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st」
还是那个最炎热的暑假,关静高三毕业,即将迎来远在大洋彼岸的大学生活。
黎市迎来十八年来最高气温,整座城市像被扔进了烤箱,柏油路有将一切烤熟的本领。空气变成海浪的形状。
黎市东面临海,有片港口。海岸线绵延数十公里,港口南向是片度假胜地,每到酷暑热闹非凡。
关贺和顾诚誉早前都在这里购置了海滨别墅,之间只相隔一公里。
别墅边树丛里蝉鸣声不绝,坐在露台上的关静被吵得心烦气躁,吊带裙外的雪白皮肤上左一个右一个鼓起蚊子包,布满了十字和抓痕。
她不耐地起身,长腿跨过躺椅回到屋内。
顾宇阳从泰国带回来的驱蚊液,根本不像他吹嘘得那般有用。
墙上的时钟指向四点,夏季的白昼漫长,距离落日还有很长的时间。一同来海边度假的不止关静、顾宇阳,还有很多同学,大多数是同班的,也有少数其他班的。
顾宇阳喜欢派对,喜欢往人堆里钻,关静和他不一样。即使有专人负责清扫,她也依旧不允许一大群人把自家的别墅搞得一团乱。她对自己的空间有超乎常人的边界感,不随意让人踏入。最起码也得是顾宇阳那种相识十年有余的关系。即使是他,偶尔惹得她不爽,也是会被发配到「荒芜之地」的。
关静叉起盘中切成块的西瓜放进嘴里。
这个点,其他人不是在顾宇阳的别墅里狂欢,就是在海滩上嬉笑打闹。
昨天她脚腕上破了皮的伤口被海水刺痛,一不小心就被磨得生疼。她索性在屋里休息,也图个清静。
班级群里消息一刻没停过,关静开了免打扰,偶尔瞥一眼,都是催促她快去顾家别墅一起玩游戏的。
她回了句:「吃完晚饭再说,我先睡会儿。」
其实关静不困,她只是不想活动。
电视里播放着每年暑假都会循环的热剧,关静只是偶尔瞥见过几回,也把剧情了解得八/九不离十。竹马打不过天降的古装版。部分设定烂俗,但拍得新颖,关静认为其不失为一个打发时间的好选择。
她和编剧的想法不谋而合。
在她心里,竹马和天降的对局,就该是天降胜。
竹马的优势是足够熟悉,但那同样也是他的劣势。太过了解的两个人之间理应无法再生长出任何新鲜感和好奇心,生活就和白开水一般无聊。而天降之人就好似往白开水中丢入的泡腾片,只要有足够的人格魅力,一下便能将平淡的生活搅动得风起云涌。
关静躺在沙发床里,身上盖了条薄薄的空调被,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她。
无人打扰。
剧集播放结束。
恰逢窗外大雨忽至,灰蒙蒙的阴天刹那间响起无数雨滴敲打树叶的声响。沙沙簌簌,压过了玻璃窗外沉闷的蝉鸣声。雨水落在滚烫的地面上,隐隐约约升起如雾的白色氤氲,充斥着别墅外的树林。
乍一看,恍然如梦里的仙境。
电视机调到静音,拿出手机翻了翻。
陈恪三十分钟前问了她一句:「吃西瓜吗?我买几个回来。」
关静低头看了眼盘里被自己吃得精光的西瓜,只剩下一些粉色的汁水证明曾经存在。
「买吧,拿去顾宇阳那儿,那儿人多。」
陈恪没有回复她,也许是她回复得太晚了,也许是他正在做着什么事没有瞧见。
关静把手机扔到沙发的最末端,听着雨声缓缓蜷缩起指尖。
她想到昨日看见的海岸线,想到海鸥,想到咸腥的海风,想到海滩上的恋人在亲吻、拥抱。
沙砾刮过他们细腻的皮肤……
良久,她抿紧唇,指骨上还印着蚊子块的手从空调被外,伸到了里面。
溽暑炎热。
她试探着,让雨水所带来的潮湿包裹自己。
许久之后,她不由自主地抬高了下巴,望着雪白不沾染一点灰尘的天花板,微微阖上眼帘。
-
海滨别墅几公里外有条集市,四五点堪堪热闹起来。人们踩着人字拖,脚底混着沾水的沙砾,悠闲地从海边逛到这里。
陈恪抬头看了眼乌云密布的天空,雨随时要倾倒下来。
绕过烧烤摊吹出的呛鼻灰烟,陈恪驻足在水果摊前。老板刚为另一个顾客把西瓜切成小块装在塑料盒里。瓜肉不沙,红得正好,虽有籽但不多。
“帅哥,买西瓜吗?还是香蕉?我跟你说啊,这整条街上,就属我这儿最便宜,品质也最好!保证甜,不甜你明天来找我退好吧。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这儿,雷打不动,绝对不会跑。”
老板做完上一单,转头就向陈恪推销起来。
陈恪等了许久没等到关静的回应,眼看雨将要落,边上的小摊都撑起墨绿色的大伞,陈恪随手点了几个。
“要这几个。”
“好嘞,”老板敬业地帮他挑了挑,“这个不够甜,给你换一个吧,我帮你选个甜的。”
“嗯。”
雨丝花儿开始飘落,衔着草叶泥土的芬芳和海水的咸腥味。
陈恪打开随身带来的长柄伞,付了钱。老板贴心地给每一个西瓜都套了好几层塑料袋,以免走到半路瓜落地碎成了渣。
老板瞧陈恪左手提着两个西瓜,右手举着伞,“帅哥,这剩下一个你怎么拿?”
