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组本就游离在集体之外,离开的时候也是悄无声息的,就跟来到这里的那天一样。不一样的是,在这里度过的时间最终还是化成了人生的一部分,被遗留在了这里。
跟封罗倒还算是见了一面告别,而身为学生会会长的程青诀则在考核结束后就陷入了忙碌之中,分身乏术,只能给三人发了一条送别的短信。
钢铁森林,霓虹之境,奥丁星仿佛没有安静的时刻,寂寞溶解在了虚无的狂欢之中,霓虹灯光闪烁在视野的边界里,虞戈突然想到了最初来到这里时去过的修理店。
离开时特意在那停留了一会,却只看见了半开的门,明暗好奇地一边出声一边探了半个脑袋进去,“有人在吗?”
与外界对比强烈的昏暗萦绕在室内,一点光亮摇摇晃晃地缀在烛台上,随着三人的进来而晃动得更加厉害。
乌焰还以为是客人来了,刚一推眼镜想说店铺暂时休业了请改日再来,下一秒便借着烛光跳跃在来人的脸上,照亮了熟悉的眉眼。她在嘴边抿了一丝笑,“你们好。”
收拾了一半的包裹就放在桌面上,旁边是打开的大工具盒,三人进来时就看见乌焰一个人往里面塞着各种各样的修理工具。
“你要离开了吗?”万千寒跟在最后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发梢也跟着一晃一晃的。她对这家店和乌焰都很有好感,说话时的语气也变得雀跃起来。
手快地将凌乱的衣服一股脑塞进大背包里,她有母亲留下的储物石,只是用来储存其她东西了,于是这些衣物和工具就只能手提了。乌焰点了点头,“我接受了瓦尔基里的入学邀请,准备继续完成学业。”
新纪元的生活成本昂贵得吓人,虽然手里有母亲生前留下的积蓄,但也只够她独自生活而已,原本前往军校学习的计划也因此一直被搁置了下来。刚好今年靠着自己经营修理铺攒够了钱,又刚好遇上瓦尔基里复校时提出的“雷瓦汀计划”,于是理所当然地她便选择了这里。
雷瓦汀计划是由封熠提出的,即瓦尔基里复校前三年会给所有学生免掉学费,前提是能够达到入校的要求。据悉,瓦尔基里本次招生获得了一个不错的结果,至少比封熠预想中的人数要更多。
“这么巧,”虞戈愣了一下,笑,“本来是想来跟乌店长告个别的,这下不成了。”
这话来得不明所以,乌焰疑惑,“怎么了?”
“乌店长如果方便的话一起走吧?我们刚好也要去瓦尔基里的,”明暗笑着解释,抬起右手向她伸出,“以后就是校友了。”
本是来告别的,几人却意外凑到了一起,当即决定一起过去。
一直以来,乌焰都是自己经营着这家小店,没什么朋友,每天只要有空就沉浸在钻研知识的过程中,除去来店的客人外基本也不交流。
遇到眼前这三人,算是意外之喜吧。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本想推拒,又因为对瓦尔基里不熟悉,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那,麻烦大家了。”
虞戈三人的话都不少,尤其万千寒因为对乌焰心生好感,一直贴在她旁边说话。四人叽叽喳喳地等待着封熠所说的会派人过来接她们。
一个小时后,明暗看着越来越黑的天色,正准备提议要不要打发信息询问一下,紧接着耳边便传来一声刺耳的声音。
四人迅速地捂住耳朵,来自飞行器的车头大灯干脆利落地劈开夜的黑暗,混入了城市的霓虹之中。乌家修理铺所在的巷子狭窄而幽暗,而速度过快的飞行器进行了十分极限的操作,在众人的视线之下急刹转头,最后稳稳地停在了门前。
随着一声响指落下,飞行器的门也打开了。
一身休闲服的燕青渠从驾驶座上转过头来,仿佛刚才的极限操作是由另一个人做出的那样,将墨镜放在头发上,笑得十分自然,“你们好啊。”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番,都没能记起这个人是谁,只有明暗灵机一动,“您是封上将那边来的?”
