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之中，唯有虞戈身上的伤势严重到需要住院休养。
当时情况紧急，异种举着手里的电锯已经割开了她心口的表层皮肤，只差那么一点点，虞戈就要命丧当场。
还好危叙赶来得及时，这才逃过一劫。
因为伤口极其靠近心脏，而柔软的心脏难以承受和消化特效药带来的副作用，因而虞戈休养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
等回到宿舍后，她又看着仅有的五个房间住满了人而皱紧了眉头。还没等她开口，危叙就十分自觉地脱鞋躺倒在她的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和从前一样。
好吧，好吧。
虞戈无奈笑着给她盖好了被子，转身退出房间后，抬头便又对上另外四人若有所思的眼神。
“我早想说了，”奇伦从客厅里的冰箱拿出一瓶饮料打开喝了一口，下巴往虞戈房间的方向抬了一下，“你们二位这是……同居关系？”
见她语出惊人，虞戈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明暗从中调和，话里有话地调侃道，“普通队友，普通队友啦，是吧？”
不过因为还有事要去做，这话题就此轻轻揭过了。虞戈出院前就通过维克多预约了今天下午的校长室会面，避免夜长梦多，她还是决定速战速决。
“训练室？”明暗偏头看向万千寒。
谁知后者摇了摇头，“我要跟乌大师走，她说要给我量身定制一套防护服。”
乌焰囧，不由得出声解释，“是之前我给自己做过的，在F-09星的行动里派上了用场，不介意的话就想着给大家也做一件。”
她在软甲的冶炼过程中加入了某些异种的背甲材料，对异种的攻击起到了一定程度的防御和抵消作用，或许这就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这太好了，”明暗激动地握住了她的手，“小乌，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
保命东西当然是越多越好。
就这样，宿舍里又走了两个人，只剩下唯二两个人面面相觑。
“打不打？”
“打就打，谁怕你！”
明暗跟奇伦·莱特两人气势汹汹地往训练室的方向走去。
-
瓦尔基里比想象中要大很多，毕竟是联邦历史最为悠久的学校之一，虞戈还是靠维克多调出地图才绕了无数段路走到校长室的。
校长室的位置在地底下。
虞戈按照路线，刷脸从地面上的建筑物进入，接着穿过了位于湖底的玻璃长廊，两侧游动着许多生物，幽蓝色的光斑透过玻璃漂浮在身体表面，看起来颇有些梦幻。
穿过玻璃长廊后，又通过几道人脸识别的大门，虞戈来到一堵红棕色的大门前。站定一会后，她听到维克多的声音从门后传来，“识别成功，机甲单兵系186级学生001号虞戈按照预约时间前来，门禁已开，欢迎进入瓦尔基里军校校长办公室。”
门往两边推开，虞戈走了进去，脚底下踩着柔软的绒毯。
校长封熠正拿着喷壶对着室内的盆栽在浇水，后者见她进来，也不为所动，只淡淡道了声，“来了，随便坐吧。”
她扫视了一圈，也不客气便径直坐了下来，毕竟自己还是个刚出院没多久的病号呢。虞戈坐得端正，一直等着封熠浇完办公室里的花花草草，才在她的对面落座。
“喝点什么？葡萄酒？”封熠看向她，下一秒又自问自答，“年轻的头脑需要烈酒的洗礼，维克多，来两杯白葡萄酒，谢谢。”
“上了年纪后总是需要一些外界条件来刺激一下内心，你知道的，人没有了**跟咸鱼没有区别。”她合上系统界面，难得轻松地说了个玩笑话来活跃气氛，只是作用并不如想象中那么有效。
现在是喝酒的时候吗？
“校长，我……”虞戈刚想开口进入正题，却被对方伸手阻拦了，“再等会，说到枯燥乏味的事，总要搭配点可口的点心。”
校长办公室内一下安静了下来，虞戈打量着眼前的人。直到对方出声，她才惊讶发现原来这是一位已有年纪的女性，上位者特有的威压，以及她本人所提及的**非常好地掩盖了她身上其余并不重要的特质。
在至高的权力面前，她身上所散发的压感让人无法直视，哪怕堆叠在眼角的细纹也只会成为她耀眼一部分的点缀。
但，很不像。
眼前的上将习以为常地在唇边挂上极浅的微笑，这是出于对她人的尊重，但却跟虞戈所认识的另一位封家人很不像。
封熠和封罗，二人几乎都在她们身上看不见关于彼此留下的印记。
好吧，看来这场谈话需要一个轻松的开头。
“我认识您的侄女封罗，她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单兵，”虞戈想了想，开口道，“但很可惜，她先一步进了第一军校，这也是您计划中的一环吗？”
常年保持锻炼，封熠拥有优于常人的体格，棕色的短发安静地匍匐在额头上，往下是剑眉往两侧浓墨重彩地撇去，眼睛炯炯有神。闻言，她挑了挑眉，笑道，“这是她自己的决定，我无权干涉。”
“我姐姐毕业于第一军校，当然，她们现在不一定会承认这点，但我得说，她是一军建校以来最优秀和最出色的学生。”提及活在回忆中的人，她的神情生动了几分，“孩子想要追随母辈的殊荣，走上自己选择的路，这很正常。”
