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四人之间的空气倏然凝滞。
李清荷猛地抬眼看林津廷,他嘴角戏谑的笑张扬肆意,像做了坏事但依然洋洋得意,她高看了林津廷,以为他如表面那般文质彬彬,而这一刻,他如恶魔携着一抹恶劣的笑意盯着她。
他明知道这句话说出来会让她陷入尴尬的境地。
甚至有意把他和清荷的关系描述的扑朔迷离。
冯缘纳闷,“什么先来后到。”
像捕捉到极为隐秘的信息,冯缘扭头看清荷一眼,见她一脸警惕地望着林津廷,迅即明白过来这两人铁定有什么事瞒着他。
戴方锦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约莫是喝了香槟的缘故,清荷感到身上火热热的,喉间像有团火在燃烧,她紧盯林津廷含笑的眉眼,“林先生,好笑吗?”
嘴巴呼出热气,而语气却凝结如冰,清纯如月光般的脸庞冷意十足。
不稍片刻,林津廷哂笑,感受到她的不悦,视线从李清荷的脸上收回,他举杯面向大家,解释道:“没什么,我就开了个小玩笑,清荷先跟戴先生饮酒,而我作为她的长辈,理应先给我陪酒才是。”
很没有说服力的解释。
但冯缘知道,既然有些事不能让他知道,林津廷更不会愿意说出来,尤其是说出来可能会伤及清荷颜面的事。
于是,他打圆场说:“今晚大家相聚就是缘分,一起碰一杯。”
“好,一起碰杯。”戴方锦目光狐疑,扫一眼林津廷,轻声附和。
香槟酒精度数不高,李清荷心情郁闷,喝了不少,酒精如火种在肚子里燃烧,她双颊染上红云,而意识尚存清醒。
几人闲聊到晚上十点,走到门口时,戴方锦看向李清荷,“我开车过来的,要不我送你们回去。”
冯缘看眼走在后面的林津廷,转头立即说:“不用,今天周末路上堵得很,而且我们应该不顺路,等会儿我送清荷回去。”
“行吧。”戴方锦踌躇点头,从李清荷粉红脸颊上挪开视线,“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热风一股股吹来,吹起清荷白色裙角,像一朵盛开的白色莲花,她语气慵懒,“下次见,班长到家记得发条微信。”
“好。”
戴方锦挥了挥手,继而像是想到什么转过身对清荷说:“清荷明天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再商讨怎么澄清流言这事。”
明天是她生日,姑姑一早就打电话问她今年生日有没有安排,没有的话就和家人一起过生日,她不想见李观山,随便寻个理由拒绝了姑姑。
她微微张唇,不假思索道:“明天我有事,不过有空的话我会主动联系你的。”
戴方锦略微失望地哦一声,转瞬不甚在意道:“没关系,那明天再联系。”
林津廷站在他们身后,黑色西服搭在臂弯,长身玉立地站在檐廊下,栗色头发被风吹乱,露出凝结的眉头。
发条微信。
一起吃个饭。
明天再联系。
他嘴角绷紧,双眼微微眯着,深邃的目光牢牢圈住李清荷纤薄的后背。
到现在他都没能加上清荷的微信。
送走戴方锦,李清荷转过身,倏然对上林津廷的眼睛,他的视线犹如一把锐利的长剑,完全能在她不曾知晓的地方直直插入她的身体。
下一秒,他扬起嘴角,眼睛停留在她身上,话却对冯缘说:“冯先生,我来送清荷回去,正好顺路。”
冯缘早有此意,憨笑一声,“那行,我跟清荷住的地方是相反方向,有林先生送清荷我就放心了。”
李清荷脑袋晕晕的,但能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于是冯缘话音刚落,她白了他一眼。
她知道林津廷有话要说,故而故意支走冯缘。她倒要看看,他想说什么。
*
上车后,一路无言。
李清荷靠在皮质椅背上,阖上双眼,假眠。
车厢里安静的可怕,郭晓不知看了多少次后视镜,老板有时看向窗外,有时转头看向李清荷,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他都感到着急。
两人刚上车时就有点不对劲了,李小姐对老板爱答不理的,神色冷淡严肃,像是老板对她做了什么无法原谅的事,他还是第一次见有女孩子敢如此怠慢老板。
更重要的是,老板竟然无计可施地搓了搓双手。
郭晓暗笑,林总也算是棋逢对手了。
黑色车身平稳驶入曦光里的地下车库,停在6幢1单元入口前。
李清荷感知到车子停下,于是睁开眼说了一句:“到了?”
