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根藤蔓悄悄从地底钻出,迅速制住他想扑入火中救人的愚蠢行为,这是青玉仙姬的天赋术法,她在控制局面,不准任何人影响师尊的决策。
微明仙君挣扎:“等,等……”
青玉仙姬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无情的藤蔓收紧,堵住还想求情的嘴,把人捆得动弹不得,她性格有些恶劣,素来视师尊为天,喜欢装乖,最讨厌妨碍师尊的存在,哪怕是宝贝师弟也不行。
微明仙君痛得呜咽了两声。
女孩在火海里看见,怒道:“不准欺负小明!”
她毫无畏惧地冲向能焚烧一切的火焰。高高跃起,将困住身体的玄铁链挣脱,朝高处甩出,长长的铁链飞向祝女军帐旁的赤色旗帜,交缠在一起,她顺着玄铁链如秋千般在火海里荡了出来。
滚烫的铁链烧伤了掌心,发出难闻的焦香,麻布做的军服下摆带着无数的火星,她随手撕了衣摆,在烂泥巴地里滚了两圈,竟摆脱了难以解脱的神火包围。
她丝毫都不在意双手的疼痛,脏兮兮的脸像头发怒的野兽,没有武器就将玄铁链缠在手腕,化作钢铁拳套,带着无穷神力,向祝女狠狠砸去。
青玉仙姬怒道:“竖子无礼!”
开山裂石的拳风袭来,祝女单手轻巧接下,她动用了神力,浑身冒出赤红的火焰,就像穿着烈火做的战甲,宛如红莲盛放,明艳不可方物。
恐怖的红莲再次烧红了玄铁链。
女孩的手再次发出皮肉烧焦的味道。
她依旧不懂疼痛,不知畏惧,战意越发昂然,嘴角勾出了狰狞的笑意,双拳继续疯狂地打向火焰里的神灵。
青玉仙姬杀意骤起,藤蔓烦躁不安。
混乱中,微明不知用了一个什么法器,拼命将嘴里的藤蔓弄断,挣扎喊道:“师尊,她,她就是打架不服输,不懂退,求求你,别伤她——”
青玉仙姬气得给了他一巴掌,恨铁不成钢:“师弟外向,倒贴货。”
女孩的拳头虽狠,但不通武技,毫无章法,不断被四两拨千斤挡下,然而她在失败里不断改变,不断尝试,拳风角度渐渐变得刁钻。
祝女身上的火焰温度也渐渐降了下去,停留在疼痛又不会重伤的位置,她很感兴趣地不断试探,似乎想找到女孩承受的极限在哪里。
女孩无论怎么攻击,都无法伤到对方。
青玉仙姬冷静下来,训斥不安分的师弟:“别闹,师尊在教她战斗的方法。”
微明仙君终于安静了一会,又焦虑起来:“她性格野得很,吃软不吃硬,最讨厌被管教,她搞不懂师尊的好意,只会觉得被看不起,更加生气,得好好说……”
女孩伤痕累累,祝女娘娘丝毫无损。
青玉仙姬嘲笑:“哈,她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野孩子,乱打胡砸,连师尊的一根头发都伤不到,就像蚂蚁撼树,生气又能如何?”
微明仙君虽想反驳,无奈找不到词。
半盏茶后,女孩力竭,纵使还有战意,依旧被祝女打倒在地,整个人趴在地上,像翻了壳的乌龟,再也爬不起来。
女孩骂道:“畜生!”
祝女娘娘笑道:“我喜欢你。”
女孩挣扎:“王八蛋!”
祝女娘娘蹲下,衷心提议:“小孩,你要不要做我的弟子?”
女孩毫不犹豫:“呸!”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天大的好事,火神祝女本事绝伦,武艺法术,阵法符咒,炼丹制器,无所不会,无所不精,四海八荒多少生灵想求入门下而不得?奈何祝女娘娘收徒只看机缘,从不轻易收徒。
她知道自己拒绝的是什么吗?
微明仙君恨不得揪住那傻子,替她应了。
祝女娘娘不恼不怒,她笑着道:“镜姬说我会有很多懂事又孝顺的弟子,但事极必反,她预言我会收个气死人的关门弟子,把省下的心全部还回来,如今看来,定落在你身上了。”
女孩趴在地上,不吭声,就像死了似的。
“王狗蛋不是你的名字,你不知来处,没有名字,”祝女温柔地摸了摸她脏兮兮的脑袋,仔细思考,衡量许久方道,“我替你取名宣华,祈愿未来,你将如灿烂光华,驱散一切黑暗。”
女孩从懵懵懂懂中醒来,慢慢抬起头,睁开明亮的眼,盯着对方的裙摆。
祝女娘娘宣布:“从今往后,你是我最后一个小弟子。”
关门弟子在上古师徒关系里有极特殊的意义,代表着倾囊相授,也是最重要的传承者。
女孩“乖巧”地歪着头,一动不动,似乎还在思考,搞不懂里面的含义,青玉仙姬震惊过后,见战斗结束,师尊自有抉择,纵使有些不解和不情愿,还是松开藤蔓,把师弟给放了下来。
微明仙君兴高采烈地跑过去:“太好了,我们以后是——”
话音未落,女孩猛然张开嘴,像条发疯的野狗,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一口咬向祝女的脚踝,早已看准的唯一没有被火焰和法衣包裹的位置,她用尽全力,尖锐的牙刺进皮肤,竟把高高在上的神灵活生生撕下一块肉来。
众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微明仙君停下脚步。
青玉仙姬睁大眼:“混,混蛋……”
“哈哈——”女孩大笑起来,尖尖的虎牙上还挂着血丝,她飞快地将那块肉吞进肚子里,满意地舔了舔唇边血迹,眼里带着凶光,挑衅道,“你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吞入血肉,结出因果。
祝女静静地看着她很久,感受命运的牵连,终于找到了在困境里等待许久答案,她掩不住唇边笑意:
“我更喜欢你了。”
“宣华。”
……
水镜再次变化。
完好无损的镜阁里,白玉宫里弥漫着浓浓的白雾,处处都是奇花异草,就像置身云端,一面面命运之镜悬浮其中,晶莹透彻,宛如宝石,镜子里装着各式各样的命运。
镜子汇集的地方,坐着身材娇小的镜姬,她穿着素白色的长袍,赤着双足,瀑布般的青丝不束,随意垂落在地。纵使回忆里看不清容貌,也能从身形里看出是个仪态端庄的美人。
镜姬的头发原是黑色的?
