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落嵇得了应允，笑容更盛：“那明日我们……”
话音未落，百里秋阳已转身离去：“没空。”
“姑娘不想知道共感秘辛？”崔落嵇快步跟上，“在下知道一清净处，姑娘绝对喜欢。”
百里秋阳闻言，脚步停顿，“地点。”
“合欢镇，忘忧茶馆。”崔落嵇道：“在下明日所言，绝对不会让姑娘失望。”
合欢镇位于合欢宗山脚下，与凌云宗相隔很近。百里秋阳点头，身影消失在林间小径。
崔落嵇原地驻足，凝望她的背影，手中折扇轻摇，一抹精光从那双狐狸眼中闪过
衣袖中静静躺着一颗留音石，内里流转着淡淡的光。
次日，百里秋阳按原有作息晨起。既然无法运气修炼，就用最基本的强身健体来替代。
体力锻炼出的汗要多些。百里秋阳洁面后，下意识看了眼铜镜。
镜面映出的少女眉目清冷，模糊似朦胧月色。黛色眉毛淡如远山，肌肤胜雪，映出因运动泛红的脸颊，若桃花含笑。
百里秋阳与镜中的自己对视，凛冽眸光隔着两层寒霜交汇，嘴角一直紧绷着，看起来没有任何情绪。
这面铜镜被磨的当真清晰，连百里秋阳左侧嘴角下淡褐色的小痣都能映出。
扑通、扑通。
百里秋阳不自觉抚上自己的脸庞，镜中人与她做出同样的动作。
心跳渐响，如雷贯耳。
百里秋阳有一瞬间怀疑，她是对着镜中的自己心生爱慕。
“搞错了吧。”她暗自想，狠狠质疑自己的猜测，“肯定又是谢商序。”
一滴水珠顺着垂下的发丝滴落，落入水盆中。水面波动，一圈圈水纹荡开。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合欢宗，谢商序从床榻上爬起。他扶着昏沉沉的头，双眼布满红血丝。
昨日和百里秋阳的事让他未眠，只一夜便面容憔悴不堪。共感的缘故让他在天未亮时就感知到百里秋阳醒了，更是搅得困意全无。
有弟子从门前路过，窸窸窣窣的声音被门板隔绝掉大半。
合欢宗的普通弟子大都住在一起。因谢商序是本届首席，还被花长老收为亲传弟子，才有自己的居所。
不知百里秋阳此刻在做什么。
突然，谢商序的心猛烈跳动了一下。强烈的悸动紧跟其后，席卷而来。
这种悸动很熟悉，他每每见到百里秋阳，心中都会如此。
谢商序思索着什么，眼睛不自觉微微眯起。那双面对心上人时总含着晶莹的双眼，此时变得阴沉。
百里秋阳又心动了？是谁？
理智被啃噬，他控制不住地去想，百里秋阳此刻正和谁在一起。
若是让他知道那人是谁，定要将其大卸八块。
嫉妒和恐慌如藤蔓疯长，勒得谢商序喘不过气。
叩叩叩，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打断了那蔓延的恨意。
“谢师兄，有人找你。”
谢商序开门见是陶迎春，面色不虞：“你怎么来的？”
陶迎春笑着与带路的合欢宗弟子摆手道别，转头看向他道：“只许你们擅闯凌云宗，还不让我来合欢宗逛逛了。我可不是不请自来，合欢宗还有好多追求者对我盛情邀请呢。”
“我这儿不是参观的地方，请回吧。”谢商序言罢就要关门。
陶迎春赶忙伸脚抵住门框，手指钻入门缝阻止关门，“等等！”
不想真的夹到她，谢商序只得松开门：“你来做什么？”
他手上松劲，但身体还挡着门框不让入内，实打实的防备姿态。
陶迎春摊开手，一枚留影石躺在手心，“来给你听点有意思的。”
谢商序不动声色向前压，想将人挤走关门，“我不感兴趣。”
“不，你绝对感兴趣。”陶迎春猛然凑上前，不怀好意道：“和百里秋阳有关哦。”
说着，她往留音石中注入灵力。留音石内微光流转，开始传出微弱的响动。
声音模糊，断断续续，但足够听出嗓音的主人，是谢商序极熟悉之人。
“……与我何干？”
“谢商序……的真心，在我这里都不值钱。”
“不…过…是我的狗。”
“我此生不会心悦于任何人。”
“所以呢？”谢商序听完，看向陶迎春不屑道：“你想让我知道什么？”
陶迎春□□嘲笑，还带着些许怜悯：“还没明白吗？百里秋阳对你毫不关心，你捧上的真心可以随意践踏，不过是她的一条狗而已。”
迎上陶迎春悲悯的眼光，谢商序道：“哦，那又怎样。”
“我乐意当她的狗。”谢商序道：“你就想拿这种东西来挑拨我和她？”
“还有呢，急什么。”陶迎春继续拨弄了两下留音石，“你给小青梅当狗，问过人家道侣的意见了吗？”
留音石继续播放着它记录下的声音。
这次是一道男声传出，谢商序略有耳熟：“想求得一个正式追求的机会，百里姑娘，意下如何？”
“好，我答应你。”
留音播放完毕，那颗石头失去光芒暗淡下来，谢商序眼中倒映的它的光芒也随之熄灭。
陶迎春收起留音石，玩味地看向谢商序：“怎么样，声音耳熟吧？提醒你一下吧，是你的同届同门崔落嵇。”
