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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薇拉之夜

风暴之风宅邸的清晨,通常笼罩在一种井井有条的静谧中。但今日,这份宁静被一阵张扬的马车声碾碎。

一辆装饰着华丽金边、刻有咆哮狮鹫的纹章的四轮马车,旁若无人地停在了宅邸正门前。车门打开,一个身影踱步而出。

Cassius·Domini,Domini家族的长子,与他的弟弟Aric·Stormwind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身材同样高大,却透着一股被酒色和养尊处优侵蚀的虚浮。一身用金线绣满繁复花纹的昂贵丝绸长袍,裹在他微微发福的身躯上。脸上带着刻意为之的倨傲笑容,眼神却浑浊而缺乏焦点,像两颗蒙尘的劣质玻璃珠。

他随意地将手中的金柄手杖丢给身后亦步亦趋、一脸谄媚的瘦高跟班,迈着略显浮夸的步子踏上台阶。

“我亲爱的‘风暴’老弟在吗?” Cassius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拖腔,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刻意的嘲讽,声音在空旷的门厅里显得格外刺耳。他口中的“老弟”显得关系极其疏远,更多是出于乌尔达哈贵族圈表面客套的习惯。他此行,不过是想在Aric面前炫耀新得的一批“东方香料”。

管家Marcus,一位头发花白、举止一丝不苟的老者,恭敬但疏离地躬身:

“Cassius少爷,非常抱歉。Aric少爷今晨有紧急商务前往金碟与商会代表会晤,预计傍晚方能归来。”

Cassius夸张地“啧”了一声,脸上毫不掩饰失望与不耐烦:“真是不巧!算了,本少爷也不能白跑一趟。Marcus,弄点像样的点心和酒来,就在这小厅等等吧。”他自顾自地走向旁边一间雅致的会客小厅,仿佛在自己家一般随意。

厨房的气氛因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瞬间绷紧。Martha骂骂咧咧地指挥着,临时加急制作精致的茶点和调配昂贵的葡萄酒。

Kumo被指派负责传送前厅的餐点。他端着沉重的银托盘,上面放着水晶高脚杯、冰镇酒壶和一碟淋着蜂蜜浆果的酥皮点心,小心翼翼地穿过回廊。

托盘对他而言过于沉重,手腕微微发抖。

小厅里,Cassius正不耐烦地用镀金小勺敲击着骨瓷杯沿,发出清脆的噪音。他带来的跟班,那个身形消瘦、眼神阴鸷的Silas的,垂手侍立一旁,目光像毒蛇般扫视着周围。

Kumo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托盘,低着头,迈着小碎步走进小厅。他将托盘轻轻放在Cassius旁边的矮几上,然后按照Elara教导的礼仪,拿起酒壶,准备为客人斟酒。

就在这时,Cassius似乎觉得无聊,随意地挥了挥手,动作幅度很大,撞向了Kumo端着酒壶的手臂!

“啊!” Kumo惊呼一声,身体本就勉强维持平衡,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一碰,整个人猛地一歪!

哐当——!!!

晶莹的水晶高脚杯应声摔落在地,瞬间碎裂!冰凉的酒液混合着深红色的葡萄汁,如同泼洒的鲜血,溅了Cassius昂贵的丝绸长袍下摆一大片!精致的点心碟也未能幸免,摔在地上,酥皮碎裂,浆果滚落一地,沾满了酒渍和碎玻璃。

时间仿佛凝固了。Marcus和侍立一旁的Stormwind家仆从脸色煞白。

大家都看向了Kumo。

Cassius先是一愣,低头看着自己袍子上刺眼的污渍,随即一股被冒犯的暴怒瞬间冲上他因酒色而泛红的脸颊。

他猛地站起身,指着Kumo,声音因愤怒而尖利:

“你这该死的、笨手笨脚的臭土豆!你知道这件袍子值多少金币吗?!把你和你那低贱的部族全卖了都赔不起!”

Kumo吓得魂飞魄散,面部惨白如纸,深紫色的瞳孔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不知所措。他下意识地后退,小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对…对不起…大人…我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 Cassius发出一声刺耳的冷笑,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他上下打量着Kumo,那惊恐无助的神情和苍白却难掩俊秀的五官,尤其是那双含着水光的深紫色眼眸,竟意外地勾起他一丝扭曲的兴致。一个念头在他那被酒精和优越感浸泡的脑子里形成。

“哼,一句对不起就想算了?” Cassius弯下腰,凑近Kumo,一股混合着古怪香水和酒气的味道扑面而来,熏得Kumo几欲作呕。他脸上挂着虚伪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不过嘛…看你长得倒还凑合,洗干净了,说不定能在薇拉之夜卖个好价钱,勉强抵得上我这袍子的清洗费!”

他直起身,用一种施舍般的口吻对脸色铁青的Marcus道:“Marcus管家,你也看到了,这小奴隶毁了我的财产。按照乌尔达哈的规矩,他得赔偿。我也不为难你们Stormwind家,这小奴隶,就抵给我Domini家当个苦役吧!”他朝身后的Silas使了个眼色。

“Silas,把他带走!”

