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微凉,赵府一片凄凉,似垂暮老人走进落日之后,命不久矣。
萧怜梦大脑怔愣,坐在床榻边,她的手紧紧握住母亲冰冷的手,注视着母亲惨白的脸庞。榻上的萧婧好似突然苍老了,鬓边冒出几缕白发,眼角在萧怜梦不曾注意的时光里,长出了皱纹。
萧怜梦心里一疼,轻轻抚过母亲的脸颊,暗暗下定决心,眼神坚毅。
母亲,我一定会护好赵家,不让任何人沾染父亲的家产。
你要平平安安的。
萧怜梦紧握住萧婧的手,突然间,她好像感觉到娘的手动了一下。
萧婧徐徐睁开眼睛。
“怜梦。”
萧怜梦心里的大石可算落下了,她松了口气,说:“娘,我在。”
萧婧心疼的看向女儿,眼睛里都是血丝,难掩疲相。
她语气关切:“辛苦你了,去休息吧。”
萧怜梦摇头:“娘,我不累。”
萧婧勉强一笑:“孩子,准备葬礼吧,明早卯时。”
“好。”
萧怜梦默然,殊不知隔墙有耳,人心难测。
门外的丫鬟把方才的谈话全听了进去,她的相貌普通,让人注意不到。
丫鬟听见声音没了,小心翼翼的离开赵府,东拐西绕,步子极快,走到一个偏僻的巷子口,敲门,说:“是我,夫人。”
大门嘎吱一声打开,露出一张苍老的面孔,丫鬟恭敬的喊声嬷嬷,跟着嬷嬷来到屋里。
淡淡香烟萦绕鼻尖,丫鬟垂首不敢言。
屋里传来声音:“赵府可有什么情况?”
“禀夫人,赵家大夫人已经挺不住了,已然病重,二爷家盯着大爷的遗产呢,下人都投奔二爷了。明日卯时,就是大爷的葬礼。”
屋里的人听见,冷笑一声,竟然开口说了一句:“二夫人,你家可真是等不及。”
屋里的人居然是赵家的二夫人,刘宣娇。如今大爷一死,二爷家就露出了獠牙,迫不及待的吞食财产。
说话的是邓夫人,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一回去,就派人找了二夫人,她们合作,共谋赵家的财产。
二夫人明日大闹灵堂,舆论压迫赵家,而府衙的人,她也会叫来。
这一出好戏,看她们如何翻身!这就是打了她儿子的代价。
刘宣娇离开后,邓夫人白眼一翻,“什么东西!”
罢了,忍一时晦气,她也是坐山观虎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遗产啊,没她刘宣娇的份儿。
另一边,东方既白,赵府挂上白布,显得愈发凄凉了。
可今日却有几分不对劲,吊唁的人迟迟不来,路过的人脸色莫名,还有几个说闲话。
下人不明所以,直到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砸了几个菜叶子在门庭前,意识到大事不妙,急忙禀告。
跪在棺前的萧怜梦,白衣素缟,神色伤心,像是麻木了一般。
丫鬟赶来,在她的耳边细语,萧怜梦脸色骤然一变,眼神锐利冰冷,低声命令:“去查。”
当萧怜梦得知外面的流言蜚语时,一股怒火从胸腔里燃起,她们怎么敢诬陷爹?往他的身上泼脏水?!
“你听说了吗?赵家大爷死了!”
“这我能不知道吗?我听说赵二爷就是被赵大爷嫉妒,使计赶出赵府的。”
“当年赵老爷本来是打算将家业传给赵二爷的。这个赵大爷,得亏死了。呸!蛇宵小之辈!”
“为什么死了?”
“听说被人害死了,当年赵家的衣服,害死过人,就是和赵大爷有关!”
街坊邻里之间,一时流言漫天,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
距离赵府不远处,刘宣娇一身丧服,面色虚白,模样伤心极了。
听见传言,眼里划过一丝得意,施施然走出巷口,身后跟着一众赵家的远房亲戚,不如说,是她的远方亲戚。
刘宣娇面上楚楚可怜,低头小声说:“都给我好好办事,如果出了什么岔子,看我怎么整你们。”
“当然事成了,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亲戚们连忙点头哈腰。
一众人身披素缟,浩浩荡荡前往赵府,想不被注意都难,不少人凑热闹,跟在了身后。
邓夫人远远的瞧着,心里得意。
彼时,赵雨青的灵堂上,已然来了不少人。
真心来的,几乎没有。
萧怜梦正在烧纸,心知今天不会太平,果不其然,门前一阵喧闹,紧接着一道凄厉又做作的哭声紧跟而来。
她没让娘来,刚刚娘哭了一会儿,身体不支又晕了过去,幸好没让她看见。
刘宣娇哭得撕心裂肺,跪在蒲团上,身后的一众人也在呜呜不停。
真是闻者伤心,见着落泪。
旁的人见了,有人说:“唉,二夫人真是心善。”
为何心善?