军校选拔时,燕青渠从赛况直播大屏中见过几人,又出于老师的缘故对她们十分关注,自然能很快认出来。
当时虽然有过正面交锋,可彼此都驾驶着机甲,虞戈和明暗几人都没有看见燕青渠的脸,此时此刻都只感到陌生。
“上来吧,我是替封上将来接你们的,”回到第六军区任职后,燕青渠松闲了许多,目光在几人身上来回穿梭,“我叫燕青渠,是来自第六军区的军官,叫我一声师姐就好。”
封熠是执政第六军区的上将,随便派出一位军官来接送一下也算不上什么大事。这次燕青渠考虑到她们或许携带着行李,专门借用了军用的大型飞行器过来,内部十分宽敞,几人上去后还能再躺四个人。
“都坐稳了。”
话音刚落,门一关,燕青渠把墨镜取下来放回原位,顺势推了一下,引擎发出沉稳的低鸣,飞行器凌空而起。
就在几人疑惑为什么大晚上驾驶飞行器还要戴墨镜这样的情况时,几声凌乱的喊叫从后面传来。万千寒一整个趴在窗玻璃往外看去,只见一整列闪着灯的巡逻车正缀在身后拼命追赶着。
场面壮观到让万千寒发出“哇”的一声,而乌焰则是满脸惊恐,“为什么我们在被巡逻车追?!”
几人一下把目光聚集到驾驶座上的燕青渠身上,只见对方一边继续将飞行器的速度发挥到极致,一边极限操控着方向试图甩开那些人,“啊哈哈,其实是忘记报备了,他们的工作效率太慢了。”
军用飞行器入境要先打报告,而众所周知的是官方办事的速度又慢,于是燕青渠就来了一招先斩后奏,“没事,甩开他们就好了。”
语气轻松,像说天气晴朗。
师姐……吗?
飞行器在极速的躲避中发出强烈的震动,将处在里面的几人晃得像风中的芦苇,一度凌乱。虞戈抱紧了怀里的包裹,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怀疑。
……所以这到底是怎样一所学校啊!
在她的反复思考和怀疑中,飞行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到达了目的地。而身为罪魁祸首的燕青渠在飞行器停稳后还回头看了一眼,除了乌焰脸色苍白轻微晕眩之外,其她人都面色如常。她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不错,跟我来吧。”
不过这也不能怪乌焰,这就相当于她是几人里面唯一的文科生,这次报考的专业也是机甲师系,体质弱一点也正常。
四人迈着虚浮的步子走进了深夜里的瓦尔基里,空气安静得被风声填满,雕像仍然高居着刀立在正中央。不管再看多少次,仍然会被这恢弘的身姿给吸引。
时候不早了,燕青渠带着几人在瓦尔基里军校的宿舍区住了下来。因为今年招生人数比历史少,学生数量和寝室数量不匹配,虞戈几人幸运地被安排在了一间五室一厅的宿舍里,一人住了一间房。
在正式开学前,几人就已经安顿下来了。
一天,难得的放松时刻,虞戈咬了一口手里的苹果,一边刷着星网上的帖子。
在几大军区的**和清剿下,关于星兽潮的热度已经逐渐下降,甚至于已经消失在了民众的视野当中。虞戈看见的都是祝贺清剿战绩的帖子,再往下一划,便是刚刚结束没多久的军校选拔总结。
虞戈一目十行,最后拉到最底下的角落里发现了瓦尔基里军校的名字。据透露,瓦尔基里本次招生仅有九十七人报名并达到了要求。与之相对的,第一军校是488人,光明军校为401人,而卡普洛斯军校为367人。
97人。
这个数字一直在她的脑海中晃来晃去,直到视线被另一条报道给吸引了过去,虞戈凑过去看了好一遍仍然感到无法相信,随后直接将光脑界面转向了旁边的明暗,示意她来看。
“怎么了?”明暗放下手里的哑铃,黑色背心裸露着的皮肤因为适宜的运动量而冒出一层薄薄的汗水,肌肉线条流畅。她用干毛巾仔仔细细地擦了一圈,才起身往虞戈转过来的光脑看去。
一字一字看得很仔细,明暗的反应表现得跟虞戈非常一致,“她怎么来了?!”