“虽说人家排名低于你，追求女孩子方面可略胜一筹呢。同意别人追求自己，实际上代表着默许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谢商序眯眼看着他，眼中带有危险的气息：“你如何拿到这些的？”
“这两人昨日在凌云宗幽会。我作为凌云宗弟子，很容易就不小心撞见了吧。”
陶迎春漫不经心的欣赏自己的指甲，晾了谢商序一会才抬眼看他，“说起来，我好像见百里秋阳今日也来了合欢镇。至于来找谁，反正不是找你。”
看到谢商序似要把她撕了的眼神，陶迎春脸上笑意更盛：“我瞧着她直奔镇上忘忧茶馆去，还特地在门口多看了会。猜猜我瞧见了谁？崔落嵇没过多久也进去了。”
“你们多年情分，都是你去凌云宗找她，她可从没找过你。今日踏足合欢宗地界，也于你无关。怎么样，心情如何？”
若是以往的谢商序，定然认为是陶迎春用拙劣的术法做了手脚，一点都不会信。
可回想起接连两天，他都感受到了来自百里秋阳的心动情绪，谢商序开始慌了。
添油加醋的挑拨一通，百里秋阳满意离去，甚至还笑着跟谢商序摆手道别。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走之前还留下一句话：“合欢宗追人到底有几分真假，你比我清楚。小心你那人际简单的小青梅被人吃干抹净，骗得渣都不剩了。”
谢商序恍恍惚惚，不知自己怎么关上门，怎么走回屋坐下的。
他抬眼，面前正有一面镜子。与镜中的自己对上眼，突然觉得这张曾引以为傲的脸怎么看怎么烦。长得就是一副缠人相，感觉一但沾上就甩不开了。
“滚啊！”
谢商序突然暴起，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扫落在地，发出一阵哐啷声响。独自一人，他也不在掩饰压抑许久的戾气。
“百、里、秋、阳。”他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她的名字，似要将她咬碎。
谢商序手中紧紧攥着桌布，力道大到指节发白。很快，他将被蹂躏的可怜桌布松开，大步流星踏出门去，气势汹汹直奔山下。
忘忧茶馆内，茶香袅袅。
崔落嵇殷勤斟茶，百里秋阳端坐对面，面无表情。
“百里姑娘肯赏光，在下荣幸之至。”崔落嵇声音温润，将斟好的热茶推至百里秋阳面前。
见百里秋阳未动，他又将面前装着点心的磁盘像她的方向动了动：“这是在下亲手做的茶点，姑娘尝尝喜不喜欢。”
“不了，我不爱吃甜的。”百里秋阳谢绝，端起了那杯茶。
她今日来了之后，崔落嵇迟迟未讲她想听的，反而拉着扯东扯西。百里秋阳多次想将话题引过去，回回都被他轻松揭过，逐渐失了耐心。
突然，一股强烈的情绪感毫无预兆翻涌上来。百里秋阳没握稳，手中装着热茶的茶杯掉落在地。滚烫的茶水尽数泼洒，好一部分洒在她的腿上。
“嘶。”
疼痛让她不由倒吸一口气，面上也只是蹙起眉。对面的崔落嵇慌忙起身，找来一块干净的帕子想为她擦拭。
“怎么样？需不需要找大夫？”崔落嵇言语关切，似是真的心疼不已。
百里秋阳摇头，从他手中接过帕子自己擦拭。
那股感觉还在，失控的情绪让心脏发出尖锐的疼痛，伴随着强烈窒息感，狠狠扼住她的喉咙。
不是她的情绪，是谢商序。
浓烈的不甘、委屈、恨、还有撕心裂肺的痛。
他又在搞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今日的约会该到此为止了，我好去就医。”百里秋阳冷冷道：“先将许诺的告诉我吧。”
崔落嵇无奈叹了口气，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看向百里秋阳正色道：“在下以为如今的情况，是天道的考验，也证明了天道对姑娘的认可。”
“考验？”百里秋阳不解，微微侧过头。
崔落嵇点头，“没错，那谢商序便是姑娘的情劫。”
“情劫？”百里秋阳嘴里重复。她搜刮记忆，好像对这个词有点印象。
崔落嵇道：“情劫一般不会出现在金丹期修士身上，姑娘对这个词陌生也正常。”
“想要破除情劫，有什么好方法？”
“当然有的。”崔落嵇啜饮一口热茶，不紧不慢道：“无情道最好的方法，便是假意迎合。先与其结为道侣，然后……”
他的声音如同鬼魅，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缓缓念出四个字。
“杀夫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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