不计前嫌,待人真心。
萧怜梦眼里冷光愈盛,冷眼瞧着刘宣娇演戏,对方抽出一张手帕捂在脸上,真情流露,哭道:“兄长,当年的事情,二爷早就不怨你了,你怎么就早早的走了呢?你们可是亲兄弟啊!”
一番说辞,颠倒黑白,萧怜梦差点气笑了。
看客们纷纷抱不平,彼此交换眼神,指不定心里怎么骂爹呢。
刘宣娇的一众亲戚可不是来凑数的,她微微的向后使了一个眼色,顿时有位中年妇人冒出来,模样愤慨,像是在为刘宣娇抱不平,她大喊道:“二夫人就是太心善了,才会让赵家大房欺负!”
她眼里的怒火像是要喷出来,手指指向萧怜梦,“当年二爷一身经世之才,要不是大爷嫉妒,怎么会沦为这样的下场,二爷因为大爷的过世一病不起,心善至此,我等真的看不下去了!大爷当年陷害二爷,老爷子偏心又是非不分,竟然将二爷赶出赵家,让人寒心,如今大爷死了,这赵家合该是二爷的!”
这话一出,满座哗然。
萧怜梦暗想,叽里咕噜说了半天,可算露出真面目了。
看客们说:“对啊!就应该如此啊!”
“就是,我听说大爷还害死了人呢!”
刘宣娇嘴角露出狡猾的笑,说话的人是平平无奇,一身素衣,萧怜梦并不认识他,估计是刘宣娇安排的人。
她接着说,无辜作态:“此事不怪大爷,大家莫要说了,大爷的在天之灵看着呢。”
妇人立马愤愤不平:“就是要让他看着,告诉他善恶终有报!”
“好!”
“就该这样。”
此话深得人心,大家看萧怜梦,仿佛是什么罪不可赦的罪人一样!纷纷喊着报官,为二爷主持公道!
此事气氛凝滞,隐隐逼着萧怜梦放弃赵家的家产,她的计划还差一道猛料,只能忍着这群伥鬼在爹的灵前大闹,不急,过一会儿,有她们的罪受。
萧怜梦面色煞白,唇瓣颤抖,向大家辩解:“大家不要信她们!我爹不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呢?!”
看萧怜梦一脸不可置信,刘宣娇心里爽快极了,她眼眶含泪:“孩子,你当时还小,你爹………唉!”
一抹叹息,饱含无奈与辛酸。
萧怜梦突然大喊:“不可能!我爹他不可能——”
声音突然被打断,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怎么不可能!”
众人瞧门口望去,纷纷惊讶!
来者身宽体胖,一身奢华,但是定睛一瞧,是江州福全的知县!大家急忙行礼,好奇他因何到来?
他的到来震惊了不少人。
此人吊梢眼,鹰钩鼻,一脸尖酸刻薄相,却做着与面相不符的事情,他快步走到刘宣娇的身边,亲切温和道:“二夫人快起,不要再跪了,这样的人,不值得可怜!”
说完,意味深长的瞟了萧怜梦一眼。
萧怜梦心里“啧”了一声,可算来了。
恰巧,有人问:“李知县,何出此言啊?”
李知县冷漠的“哼”了一声,从袖口中掏出一张白布,徐徐展开,竟然是血书!字字泣血,满含冤屈,字迹越写越小,可见冤屈之人,心中之恨!
李知县将白布一扬,血字更加浓烈!
“赵雨青,真是畜生!”
萧怜梦险些破功,她紧紧的咬住后槽牙,心中恨骂。
“当年,赵雨青为了继承家业,活生生害死一无辜女子,她的父亲无处申冤,一封血书吊死家中,赵雨青还不肯放过一家老小,女子的孩子,居然也不放过!
那时,老爷子时日无多,膝下两个儿子,世人皆知大爷稳重二爷纨绔,其实并非如此,大爷心狠手辣,嫉妒二爷的才能,故意污蔑二爷的名声,就是为了继承家业!二爷不知兄长的暗害,想要向老爷子证明自己,谈妥了一门生意,大爷抢了二爷的生意!
这无辜女子就是知情者,却被大爷杀了,大爷灭口,一家四口,无辜惨死!”
说到此处,满座死寂,赵知县满脸心痛。
“谁也不知,大爷嫁祸给二爷,让二爷蒙受冤屈,被扫地出门!”
真相大白!
众人纷纷惋惜二爷的遭遇,断断续续的骂声传来,千夫所指!
刘宣娇此时呜咽,让人动容!
李知县无奈叹息,“父债子偿!我就不为难你了,但是,赵家理应让二爷来管!”
萧怜梦倏然抬头,目光扫视众人,真是给她唱了一出好戏,可惜,她才不会容忍真相被颠倒,而且,这个李知县是邓夫人的人!
藏在幕后的人,她也不会放过!
想要赵家的家产,绝对不可能。
萧怜梦本是虚弱苍白的跪在蒲团上,居然冷笑一声。
此时此刻,显得突兀奇怪。
她抬起头,嘲讽的说:“真是好本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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