封罗在一军的日子过得并不算好，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各大军区掌权者各自处于不同的立场，不乏一些权力的明争暗斗。而作为第六军区上将封熠的亲族，封罗在入学之初意料之中地得到了部分人的针对。
这些事情，封罗虽然没有特意提起过，但哪怕封熠不主动打听，也会有人将这些消息递到她的面前。能够不花费一丝一毫，就挑拨到第一军区和第六军区的关系，多的是人愿意这样做。
“那F-09星行动，也是在您计划之中吗？”
维克多派来的机器人把酒端了上来，高脚杯里摇晃着澄澈的液体，几片柠檬做着简单点缀。
果香成功迷惑了嗅觉，虞戈低头抿了一大口，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却留下一股愈演愈烈的炙热。她咂巴了一下回味着唇齿间的香气，反被酒的烈劲给呛了几下，整张脸给皱成了一块。
坐在她对面的封熠看起来则更要游刃有余的多，高脚杯拈在她手中轻轻晃动着，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是，也不是。”
封熠抬起手腕光脑看了一眼，“如果要从头到尾地说明这件事，恐怕今天的时间并不足够，你可以挑些想知道的问题，我尽力而为。”
不管是作为上将还是作为校长，双重身份的她都十分忙碌，每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让维克多播报今天的行程，满满当当。
“那请原谅我的直白——您在F-09星找到您要的东西了吗？”
苏醒后，虞戈私底下跟明暗就内心疑惑的问题进行了一次深入探讨，当然谈话时危叙也在旁边。她们一致认识在F-09星上设立实验室并制造出改造异种的人，跟沙星研究所的佛斯特存在密切且不为人知的关系。
甚至或许，佛斯特本人根本没在当年的灾难死去，而他所遗留的实验数据也并没有丢失——F-09星的现状就是证据。
又加上从万千寒那里得知的第一军校小队的异状，虞戈合理猜测F-09星上藏有某种东西，一旦曝光会引来各路人马的争夺，而封熠身为弱势一方，展开争夺会对她不利，因此才选择了这样的方式来进行。
至于一军……虽然不太清楚那边的情况，但位于封熠之上的大人物们，也还是有的。
她的问话像利剑一样尖锐，划破了封熠的面具，她有些愣住，却又不得不在内心感慨她的聪慧，“没有，没有人得到。”
“这个东西，很重要么？”
虞戈快速地接着问。
这下却没有立刻应声了，短暂的寂静从两人之间流过，封熠只是晃动着酒杯里的液体，最后仰头一饮而尽。音调乍然压低，带着些许拂去历史尘埃的惆怅，她突然问，“你知道异种的由来么？”
在瓦尔基里接受过相应的课程，虞戈点了点头。
“地星大爆炸后，人类从劫难里逃了出来，在早已选定的星球上定居，并逐渐扩大领域的范围，联邦最开始只是一颗小小的边缘行星。”封熠伸出拇指和食指一比划，随后突然张开双手，将弧度拉得十分宽广，“将异种生物划到敌人的范畴，清洗计划一度狂热到覆盖全人类，但尽管如此，许多一无所有的人仍然只能生活在最底层。”
“对异种生物的清洗与围剿，只满足了小部分人的**，然而**，是永无止尽的。”
末了，她收回双臂交叠在身前，语气讳莫如深，“你可以将这个东西理解为，那少部分人所追求的狂热存在，对普通人而言，是触碰即死的毒药。”
“包括我们吗？”
“当然。”
封熠肯定地点了点头，“得到它只是下下策，我们最终目的是销毁。”
一瞬间，虞戈的脑海里飘过许多帧画面和关键词。她想到初来到这个世界时阴差阳错进入的异种实验室，想到明暗及其亲人在沙星的遭遇，想到万千寒身上所经历的种种——快了，一切仿佛只差一条线索，将这些关键信息给串联起来。
那到底是什么呢？
“正如世界上不会有免费的午餐，真相的知悉，也并非没有代价，”谈话告一段落，封熠从位子上站了起来，缓缓靠近窗边，“军校联赛，想必大家都已经得到消息了？我很期待你们的表现。”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起虞戈就觉得有种深深的无力感，“所以，如果我们没有获得优胜，瓦尔基里的复立真的会终止吗？”
很不幸，她得到的是肯定的答案。
“你不担心我们知道真相之后，会选择离开这里吗？”虞戈感觉自己很久没有跟一个人展开这样的对话，丝丝缕缕，都要以百分百的精力来对待。
她低头整理了一下制服的袖子和领口，面上带着属于上位者的从容，下巴往窗外微抬，“因为你想知道的远不止这些，例如，她。”
虞戈也站了起来，透过校长办公室的窗户，她低头看见了等在花圃边上的红发女孩，不由得抿紧了嘴唇。
“相信我，留在这里，远比离开去往别处更要少走许多弯路，”封熠对她笑了一下，光脑传来一阵震动，是来自维克多的提醒，“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啊，不过有位客人，我想你会感兴趣。”
“接下来把最后一点时间留给你们。”
在封熠离开后没多久，另一道黑色的身影从门外闪现出来，而虞戈看着她的脸庞，惊讶得微微张开了嘴。
……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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