关静咬着牙边肉,静默无声看着他直起身体。
她说:“我等的人不是你。”
陈恪双手落兜,神色微漠,问她:“都是恪,有差别吗?”
“有,”关静说,“我在等要与我谈婚论嫁的相亲对象。你呢,你是以什么身份和我吃这顿饭?”
陈恪收回服务员递来的卡,单手插进西装口袋里。
她的话没有令他脸上产生一丝波动。
他像个毫无感情正要上法庭的律师,沉着冷静,一字一顿向被告人说:“我不介意陪你聊些谈婚论嫁该聊的事。”
有人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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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Chapter.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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