“Cassius少爷!这不合规矩!” Marcus试图上前阻拦,声音带着警告。“Kumo是Stormwind家的仆人,即便有过失,也该由Aric少爷处置!您不能…”

“规矩?” Cassius嗤笑一声,蛮横地打断,“我Cassius·Domini的话就是规矩!一个小奴隶而已,Aric表弟难道会为了这种货色跟我翻脸?”

他轻蔑地挥挥手,仿佛在驱赶苍蝇。

Silas如同鬼魅般上前,动作迅捷而粗暴。他一把抓住Kumo纤细的手臂,那力道之大,让Kumo痛呼出声!另一只手则捂住了他想要尖叫的嘴!Kumo如同被老鹰抓住的小鸡,拼命挣扎踢打,泪水汹涌而出,眼中充满了绝望的哀求看向Marcus和其他仆人,但恐惧让他们不敢上前。

“Cassius少爷!请您三思!” Marcus还想做最后的努力。

“带走!” Cassius不耐烦地命令,看都没看挣扎的Kumo一眼,仿佛那只是一件被弄脏需要处理的物品。

Silas像拖麻袋一样,将不断挣扎呜咽的Kumo粗暴地拖出了小厅,穿过门廊,塞进了那辆装饰着狮鹫纹章的华丽马车里。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Marcus愤怒却无奈的目光,也隔绝了Kumo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马车在Stormwind家仆从惊惧的注视下,绝尘而去,驶向沙蝎众巷深处那片光怪陆离、充满**与罪恶的阴影之地。

马车在狭窄、喧嚣、弥漫着复杂香料和劣质酒精气味的街道上穿行。Kumo被Silas死死按在冰冷的车厢地板上,嘴被布条堵住,手腕被粗糙的绳索捆住。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冰冷刺骨的恐惧和巨大的屈辱。他像货物一样被劫持,即将被卖到一个他完全无法想象、只存在于部族老人警告故事里的可怕地方。胸前的“月痕”玉佩在挣扎中滑出衣襟,冰冷的触感贴着皮肤,像是对他命运的无声嘲讽。

马车最终停在一条相对安静的侧街,停在一座外观并不张扬、甚至带着几分雅致的三层石砌小楼前。门楣上挂着一个不起眼的木质招牌,刻着一弯新月掩映在藤蔓花纹中的图案——薇拉之夜。

Silas粗暴地将Kumo拖下车,像丢垃圾一样推给门口一个穿着深紫色长袍、面无表情的中年管事。“新货,少爷交代,‘好好调教’,过两天他亲自来验。” Silas的声音冰冷。

管事那双如同鹰隼般的眼睛在Kumo身上扫了一圈,尤其在看到他苍白的皮肤、精致的五官和那双充满恐惧却依旧清澈的深紫色眼眸时,闪过一丝评估价值的精光。他微微点头,对旁边两个身材魁梧的守卫示意了一下。“带进去,先洗干净,关进鸟笼。”

Kumo被两个守卫架着胳膊,拖进了那扇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沉重木门。门内是另一个世界。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令人头晕的甜香,混合着酒气、脂粉味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暧昧气息。光线昏暗,装饰华丽却带着一种颓靡的精致。隐约能听到楼上传来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和模糊的调笑声。

这一切都让Kumo感到窒息般的恐惧和恶心。

他被粗暴地推进一个狭小的房间,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个笼子——墙壁贴着暗绿色的墙纸,只有一张窄床和一个便桶。守卫解开了他的绳索和嘴里的布条,丢给他一套薄得几乎透明的、绣着银色藤蔓的丝绸睡衣,冷冷道:“换上!老实待着!”然后“哐当”一声锁上了铁栅栏门。

Kumo蜷缩在冰冷的石地上,抱着膝盖,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几乎要将他吞噬。他该怎么办?Borgo先生…父亲…哥哥们…谁来救救他?Aric·Stormwind?那个冷酷的贵族少爷,会为了他这样一个小仆人,去得罪另一个大贵族家族的长子吗?希望渺茫得如同沙海中的一粒尘埃。

就在他濒临崩溃之际,铁栅栏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女声:

“打开。”

守卫似乎有些迟疑:“薇拉女士,Silas大人交代…”

“Silas交代的是‘调教’,不是‘弄死’。”那女声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这家伙抖得像风里的叶子,脸色白得像纸,丢进鸟笼?你们是想明天就给他收尸,还是想砸了我‘月影庭院’的招牌?开门。”

守卫不敢再多言,连忙打开了锁。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她看起来约莫四十岁上下,人类,身材高挑匀称,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用料考究但颜色素雅的深蓝色丝绒长裙,只在领口别了一枚小巧的、镶嵌着月长石的银质胸针。乌黑的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她的面容并非绝美,却有一种历经风霜沉淀下来的从容与智慧。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如同幽深的古井,平静无波,却仿佛能洞察人心。

