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中林荫的晚自习铃声刚落,教室里的嘈杂就被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取代。窗外的樟树影影绰绰,蝉鸣不知疲倦地此起彼伏,混着远处巷子里飘来的冰粉凉糕甜香,把成都的秋夜衬得格外绵长。
邗述趴在桌子上,盯着面前的数学卷子皱紧眉头,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后一道压轴题卡了他快半小时,草稿纸上画满了杂乱的线条,却连个突破口都没找到。他余光瞥见旁边的许屿已经写完了卷子,正低头翻看错题本,那本错题本字迹工整,分类清晰,看得邗述心里更堵了。
“许大学霸,做题这么快,是怕写慢了掉价?” 邗述用胳膊肘怼了怼许屿的胳膊,语气带着惯有的挑衅。
许屿没抬头,指尖夹着的红笔在错题本上圈画着,声音冷得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总比某些人对着一道题耗半小时,还写得一塌糊涂强。”
“谁写得一塌糊涂了!” 邗述瞬间炸毛,猛地坐直身体,卷子被带得掀起一角,“我只是在找最优解,不像某些人,只会按部就班地套公式!”
“最优解?” 许屿终于抬眼,黑眸扫过他的草稿纸,薄唇轻启,“第一步就错了,后面再优也是白费功夫。邗述,你的逻辑思维,跟你说话一样没重点。”
“你他妈才没重点!” 邗述的脸瞬间涨红,像只炸毛的小猫,爪子都快伸到许屿面前了,“有本事你别光说风凉话,给我讲讲这题怎么解!”
许屿挑眉,没动,只是淡淡地说:“凭什么?”
“你!” 邗述气得腮帮子鼓鼓的,瞪着许屿的眼神像是要喷火,可偏偏自己是真的不会,硬撑了几秒,还是泄了气,语气软了点却依旧嘴硬,“……就当是学霸扶贫,拯救一下即将被数学打倒的同学不行?”
周围几个同学偷偷看过来,原宿坐在斜前方,转头冲邗述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别跟许屿硬碰硬,可邗述假装没看见。
许屿沉默了两秒,伸手拿过他的卷子和草稿纸。他的手指修长干净,骨节分明,翻卷子的动作都带着一种清冷的规整感。邗述盯着他的手,莫名觉得有点不自在,耳朵悄悄发烫,连忙移开目光,假装看窗外的树影。
“这里,辅助线画错了。” 许屿的红笔在卷子上点了一下,声音依旧清冷,“题目里给的是菱形对角线,不是矩形,你混淆了性质。”
邗述凑过去看,鼻尖差点碰到许屿的手腕,一股淡淡的雪松味飘进鼻腔,和他身上的皂角味完全不同。他愣了一下,连忙往后缩了缩,嘴硬道:“我知道,我就是故意试试这个思路行不行!”
“哦?” 许屿抬眼看他,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试错也需要基本常识,邗述,你这是在浪费时间。”
他低下头,开始在草稿纸上一步步演算,红笔的字迹利落干脆,步骤清晰明了。邗述看着他笔下的公式和推导过程,心里不得不承认,许屿讲题确实比老师还容易懂,可嘴上就是不服软:“切,这么简单的思路,我早就想到了,就是懒得写。”
许屿写完最后一步,把草稿纸推回给他,没接他的话,只是说:“自己对照着改,下次再错,就别浪费我的时间。”
“谁要浪费你时间了!” 邗述抓起草稿纸,低头假装认真看,耳朵却越来越烫。他偷偷用余光看许屿,发现对方已经重新低头看错题本了,侧脸的线条干净利落,睫毛很长,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居然……有点好看?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邗述猛地掐灭了。他摇了摇头,心里骂自己疯了,许屿这种高冷又毒舌的家伙,有什么好看的!
就在这时,林洛抱着一摞作业本从讲台走下来,经过他们座位时,停下脚步,轻声问:“许屿,这道题我也不太会,等会儿你能给我讲讲吗?”
许屿抬头,语气比对邗述温和了些许:“可以,你先把错题标出来,下自习后说。”
“好,谢谢。” 林洛笑了笑,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好感,转身走开了。
邗述看着这一幕,心里莫名窜起一股火,阴阳怪气地说:“许大学霸就是受欢迎,校花亲自上门请教,待遇就是不一样啊。”
“至少她知道不懂就问,态度比某些人好。” 许屿头也不抬地回怼。
“我态度怎么了!” 邗述又炸毛了,拍了一下桌子,引来老师的目光,他连忙低下头,压低声音咬牙切齿,“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对着林洛就温和,对着我就句句带刺,许屿,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
“是。” 许屿毫不犹豫地承认,抬起眼,黑眸直视着他,“看你炸毛的样子,很有趣。”
邗述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以为许屿会否认,或者说些更毒的话,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句。他看着许屿眼底那点毫不掩饰的戏谑,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猫,瞬间炸得更厉害了,伸手就想去拍许屿的胳膊:“许屿你找死!”