陈恪把伞伸过去说:“挂在勾上吧。”
“好嘞。”老板乐呵呵地照做。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小雨转为大雨,噼里啪啦的声响在他头顶放烟花似的炸开。
陈恪加快了脚步。
他知道人都聚集在顾宇阳的别墅里,但路走到半途,他停步转而走向关家的别墅。
关静肯定在那里。
陈恪太了解她的性子了。
三个西瓜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带去顾宇阳那儿不多久就能被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果皮。
他们之中没有人不喜欢西瓜,但有一个人尤其喜欢。
陈恪决定给她独吞一整个的特权。
由于他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家人以外和关静认识最久的人,他也从关静那儿得了些特权,比如说可以在关家别墅内畅通无阻地行走。
两家大人并未参与这场属于年轻人的高中毕业狂欢,负责清扫和料理的专人还未来,别墅里静悄悄。
陈恪放下西瓜四处寻关静,踱步从客厅走到书房,绕过湿漉漉的露台来到她卧室外。
落地窗上因为内外温差蒙了不少雾气,视野斑驳,他只能依稀看出关静在沙发上,而且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陈恪尝试性地用手去推动移门。指尖刚刚使力就动了。
没有上锁。
脱去室外拖鞋后,陈恪脚步轻悄地踏进去,不急着和关静打招呼,不疾不徐地背过身去关移门。
嘈杂的白噪音被隔绝在窗外的瞬间,他听见关静唇齿间溢出了轻声细语。
“陈恪……”
他回头,以为她是在喊他,“嗯?”
却不是。
陈恪想错了。
沙发上的关静闭着双眼,空调被被她踢开了些,堪堪盖住了半边身体,而她微微仰着头。
她的睡相速来没有多好,幼儿园和小学时期,陈恪被迫和关静睡在一张床上过,没有睡过一次安生的觉。不是被她抢了被子,就是被她踢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这些他早已见怪不怪。
可是,此时此刻关静并不是在睡觉。
纤长的手臂微微弯曲,吊带裙的裙摆翻在腰上,手没入棉质的白色三角口中。
窗外的雨水透过窗缝漫了过来,浸透洁白的窗帘。
关静意识到屋内的响动,缓缓睁开眼。
四目相对。
两个人都怔了一瞬,陈恪飞速别过眼,视线紧紧锁在地面的木纹上,似乎要将地板的前世今生都看透了才行。
刚才的仓惶中,他似乎第一次在关静的脸庞上看见了慌乱的神色。
他背过身,一向镇定的人也不免手足无措起来,说出口的话结结巴巴,像不连续的雨丝。
“我,我买了西瓜在厨房。”
下一句话说出口之前,他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眉头一皱,把剩余的话悉数咽了回去。
陈恪不知道眼下该如何和关静同处一室,着急着要沿原路再走出卧室。可他刚转过身,就因为思绪一团乱麻没有看路而撞在了玻璃上,发出一声巨响。
与此同时身后响起了关静的轻笑声。
“陈恪。”
被喊的人不动。
关静扬眉,“你是打算之后都不面对我了?”
陈恪回神,握紧手,这才转过身。
那条水蓝色的空调被已经被她盖到了身上,仿佛刚才所见都是幻象。
关静用另一只手背贴了贴自己的面颊,过分温暖。
“帮我把空调再调低两度。”她道。
陈恪深吸一口气,踱步过去照做,才说:“会感冒。”
“不会。”
房间里没有开灯,陈恪站在沙发前,落地窗外的天光朦胧地绕在他周围。
他背对着光,卑鄙地将眼睛藏在昏暗的光线里。
关静曝露在光线中,一语不发打量他,什么也看不透。
良久。
“你……”
“我——”陈恪几乎是下意识地截断了她的话语,顿了顿,才缓缓说,“我会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闻言,关静挑了挑眉头,抿唇笑了下。若有所思地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后颈,歪头说:“可是你看见了。”
陈恪顿住。
“你看见我在自/慰。”她说得明白而露骨,不带有一丝理应有的羞涩或怯意,“我要你保守秘密的话,只能杀你灭口了。”
陈恪还是不说话,双眸微微低垂。
“你……”
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关静原本打算这么说。
但只是余光扫过他手背上露珠的几秒钟里,她收回了话。
“算了,你还是……”
还是快去同学那边吧。
“你刚才,是不是在喊我的名字?”
低沉的一句话在偌大的空间里像宇宙大爆炸伊始,火光刺痛到关静的神经末梢。
她赫然抬起头,怔怔的。
面前的陈恪穿着白色的T恤,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从袖口里露出,山脉之于大地一样之于他的血管凸起,青蓝色的筋脉令她难移开眼。许是外头的泼天雨水淋了些在他身上,布料沾上水,隐隐约约透露出些肤色。她虽然看不清楚他的眼神,却能判断出他喉结上下滚动的频率,像游乐场惊心的项目一样,牵动着心率。
关静低头笑了下,慢条斯理向他确认他的问题细节:“你是说你进来之后,还是之前?”
陈恪停顿良久,似在想措辞。
“——之前。”
关静托着下巴抬眼,上目线凝聚在居高临下的陈恪脸上,娓娓道来。
“一开始我在想阿汤哥,然后开始想罗伯特,期间还想了很多人……”她故意拉长了尾音,“很遗憾,都没有感觉。所以最后——我试了试想你。”
在陈恪开口之前,关静用被子裹住自己起身,视线精准地避开他。
语调忽而转变得轻松且不正经:“你猜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咳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Chapter.24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