天生灵物怎会变老?
屠长卿满腹的不解,他想和宋宣讨论几句,奈何那个喜欢动手不动脑的家伙就是看戏,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说没想到宣华上神小时候也那么狗,比她狗多了,笑祝女娘娘一片真心在喂狗,肯定有苦头吃了。
宋宣说:“等着瞧吧,她就没吃过虎孩子的苦,我那么孝顺,小时候也折腾掉我爹半条命。”
屠长卿衷心:“多打几顿就好了。”
宋宣很有经验:“镜姬和祝女娘娘是相识微末,关系亲密的好姐妹,我猜她的头发,肯定是帮忙带孩子给气白的!今天气几根,明天气几根,气着气着就全白了!”
屠长卿:“……”
宋宣自豪:“我爹说的。”
屠长卿觉得,他就不该问这混蛋。
水镜里的画面静止了许久,就好像岁月停滞,突然又摇晃了几下,白玉宫的雾气从中散开一条路,女孩像被揍的野狗般,狼狈地冲了进来,直接扑去镜姬怀里。
这是长大了些许的宣华。
她急吼吼道:“好姐姐,快让我躲几天,师尊要打死我,青玉师姐在抓人,鲛姬姐姐也不肯放过我,还要找潮生教训我。”
镜姬叹息:“你又闯祸了。”
“这次真不是故意的,”宣华郁闷道,“鲛姬姐姐做了一个新织机,很复杂的样子,能自动织出花纹的布。我就是好奇,偷偷玩了一下,莫名其妙就把织机给弄坏了,我想趁大家没发现前偷偷修好,结果越修越散架……”
镜姬道:“那架织机,是鲛姬费尽心血,做了八年才研究出来的工具,要送给南州的凡人女子。”
宣华凄惨道:“完了完了,怪不得潮生在大发雷霆,要把我拖去训练场打死了。”
海神潮生和鲛姬是夫妻,历史记载里,鲛姬美貌端庄,温柔贤德,经常教导南州女子们织布裁衣,被潮生视为珍宝,两人青梅竹马,感情极恩爱。
宣华问:“我该怎么办?”
镜姬依旧在摆弄命运之线,没有回答。
“天天挨打,这日子怎么过?”宣华死活想不出办法,开始摆烂,她痛心疾首地反省道,“我就不该嘴馋,被师尊用烤肉哄住,答应做什么狗屁的关门弟子。虽然肉是好吃,但没有自由,天天被管,束手束脚,隔三差五就挨打……师尊还让小明盯着我,逼我读书,学礼仪,苦啊,太苦了……”
她边抱怨边把镜姬桌上的糕点都吃了,吃得太急,稍微有点噎。
镜姬替她倒了杯灵茶。
宣华自顾自地说:“唉,我也不能逃,师尊太狡猾了,总能抓到我,她说如果我再敢叛出师门,就收拾小明。唉,小明那么娇气,怕苦又怕痛,哪里受得了罚?算了算了,还是我回去挨打吧……”
镜姬开口道:“你们很好。”
宣华开心:“必须的,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身子骨太弱,性格又好,我得罩着他,免得总被不长眼的家伙欺负。”
她吃饱喝足,拍拍碎屑,深呼吸一口气,挺直脊背,准备回去受罚。
镜姬挑出根命运之线,看了眼:“你待在这里,过五个时辰回去就没事了。”
宣华不解:“啊?”
镜姬低声道:“微明在研究织机,分析结构的数据,帮助鲛姬修理,整理成图纸,大约五个时辰后就弄好了,他会帮你求情,没有大事。”
“不愧是好兄弟!救师妹于水火之中,”宣华大喜过望,她翻身跳到白玉宫的顶上,爬上岩壁,熟门熟路地找到躲难用的秘密山洞,刚钻进去,听到宫门处有些动静,吓得一个哆嗦,赶紧躲进黑暗,用手势和嘴型叮嘱镜姬,“好姐姐,你可千万别告诉师尊我在这里!”
镜姬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门外,祝女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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