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庄园主楼大厅。
付先生焦虑地往楼梯方向看了一眼又一眼,那个据说专管无面者组织的S级案件组长还是没有下来。
他刚经历了丧子之痛,又被苏倾词神神叨叨地一吓唬,还处在一种极度惊惶不安的状态中,生怕苏倾词真跑了不管他这事。
与之相对应的,殷局长则从容淡定得多。
他端着长宁庄园上好的茶具细品上好的茶,老实说,这可比他办公室里的散茶要醇厚甘润得多,如果不是这起案子,他恐怕在其他地方也很难饮用到如此有滋味的茶水。
参与过苏倾词家当年案件的殷楷在看到付先生儿子被凌迟的现场时就明白了那位黑袍客又是借了一个机会在明晃晃的作秀,虽然他也担心叫苏倾词过来会再次触发苏倾词强烈的应激反应,但他认为苏倾词应该对这件事保有知情权。
目前看来,让苏倾词回社安局工作后,他的精神状态恢复得不错,尽管还是需要一点时间调节自己的情绪,但已经比自己带着袁熙的资料找上门时那副完全失态的模样好了很多。
终于,楼梯的方向传来了脚步声,殷楷和付先生一同望去,只见苏倾词扶着扶手缓步走下台阶。
他好像天生就自带一种能够抚平所有焦躁的光环,他一出现,付先生动荡不安的心也平定下来了,殷楷纷纷扰扰的思绪也终止了,就连主厅挂着的水晶吊灯似乎也格外偏爱他,明明是一样的光芒,却独独将他勾勒出完美的模样。
宋执突然戏瘾大发,对着左边的付先生招招手,又对着右边的殷局长招招手,就好像是在开一场独属于他的粉丝见面会。
“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注视,实在是受宠若惊。”
苏倾词听他的声音里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受宠若惊,只有小伙对自己魅力的欣赏,哪怕除了苏倾词没有人能看见他,他依然对自己的魅力充满信心。
苏倾词克制住了想要翻白眼的冲动,走到殷楷旁边的位置落座。他向付先生投去目光,付先生却像不敢与他对视一般很快地错开了他的视线,转而低头搓了搓自己的手,面部表情有一种摇摆不定的犹豫。
避开视线不敢直视是因为心虚,搓了搓手是在缓解自己的紧张,表情犹疑是担心胡编乱造被发现。
苏倾词挑了挑眉,一腿翘起叠在另一条腿上,双手交叉搭在膝头。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还捧着茶杯的殷楷,未发出声音却眉眼传信,殷局长则冲他微微点头。
然后他直截了当地道:“付先生,令郎之死和那位与您做买卖的人有关系,您认可这点吗?”
付先生麻木地点点头。
“这个你认识吗?”苏倾词拿出殷楷提前带来的蓝色药剂晃了晃。
付先生再次点点头。
“那位和您做买卖的黑袍客就是来带走这种药剂的,对吗?”
“是的。”
苏倾词似乎得到了足够令他满意的答案,姿态放松向身后的沙发一靠:“索拉汀神经抑制素为限制类药品,因其不可控的药性,禁止在任何国家和地区私下流通贩卖,付先生,你这可是有好大的胆子,足够社安局以私贩药物的名义将你带回去拘禁,随后送上法庭了。”
殷楷沙发背后,一名社安局负责记录的专员正在用随身携带的仪器录像,完全记录下来了刚才的过程,这段录像可以作为证据在法庭上使用。
付先生这才明白过来苏倾词刚才的问话意味着什么,他本来想说一半实话说一半假话的心思被他完全看破了,如果现在他不如实交代,恐怕等会儿就会被社安局专车直接拖去法庭。
私自贩卖禁止药剂,会判决什么样的结果他自然心知肚明。
“付先生,由于您身份特殊,本次案件的凶犯也很特殊,如果您愿意向我们提供一些宝贵的信息,我向您保证,您将被拘禁在长宁庄园内,暂时不用面对牢狱之灾。”殷楷适时出声提醒道。
错误已经犯下,这种情况里选择并不太多。付先生感觉自己现在完全被社安局牵着鼻子走,唯一能让他感到稍微安慰的是还好人家只是牵着鼻子,换成黑袍客,恐怕只会拎着他的脑袋走。
商人久经商场的脑袋在面临这样的抉择时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对自己更保险的那一个:“如果我说出我知道的一切,你们必须保证我接下来的安全,以及……抓回杀害我唯一的儿子的凶手。”
苏倾词心底不屑地冷笑,付先生简直就是典型地既要还要。既要和无面者做违法生意牟取暴利,又要在社安局的保护下全身而退。
宋执自苏倾词落座后便一眼没看过对面的付先生,似乎对这位“老相识”是什么德行了如指掌,比起听他只为自己利益的拉扯,他更愿意用自己半透明的九根手指,去勾挠苏倾词交叠的掌心。
“当然,我们离开之后,长宁庄园将正式被纳入社安局的看管之中,庄园内所有人都不得私自离开,庄园外也会有专员把守,直到我们将那位黑袍来客抓捕归案之前,您都会被拘禁在这里。虽说不够自由,但我想您现在更想要的也不是那样虚无缥缈的东西吧。”殷楷表情笑呵呵的,好像真的在为付先生着想。
付先生转动了一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终于沉沉开口。