许屿反应很快,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他的手心微凉,力道不重却很稳,邗述的手腕被他攥着,像被冰了一下,瞬间僵住了。
两人的距离很近,能闻到彼此身上的味道,能看到对方眼底的情绪。邗述的脸涨得通红,心跳莫名加速,挣扎了一下没挣开,气急败坏地说:“放开我!许大学霸,光天化日之下动手动脚,你想干什么?”
许屿的指尖似乎不经意地蹭了一下他的手腕内侧,然后松开了手,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清冷:“别乱动,老师在看你。”
邗述连忙收回手,假装整理卷子,耳朵却烫得能煎鸡蛋。他不敢再看许屿,心里乱糟糟的,刚才被攥住手腕的地方,像是留着许屿的温度,怎么也散不去。
晚自习快结束时,突然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雨声打在窗户上,混着蝉鸣,多了几分缠绵的意味。放学铃声响起,同学们纷纷收拾东西,教室里又热闹起来。
邗述收拾好书包,发现许屿还在低头写着什么,忍不住问:“下雨了,你不带伞?”
许屿头也不抬:“带了。”
“哦。” 邗述应了一声,却没立刻走,站在座位旁犹豫了一下,“刚才……谢了。” 声音小得像蚊子叫,说完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许屿的笔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他一眼,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闪,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下次做题认真点,别总等着别人教。” 他起身拿起书包,从里面掏出一把黑色的伞,“走了。”
邗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踢了踢桌子腿,也抓起书包往外走,刚到门口就被原宿拦住了。
“邗述,下雨了,你带伞没?” 原宿举着一把伞,问道。
“没带。” 邗述随口说。
“那跟我一起走?我送你到公交站。” 原宿说。
邗述刚想答应,就看到前面的许屿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眉头微蹙,像是在犹豫什么。邗述心里一动,突然说:“不用了,我等会儿有人送。”
原宿愣了一下:“啊?谁啊?”
邗述没解释,冲他摆了摆手,径直朝着许屿的方向走去。许屿已经转回头,继续往前走,脚步却放慢了些。
邗述快步跟上,和他并肩走在走廊里,雨声越来越清晰。“许大学霸,伞挺大的,不介意带我一程吧?” 他语气依旧带着点别扭的挑衅,却没了之前的敌意。
许屿没说话,只是将伞往他这边递了递,黑色的伞面遮住了两人的头顶,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私密空间。雨水顺着伞沿滴落,溅起细小的水花,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和淡淡的雪松味。
两人一路沉默地走到校门口,邗述的家在东边,许屿在西边,是相反的方向。
“到这儿就行了,谢了。” 邗述停下脚步,想从伞下走出去。
许屿却拉住了他的胳膊,动作很轻,语气依旧清冷:“雨太大,送你到路口。”
邗述的心跳又漏了一拍,看着许屿清冷的侧脸,没拒绝,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走在雨夜的街道上,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车辆驶过,溅起一串水花。邗述偷偷看了许屿一眼,发现他的肩膀湿了一片,显然是把伞大部分都让给了自己。
“喂,你伞往自己那边挪挪,别感冒了。” 邗述别扭地说。
许屿没动:“没事。”
“谁管你有事没事!” 邗述炸毛似的把伞往他那边推了推,“感冒了别传染给我,影响我学习,到时候考不过你,还以为我放水了。”
许屿转头看他,黑眸里似乎染上了点雨夜的温柔,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放心,就算你不感冒,也考不过我。”
“你!” 邗述又被噎住了,瞪着他,却没真的生气,反而觉得心里暖暖的。
到了路口,雨小了些。邗述停下脚步:“行了,就到这儿吧,许大学霸,再见。”
“嗯。” 许屿应了一声,看着他,“路上小心。”
邗述“哦”了一声,转身跑进雨里,跑了几步又停下,回头看了一眼。许屿还站在原地,黑色的伞在雨夜中格外显眼,他的身影清冷而挺拔,正看着自己的方向。
邗述的心跳瞬间加速,连忙转过头,飞快地跑远了,耳朵烫得能烧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里乱糟糟的,却又带着一种莫名的甜。
许屿看着他跑远的背影,像只慌慌张张的小猫,眼底的清冷渐渐融化,露出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他收起伞,转身走进雨里,嘴角的笑意久久未散。
成都的雨夜,蝉鸣渐歇,雨丝缠绵,而属于两个少年的心事,也像这雨后的青草地,悄悄冒芽,带着青涩又炙热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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