平日没事的时候,四人就在客厅不同的角落里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比如虞戈会拿出那几本笔记继续细看,明暗会坚持锻炼保持体能,乌焰会将随身携带的修理工具放在角落继续研究,而万千寒则沉迷于时兴的电视剧集之中无法自拔。
听到这里的动静,万千寒迅速地跑了过来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而在另一个角落里的乌焰停顿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再三转头窥望后还是一步一挪地靠近了过来。
虞戈放大了光脑的光幕,一行大字就这么出现在众人面前,“莱特家族的新星——奇伦·莱特当众宣布要加入瓦尔基里军校,是玩笑又或是阴谋?”
说起奇伦·莱特这个人,明暗的印象可太深刻了。意思是说,两个频繁结下梁子又反复殴打过对方的人要成为校友、甚至是以后可能会成为出任务的队友是吗?
那以后的校园生活很精彩了。
明暗叹息,明暗扶额,明暗继续含泪举铁,并在心中暗暗发誓下次跟奇伦·莱特比试势要获得压倒性的胜利。
开学前两天收到选课通知的时候,虞戈才知道原来瓦尔基里、不,其实是每所军校都有其自主研发和运营的人工智能系统,而瓦尔基里的人工智能系统名为“维克多”,形象是一位白色长发的女性。她的声音经过调整,除去细微的电流声偶尔窜过之外,听来跟普通人没什么不同。
根据维克多的建议,四人迅速选好了各自的课程表,几乎排得满满当当。
同一个寝室里,除去乌焰是机甲师系之外,另外三人都是机甲单兵系。联邦中,优秀的机甲单兵本来就少,而瓦尔基里的机甲单兵更是少中之少。
开学的第一节课,熟人碰面的场景再次重现。瓦尔基里的单兵系仅仅凑成了一个班,二十来人,虞戈三人来晚了,只能坐在第一排的位置,被迫忍受着旁边电灯泡般在自然光下也能发光的金发少年——奇伦·莱特。
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处于联邦热门议题的最中心,毕竟莱特不是一个小家族,她们的每个成员都在联邦之中小有名气,包括备受瞩目的新星奇伦·莱特。人人都以为她会依照家族的传统,跟此前的瓦妮丝·莱特一样加入卡普洛斯军校并成为其中一员。
做出这个决定后,奇伦·莱特回了一趟家族,红了半边脸出门时,抬头正好与倚靠在柱子上的瓦妮丝·莱特四目相对。
“我没想到你竟然主动放弃了,是为了什么呢,奇伦?”瓦妮丝见她走了出来,站直了身体,金色的波浪卷发披在了肩上,戏谑的目光落在奇伦红肿的半边脸颊,“瞧你这副狼狈的模样,认输了吗?”
被扇了一巴掌的脸颊正在逐渐发烫,奇伦伸手将落下的碎发一把往脑后捋去,将整张脸完完全全地裸露在对方的视线中,毫无畏惧,不怒反笑,“瓦妮丝·莱特,你想的美。”
她们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成为了对手,从小到大,从精神力等级再到每年的比赛成绩。不可否认的是,奇伦一直被压在了她的光芒之下,就连这次军校选拔的名次也是一样。
但是奇伦心中清楚,两人不是同一届,根本没有可比性,而她所追求的超越其实是没有意义的,这是家族的荣耀,却是她的悲哀。
奇伦·莱特终于明白过来,过去,她没有一次是为自己而战斗过,一次也没有。
看向瓦妮丝·莱特深棕色的双眼,以及那双眼眸里像涟漪般荡开的惊讶,奇伦再次笑了,幅度之大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看起来颇为滑稽。
“我的战场,在别的地方。”
在瓦妮丝还没反应过来时,奇伦就站起身,身影快速地消失在了莱特庄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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