像付先生这样做国际生意的商人,消息从来都灵通。两年前,在国外的朋友告诉他,投这个神经抑制素这种限制性药品,再贩售给那些不缺钱只缺技术和原料加工产品的私人科研机构,必然将收获巨额利润。他信了,也这么做了,商人嘛,胆小可不能生财。
果不其然,在他投入的第一笔资金拿到了少数合格产品后,就有一个叫做无面者的组织找上他,与他商谈抑制素方面的生意,希望他能继续进行抑制素的原料采购和产品加工,他们愿意付高价收购最终的成品。他喜不自胜,协议签署,同盟成立。
这是他第一次收到关于索拉汀神经抑制素的订单,对方特意要求在霞城长宁庄园内进行交易。
黑袍客来的那天,他早早就叮嘱了私人保镖看好他的独子,让他尽量不要离开房间,他可听说那位先生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生怕独子冒犯那位先生,引得交易不快。
他动用自己的人脉,提前打听到了那位先生似乎格外喜欢黑玫瑰,连夜从土耳其空运黑玫瑰种进温室,希望能在交易中让那位坏脾气的先生保持良好心情,以后能继续愉快地合作。
当然,为了避免意外发生,他也要有一点自保手段。
他事先安排人举着枪潜伏在玫瑰花丛里,如果在交易过程中出现任何意外,他都能叫那位先生乖乖坐下,听听他的意见。
只可惜被那位黑袍客先生早早地发现了。虽然后续的协议并没有泡汤,但他也许就是在那时,他的防备态度激怒了那位先生,于是黑袍客先生就对他的独子痛下杀手。
他着实被狠狠吓了一跳,也纠结不敢在社安局面前说出实情,他怕那位先生还要回来对他做点什么。如果不是殷局长信誓旦旦的保证,他恐怕依然不敢说出这些秘密。
听完付先生自首般的叙述,殷楷和苏倾词的反应都很平淡,见过了太多犯罪现场就是这样,只要结果知道且确定,过程只能算作填充布料的羽绒,不管怎样都不会引起两人的震撼。
殷楷又呷了一口茶,对着旁边陷入沉思的苏倾词道:“倾词,还有什么要问的细节吗?”
“有。”苏倾词抬头,澄澈但富有压迫感的眼睛紧紧盯着付先生,“他带走了那么多神经抑制素,要去哪?”
付先生用手帕抹了抹头顶的的汗,回答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和那位先生只是有过这一次的交易经验,他不可能告诉我他的下一步打算。”
苏倾词没动,目光凉凉地缠上付先生:“他不可能告诉你,但你不可能不去查。如果你隐瞒这一点,我想你也就不符合社安局的证人保护计划了。”
一个做交易时担心意外都安排了人手保驾护航的精明的、有手段的商人,不会真的放任自己经手的商品不知所踪。
仅仅相处不过三个小时,苏倾词就能从一些细节上断言这位付先生和他一样有很严重的疑心病,需要让事事都处于自己的控制之下才会感到安心。
果不其然,听见他这句话付先生的嘴唇微微抖了抖,他现在能依靠的官方的保护只有社安局,黑袍客不会敢于主动挑战它的权威,他不能放过这样的安保措施。
他斟酌再三还是决定开口:“岩城,在我查到的资料里,岩城有一个无面者组织的小型基地,那位黑袍的先生会先去那里落脚。”
苏倾词:“基地位置在?”
“不清楚,只知道是某个工厂之类的。”
谈话结束,社安局记录专员关闭了录像装备,殷楷饮尽杯中最后一口茶水,苏倾词已经站起了身。
付先生送社安局的人到门口,一路上都在讲自己的儿子的故事,从小孩子伢伢学语讲到他在运动场上挥洒汗水,语气里满满承载着对自己儿子的骄傲和自豪,一个人就这样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很久很久,管家不得不一直扶着他的胳膊避免他突然摔倒在地闹出笑话。
宋执本以为苏倾词会对这样无用的话题没什么耐心也懒得分去注意力,但望过去却见苏倾词在用刚才听付先生自白那样认真的神情认真地听。
从主楼到大门这一段路上他一直沉默无言,不似殷局长还会偶尔为了维护社安局形象应和两三句,但他却对付先生往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格外专注,也许他并不是真的在听那位不幸卷入纷争过早死去的小儿子的成长故事,而是在听一位父亲向别人分享自己孩子的有趣经历,就好像是在听自己的父母念叨自己。
宋执不由得悲哀地想,如果两年前没有发生那样的事,以苏倾词的能力和在社安局的身份,恐怕苏父苏母也会逢人便讲自己那个优秀得过分了的儿子。
而自己如果能和苏倾词正常的相识,在他登门拜访的时候,或许还能有幸听到苏倾词童年的糗事,和他那个有着漂亮桃花眼的活泼可爱的妹妹一起,笑成一团,他也不会吝啬地向他们告状,说苏倾词离家在外从来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但这一切的一切,只能存在于几步路程的幻想里,有人总看不下去他人的幸福,轻易将其捏碎成了泡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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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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