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退虚空魔物，四人虽未受重创，却也消耗不小，尤其是硬撼魔爪主攻的墨渊，气息略显紊乱。他需立刻返回判官殿调息，并重新部署地府边防。厉千绝骂骂咧咧地回鬼王冢，一边痛斥魔物不长眼，一边琢磨着怎么把鬼王冢的围墙再加高几层煞气。
雨熙与玄寂则一同返回莲台殿。殿内依旧清净，袅袅檀香与淡淡的莲韵交织，仿佛外界的纷争从未侵扰此地。
“凌施主此番消耗亦是不小，不如饮杯清茶，稍作歇息。”玄寂引雨熙至偏殿茶室，亲手沏上一壶静心凝神的“安魂茶”。
茶烟袅袅，氤氲了视线。雨熙确实感到一丝疲惫，不仅是力量上的，更有精神上的紧绷。她接过玄寂递来的白玉茶盏，指尖因放松而微微松懈，那精巧的杯盏竟从指间滑落！
电光火石间，雨熙甚至未及运转法力，只是下意识地手腕一翻，五指如拈花般轻柔拂过，那下坠的茶盏便似被无形之力托住，稳稳地重新落回她掌心，盏中茶水竟未溅出半分。
这一串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优雅与从容。
然而，就是这无意间流露出的、与她平日杀伐果断截然不同的细微动作，却像一把钥匙，猛地撞开了玄寂尘封在灵魂最深处、一段充斥着血色与破碎的画面——那是金身崩碎、梵文泣血的九重莲台！他（前世的他，那位已然黑化的佛子）跪在废墟之中，雪白僧袍浸染着自身与敌人的鲜血，眉间那点魔印灼烧如业火。他抬头，望着虚空某处，仿佛能穿透轮回看到那个让他道心破碎、佛魔颠倒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悲凉到极致、又疯狂到极致的笑，声音嘶哑地问：“菩萨……你说普渡众生……可懂这蚀骨噬心的——相思劫？”
记忆的碎片带着撕裂灵魂的痛楚席卷而来！那求而不得的绝望，那因爱生痴、因痴入魔的偏执，那跪碎莲台也求不到一个答案的疯狂……所有被佛法强行镇压、被魔性悄然吞噬的情感，在这一刻，因雨熙那一个似曾相识的细微动作，轰然爆发！
玄寂捻着佛珠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他周身原本平和交织的佛魔之光骤然紊乱，佛光黯淡，魔气隐现，那悲悯与淡漠的面具之下，是几乎要压制不住的、汹涌了万古的惊涛骇浪！
他死死盯着雨熙接住茶盏的那只手，眼神深邃得如同要将她吸进去，又仿佛透过她，看到了那个让他堕入无边业火的身影。
雨熙接稳茶盏，刚松了口气，一抬头，便撞上玄寂那几乎要将人灼穿的目光。那目光不再平静，不再悲悯，里面翻滚着她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痛楚，有恍然，更有一种……近乎偏执的确认。
“佛子？”雨熙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唤了一声。
玄寂猛地回神，周身紊乱的气息被他以无上意志强行压下，佛魔之光重新归于一种脆弱的平衡。他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所有翻腾的情绪，只是那捻动佛珠的速度，快得异常。
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为自己也斟了一杯茶，动作看似恢复了以往的从容，唯有那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他没有回答雨熙的疑问，也没有提及那突如其来的前世记忆。只是端起茶杯，置于唇边，却并未饮用，仿佛借此动作掩饰着什么。
良久，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他抬起眼，目光已恢复了大半的平静，只是那深处，依旧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冰冷的灼热。他看着雨熙，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仿佛跨越了无尽轮回的疲惫与执拗，轻轻问出了那句压在心底万载、此刻终于找到“正主”的话：
“贫僧曾跪碎九重莲台，问菩萨可知相思苦……今日，可否向施主，讨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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