她的气质与这所庭院格格不入,像一朵开在污泥中的幽兰。

她正是薇拉之夜的主人。

薇拉女士的目光落在蜷缩在地、瑟瑟发抖、脸上泪痕未干的Kumo身上。那目光没有评判,没有轻蔑,只有一种深沉的、带着一丝了然和怜悯的审视。她缓步走到Kumo面前,蹲下身,保持与他平视。

“孩子,”她的声音如同温润的泉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瞬间穿透了Kumo的恐惧屏障。“别怕。在这里,至少今晚,没人能伤害你。”

Kumo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这位气质非凡的女士。她的眼神如此平静,如此…温暖?与这里的一切都不同。他下意识地抓紧了胸前滑出的“月痕”玉佩。

她伸出手,没有触碰Kumo,只是温和地说:“跟我来。这里太冷了,不适合休息。我带你去个干净暖和的地方。”

Kumo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颤抖着将手放进了薇拉女士温暖的掌心。那只手稳定而有力,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月影女士牵着他,无视了守卫惊讶的目光,径直穿过灯光暧昧、装饰奢靡的走廊,登上楼梯,来到顶层一个僻静的房间。这里与楼下的氛围截然不同。房间宽敞明亮,窗户敞开着,夜风吹拂着素雅的亚麻窗帘,带来清新的空气。家具简洁而舒适,书架上摆满了书籍,墙上挂着几幅描绘宁静山水的油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清香。

“这是我的私人书房兼休息室。”薇拉女士关上门,将楼下的喧嚣彻底隔绝。“今晚你睡这里。”她指了指窗边一张铺着干净亚麻布的长沙发。“饿了吗?我让人送点热汤和面包来。”

Kumo呆呆地看着这干净明亮的一切,又看了看薇拉女士温和的脸庞,巨大的反差让他一时间无法反应。直到热腾腾的、散发着食物香气的汤和松软的面包被一个沉默的女仆送来,他才如梦初醒。他确实饿极了,也冷极了。

薇拉女士坐在他对面的一张扶手椅上,安静地看着他狼吞虎咽。等他吃得差不多了,才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Cassius·Domini,Domini家的长子,一个被宠坏又愚蠢透顶的酒囊饭袋。他把你当作战利品和玩物丢到这里,是想用你的恐惧和无助来取悦他自己扭曲的优越感。”她的话一针见血,毫不留情地揭穿了Cassius的丑陋。

Kumo停下进食,低着头,泪水再次涌出,无声地滴落在木碗里。屈辱、恐惧、悲伤…复杂的情绪堵在胸口。

“哭吧,孩子。”薇拉女士的声音依旧温和,“眼泪洗刷不了屈辱,但至少能让你喘口气。”她顿了顿,目光落在Kumo紧握的玉佩上。“不过,在这座名为乌尔达哈的沙之巨兽嘴里,光会哭,是活不下去的。你得学会藏起你的软肋,看清谁是披着人皮的豺狼,谁又是…戴着面具的猎手。”

她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Kumo混沌的恐惧。他抬起头,深紫色的眼眸中,恐惧渐渐被一种强烈的求知欲和求生的渴望取代。

“我…我该怎么做?薇拉女士?”

他嘶哑地问。

薇拉女士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灵魂。“保护好你的东西,孩子。”她的视线再次扫过玉佩。“它会指引你,也会为你招来灾祸。至于那个把你丢进火坑的蠢货…别担心,他得意不了多久。会有人…来带你走的。”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奇特的笃定。

Kumo不知道她指的是谁。Aric·Stormwind?那个冷漠的少爷?还是…冥冥中那位改了姓氏的Aric·Domini?他不敢想。但薇拉女士的存在,她给予的这方干净天地,她平静却充满力量的话语,如同沙漠中的甘泉,暂时滋润了他干涸绝望的心田。他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在薇拉女士温和目光的注视下,他蜷缩在干净柔软的沙发上,紧紧握着玉佩,竟沉沉地睡了过去。这是他离开风歌绿洲后,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尽管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与此同时,风暴之风宅邸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傍晚,Aric·Stormwind的马车刚在门前停稳,Marcus管家便快步迎上,面色凝重地低声汇报了白天发生的一切,尤其是Cassius的蛮横无理和强行掳走Kumo的细节,以及Silas提到的薇拉之夜。

Aric·Stormwind刚踏下马车的脚步顿住了。夕阳的余晖将他浅金色的发丝镀上一层暗金,却无法融化他脸上骤然凝结的寒冰。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眸深处,仿佛有风暴在酝酿。他并未立刻发作,只是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他沉默地听完,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水银剑冰冷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玉佩呢?”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冰层下的暗流,听不出情绪,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Cassius少爷…似乎并未特别留意。但Kumo挣扎时,玉佩曾显露出来…Silas可能看到了。” Marcus谨慎地回答。

Aric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幽深。玉佩被看到,这意味着麻烦可能超出Domini家那个蠢货的范畴。沙蝎众巷…月影庭院…那里是消息的集散地,也是蜥蜴人可能的渗透点!

他转身,不再看宅邸,重新登上了马车,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去沙蝎众巷,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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