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了,快来人,来人啊!”
林南与迷路了,在皇宫里面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就见着前面飘起来一缕黑烟,袅袅上升但不是浓密。
许是这个角落太过偏僻,他叫了几嗓子,都没有见到有人来。
前面一张紧闭的木门内,烟雾还在徐徐上升。他也顾不得等人来,折了一根树枝,就往那里面冲。看着一注烟雾,里面的火势应该不是很大。
林南与一脚踢开门,举着树枝。就见着这座小院子里面,一个少年身形的人蹲在火堆旁边,身上的衣物虽不破烂但也说不上干净整洁。
头发用一顶金冠束着,几缕散落出来的长发,带着微卷。一双墨黑的眸子,转了过来。转动的那一霎那,泛起一线幽蓝。眼神狠厉,瞳孔畏缩着。
少年手里举着一个棍子,棍子上面插着一条鱼,金黄色的。火舌正炙烤着这尾鱼。
“你——,”
林南与慢慢放下胳膊,就见着少年,抬脚将火堆几脚就踩灭。动作干净利落,似是经常做这事儿。可他还没来得彻底毁尸灭迹,一大群士兵和太监,就浩浩荡荡赶到了。为首的是一个管事太监,尖着嗓子:“哪儿?!哪儿走水了!!”
见到林南与,匆匆忙忙行了个礼:“林公子,”礼毕半句寒暄的话都没说,着急问道:“敢问公子,是公子呼喊走水的吗?!具体在哪里?!”
林南与看看管事太监,又看看院内的少年。
管事太监已从他眼里知道答案,脸色微变,挺起腰背,抬步跨进了小院。抬着下巴,眼睛在那堆黑色灰烬上点了下,嘴上恭敬道:“八皇子,请不要戏耍奴才们了!您是皇子,更是要以身作则,怎能明知故犯呢!今儿个这事儿,怕是奴才们也兜不住了,要是娘娘怪罪下来,还请八皇子莫要迁怒。”
转身对着林南与一礼,弯着腰,恭敬谦卑,和对八皇子态度判若两人。管事太监道:“今儿个多谢林公子,要不是您,这还不知道要闯出多大的祸事来。”
说完,瞪了一眼八皇子,眼神鄙夷又嚣张。
林南与转过头,正好对上八皇子投过来的眼神。眼圈有些赤红,像是丛林中的野狼,狠厉。中间还夹杂着一丝,他看不懂的委屈。
管事太监对着林南与又是一礼:“林公子,太子正在等着您呢,奴才这就带您过去。”
林南与收回视线,轻轻点点头,转过身。
一道视线灼灼映在他的后背上。
林南与是当朝宰相之子,自幼天资过人过目不忘,射乐书数琴棋书画,皆是信手拈来。
今日是他成为太子伴读的第一日,从今日起,他肩上不只是家族的兴盛之责,更有辅助未来国君之义务。
对这个烤鱼少年,他略有耳闻。今日才得以见到真容。
霍于渊,当朝皇帝的第八个儿子。生母是外邦公主,战败国投降,女子总是最先被放弃的。他母亲被献给了皇上,两年后,霍于渊就出生了。
因着容貌,眉目更为锐利明艳,加上他的外族血统。他们母子在宫中的生活并不如意,生完孩子后的公主,身体每况愈下。
最后在霍于渊五岁的时候,郁郁而终。
林南与今日第一次见到霍于渊,第一眼心神就颤了下。那双墨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像是个黑洞,能将一切吸进去。
他知道没有母族支撑和没有恩宠的皇子,在宫里的日子并不会好过,但也没想过会这么不好过。
连吃饭都成问题。
霍于渊应该和他同岁,身高和他差不多,但是身形。裹着霍于渊的华服,空荡荡的,像是小孩穿着大人的衣服。腰上的腰封,绕了两圈,才将堪堪衣服固定住。
今日,估计是饿狠了。霍于渊才会铤而走险,在里面烤鱼吃。
再次见到霍于渊已是三日后。
林南与趁着午休时间,一个人偷偷跑到了霍于渊的院子。今日院子里面很安静,寂静无声。像是一座荒废很久的院子,没有一点人烟。午膳时分也没见宫女太监进出。
手轻轻推开房门,房间内很阴凉。随着房门打开,几缕阳光跟了进去,里面虽然整洁,但是有种破败的感觉,屋内的饰品摆件,几乎没有。
梁上的帘子灰扑扑的,应该是很久没有浆洗过了。
桌上放着茶壶和茶杯,茶杯上有两个小缺口。
林南与轻手轻脚往里走,里间床帘垂着,看不见里面是什么情形。他定在外面,行礼请安:“林南与,给八皇子请安。”
无声,林南与弯腰请安的姿势定了许久,都没见里面有什么动静。
他复又重复了一遍:“林南与,给八皇子请安。”
还是沉默。
林南与抿了抿嘴,就着弯腰行礼的姿势,道:“那日是我鲁莽了,还请八皇子莫要怪罪。”少年音色清冷干净,但里面的人还是一言不发。
他也不知道这样要怎么处理了。那日他出了宫之后,派人打听到:八皇子被罚闭门思过,三日不准吃饭。
他当时心中一紧,霍于渊已是忍无可忍才不得已生火烤鱼。现在还要三日不得进食,怕是——。
这三日,林南与都有些愧疚,以至于心神不宁起来。终于得到旨意进宫,他迫不及待就往皇宫赶。
找准时机,就往霍于渊住的地方跑,怀里带着一些糕点,算是对霍于渊的道歉。
床帘内还是寂静无声,林南与暗道不好,他急忙上前,道:“八皇子,失礼了。”便掀开床帘,床上霍于渊裹着被子,缩成一团,脸色苍白,眉头紧蹙,嘴唇也是没有一点血色。
林南与嘴里一句得罪了,手便放在霍于渊的额头上。感受了一会儿,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发烧。”
手刚从额上拿下来,箭眉下的眼睛豁然睁开,眼眸锐利。林南与愣了一下,赶忙下床行礼:“对不住,八皇子,我只是想看看您有没有生病。所以——,”
话还没说完,霍于渊就打断了:“有没有吃的。”嗓音沙哑,声线没有力道,疲软着。
“有的有的。”
林南与从怀里掏出一包点心,霍于渊一把抢了过去。手指饿得不听使唤,他就直接用嘴去撕。也不管嘴里的油纸,全都连带着点心一起吞下了肚。
“你慢点儿。”
林南与拿起茶壶,手掌贴在上面一试,冷的。房间内也没有炉子,想温下都没有地方。霍于渊猛地剧烈咳嗽起来,林南与也不顾的是冷的还是热的,倒了一杯水,就给他端了过去。
“喝水,顺顺。”
他举着杯子,端到霍于渊嘴边,另外一只手拍着他的背。手心抚摸到的是一节节耸着的脊骨,一根根清晰的肋骨。
林南与手顿了下,垂下眼帘,复又轻轻拍着,小声道:“慢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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