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甜点麻烦全部换成黑巧。”
陈恪侧身和服务员示意,话毕走到关静原先坐的那桌坐下。
靠窗的位置上还摆放着她喝过的柠檬水,只剩下浅浅一层,柠檬片半浮半沉,和室外将停未停的雨同样暧昧。
关静背对陈恪驻足在原地,捏着包的指尖收紧了一些。过了一会儿,她脚尖未动,只是回头打量起陈恪。
他侧着一张脸,问服务员要来一杯新的柠檬水,骨节分明的手指交握在一起搁在桌上,不知道又和服务员说了些什么,总之不是三言两语。
她越来越不懂陈恪了。
踱步回座位坐下,她把包往身后一放,拆开束着头发的皮筋,咬在齿间。用手梳了几下散乱的发尾,重新扎起低马尾。
关静问:“你认识楚子恪?”
“见过几次。”陈恪漫不经心回答,习以成性地打开一张湿巾递给她。
关静低眸看着他手心里的洁白,不着急接过,“他有什么事不能来?”
“工作上的事。”
关静轻笑了笑,对陈恪的说辞半信半疑,“他为什么不直接在微信上告诉我,反而多此一举地让你替他过来?你们也不是多亲近的关系。”
她并不清楚陈擎父子和楚家人的渊源,但仅凭对陈恪的了解和直觉,她就能笃定楚子恪和陈恪不是朋友。他们有着完全不搭的磁场,恐怕连话都说不到一起去。
关静端起柠檬水喝了一口,饶有兴致欣赏着陈恪悬在空中的手。从湿巾边缘露出掌纹的一部分,生命线很长,与之相比爱情线则短得多。关静不信这个,但有时对着它琢磨会儿也无妨。
“正巧在路上碰见。”
陈恪抬起关静搁在桌上的那只手,在她条件反射向后一缩的瞬间握紧了她的手腕,拉回到自己眼前。
他慢条斯理地用湿巾擦拭她的手,从指尖到指关节再到手心里的生命线,最后停留在她手腕内侧一个爱心形状的疤痕。
是初中时烫伤的,当时鼓起一个大水泡,过了很久才好。好了之后便留下这个疤痕。关静很喜欢它,甚至动过将疤痕形状纹出来的念头。她人都在去纹身店的路上了,顾宇阳大嘴巴泄露秘密给关贺,关贺大发雷霆用经济威胁关静,才把她给喊了回来。
“那可真巧,”关静顺着陈恪失神的视线看去,“这么大一个黎市,你就偏偏遇上我的相亲对象。”
他的拇指触及疤痕,若即若离的,摩擦得令她感到有些痒,指尖不易被察觉地弯曲起来。
关静放下水杯,把另一只手伸到他面前,理所当然般让他擦拭。陈恪回神,挑了挑眉头,把湿巾放到她手心里便停止了动作。
她笑了笑,收回伸出的双手,自己擦拭一番。
多年未见,陈恪已经学会了脸不红心不跳地反问她。
“你不信?”
“信,你不是最不可能骗我的人吗?”关静挑眉,等陈恪挑走前菜里的榛果碎后接过,“黎市说小不算小,说大也不算大,我也不止一次巧合地遇见过你的Angel.”
陈恪放下刀叉抬起眼,瓷盘被碰出叮当的清脆声响。
“我的——Angel?”意味深长的停顿。
“方、凡、英,是这个名字没错吧?”
她若无其事地品尝菜,心里默念方凡英的名字数次。
“方凡英?”
陈恪怔了下,和窗外雨一样潮润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嗯,逛街的时候遇见过。名字有些拗口,还是叫Angel顺口。”
她一口一口地吃着,视线始终朝下专注在餐盘里。陈恪靠在椅背上没有动。
——陈恪,你给我的备注怎么是「关静」?一点也不特别。
——我新改了一个备注,你看看。
肉麻。
——哪里肉麻了?A开头的才能在通讯录最上面!反正你不许偷偷改掉,我随时要检查你的手机。
“陈恪。”
游离的神思被唤回。
陈恪道:“那是她的英文名。”
关静顿住,片刻后说:“哦。”
“公司里习惯互相以英文名称呼彼此,简洁些。”
关静随口问:“你现在都是在做些什么?”
“翻译,还有在创业。”
“真的不考一个法律资格证?像陈叔叔一样。”
陈恪道:“我不喜欢和人辩论。”
“你明明很擅长,高中辩论赛你是小组里的定心丸。”
“人是会变的。”陈恪擦拭嘴角,“他是他,我是我。当律师是他为自己找的人生理想,但不能因为我是他的孩子,就让我和他一样。”
关静有些讶异地注视他。
陈恪辩论的本领基本是从陈擎身上学来的,在日常生活中向来是寡言少语,不向人展示太多内心真实的想法。即使是从幼稚园就认识他的关静,也被他大学时瞒着父母报了语言专业而吃惊过。印象里那是陈恪第一次叛逆。
陈恪很爱语言?起码关静从前是不知道的。
在大学前他的兴趣爱好是篮球、音乐、辩论。
那也是关静第一次意识到——原来陈恪身上也是有秘密的。
她没有看穿过他的全部。
“你当初为什么选择学语言?”
分手以后再到回国的时间里,关静和陈恪已许久没有这样以一颗平静的心聊天。算来算去,还要感谢楚子恪了。
“想去更多地方。”
“旅行啊,”她笑笑,“你现在还有这爱好?”
陈恪沉默良久说:“你大概已经忘记。你说长大以后不想进贺成工作,只想四处旅行。”
对视的目光太过灼热,关静率先别开眼,莞尔:“我还说过想当宇航员呢,还想搬去月球上住。小时候的那些话听听就算了,怎么能当真?难道我还应该造个载人飞船去太空?这个世界上不违背自己意愿的事很少,在适当的时机妥协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比如说,下个月我就要去贺成工作了。”
人是会变的。
这一句话包含的意义太大。
她什么挫折也没有经历,什么努力也未做过,却已经流露出一种疲于和一切抗争的倦怠。
固执到可以冷战三个月不理人的关静,置气到可以离家出走一个月的关静,不想做那些无用功了。
以前的关静不想结婚,面前的关静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相亲,彼此的条件都当做连线题一样,只要连上就算正确。爱情不再是必需品。
“工作顺利。”
关静失笑:“你过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一句话?”
陈恪喝了一口水,“楚子恪不是一个值得你花费时间的人。”
手机里正巧是楚子恪发来的信息。
「非常抱歉关小姐,我的公司有个紧急事件必须由我处理,刚才耽搁了一些时间。我现在马上赶过来,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时间。」
关静微微扬起嘴角,不戳穿陈恪刚才的谎言,打字回复:「不用,我已经走了。」
楚子恪只好约她下一次的时间,关静没有再回复。
放下手机,她抱起双臂,上身微微后仰打量对座的人,“你果然变了很多,你以前可不会在背后说认识的人坏话。非君子所为。”
陈恪没有替自己辩解,忽略她眼底冷漠的审视,将从周言那里得到的信息和楚金的现状告诉她。
关静摊手挑眉,“你这算是挑拨离间?”
她不关心事情的真相,一点也不。这桩相亲原本就是要在下一次见面时埋进坟墓的。
“你是不希望我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还是不希望我相亲?是以朋友的身份好意提醒我,还是说——你在吃醋?”
“我们已经分手了。”陈恪自嘲地笑了声,打断她,“我为什么要吃醋?”
关静的笑容收敛起来,视线朝下努了努嘴,“谁知道呢,说不定你还对我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你不告而别?还是念念不忘在美国时你的避而不见?”
“这是在记仇呢陈恪。”关静耸了耸眉头,“所以说朋友别做恋人,这分手以后啊,朋友都做不成。那时候就不该招惹你的,随便找个其他人都好,我忘了你是最记仇的。”
平静的语调里带着刺,相互讽刺着直到最后不再说话。
饭后陈恪送关静回去,一路上两个人一言不发,一直到目的地。
-
周言发现最近开会时陈恪偶尔会走神,于是借机敲打他。
“Dylan,最近没有休息好?注意力这么不集中。”
林正川嘻嘻哈哈附和:“我也发现了,是因为关静?”
上一次在飞机上的讨论,周言在睡觉没听见。
“女人的名字?你问姓楚的那些事,也是因为这个女人?”
“侵犯**了Leo。”陈恪道。
“啧啧,我以朋友的身份问你不行?”
“工作时间。”
陈恪刚想挂断视频会议,瞥见若有所思的方凡英,他动作一顿,“方凡英。”
第一遍没人应,第二遍她才意识到陈恪在喊自己。
“你和关静见过面?”
方凡英愣了一下,“嗯,之前买胸针的时候碰见过。”她下意识把手伸向衬衣上的蝴蝶胸针。
陈恪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林正川眨眨眼,小声吐槽:“怎么喊全名?Angel你惹恪哥生气了?”
此时陈恪已经退出了视频会议。
方凡英咬着唇,粗暴摘掉胸针,“我没有惹他生气。可能是有人不让他叫我Angel。”
他搞砸了一些事。
陈恪想。
查出楚子恪个人公司逃税漏税的事,赶到他们相亲的地方去,他的本意并非要和关静吵架。但后来也不知为何就发展成了互呛。
指关节被陈恪捏得发红。
是他没有控制好在关静面前的脾气,他本可以不用与她争执什么,而是更明白地告诉她别再和楚子恪那样的人见面。
又或者是,他不想她和楚子恪再有联系。
是出于理性还是感性的考量,陈恪自己也无法肯定。
这章改得有点痛苦,这章和下一章评论都发两个红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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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Chapter.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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