“是,林小姐。”郭晓笑着说,随后打量林津廷的脸色。
“谢谢郭助理。”她勾起小白包,弯身拿起装着演出服的行李包,侧眸对林津廷说:“林先生,也谢谢您送我回来。”
空气里氤氲着淡淡的柑橘酒精香,林津廷瞥一眼她微张的嘴唇,妥协开腔:“下车,我有话要对你说。”
语气如缥缈的风,却带有强制的意味。
李清荷没吭声,静默地打开车门,站在车外等他从另一端走过来。
他一如既往的白衣黑裤,站在她面前时,嘴角上扬的幅度不大,由于他高出清荷十多公分,只能低下头看她,他说:“什么时候决定要找证据的,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李清荷眼皮耷拉着,脸颊滚烫的余温尚未散去,她仰头注视他,“这种小事不麻烦林先生了。”
他注目良久,笑出声,质疑道:“还是不愿意相信我?”
蓦然被人当面戳中心思,她眼睫心虚一颤。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她对林津廷的为人脾性已经大致了解,一张温雅端正的皮囊下藏着狡猾、深沉不为人知的心思。
明明早就看穿她的谎言,却暗自装作不知,待到一定时机才拆穿她,甚至恶作剧般抛出一句话让她当众难堪。
林津廷像一望无际的森林,远看令人心旷神怡,但一旦深入其中,不知里面会有什么猛虎野兽在等着她。
如果彻底接受林津廷的帮助,说不定会把自己搭进去。
而戴方锦至少是她多年熟识的搭档。
这些想法她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淡淡地撇下眼,佯装反问:“林先生为何这样说。”
他轻叹一口气,“你都请你的老同学帮忙了,岂不是不信任我。”
“林先生误会了。”她露出浅笑,“我很感激您愿意施以援手,但我不是非你的帮助不可。说白了,我在相信您的同时,并不代表我不能选择其他人。”
停车场空旷安静,回荡着她清脆有力的声音。
林津廷叱咤商场多年,从未做过如此憋屈的“生意”,若是旁人,早就讨好地贴上来生怕他跑了。
清荷倒好,竟把他当作ABCD选项中的其中一个,说不定哪天还会直接舍弃他这个选项,转而去选择他人。
他和清荷之间的博弈,输的那个人注定是他,从决意和她见面开始,他就把自己摆在被选择的位置,他已经做好一切准备,只待她能够坚定地选择自己。
现下,遇到随时可能被抛弃的惨状,他只好独自忍受着。
他注视良久,双唇平直,试图挽救局面,“所以,你明天中午会和戴先生一起吃饭。”
“可能吧。”清荷莫名赌气,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她心里清楚,明天她不可能会见戴方锦。
胸口骤然生出闷气,他呼吸加重,用强硬的口吻说:“明天我会来找你,你今晚想好到底是选我还是他。”
*
当晚,李清荷辗转反侧,林津廷的话在她脑海里不停回荡,他这是在干嘛,以为是公司招标吗?还要求公开竞争。
她翻过身,皱眉沉思,可是明天他要过来做什么,不会真的带招标书来找她吧。
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索性起床走到客厅阳台,荷叶耸立于窗户边,影子在墙上摇曳,有两片荷叶已经完全枯萎,与它相邻的荷叶也有焦边的迹象。
她伸手抚摸已经完全枯萎的荷叶,在黑夜中发出轻轻一叹。
还有很多琐碎的事等着她去处理,哪有闲暇功夫去选择谁。
比如明天要请花店老板给这盆荷花治病,还要搜集被陷害的证据以拯救自己。
窗外霓虹灯闪烁,她跳动不安的心沉寂下来,转身回卧室。
翌日清晨,她刚吃过早餐,门铃声响起,她咽下最后一口香蕉,来到可视门铃前,漠然注视李观山的脸,一分钟后她摁住开门按钮。
他又来做什么。
她打开门,而后转身继续收拾碗筷。
从厨房走出来,李观山恰巧打开虚掩的门,手上拎着白色蛋糕盒。
看到她那一瞬间,李观山露出笑脸,举起蛋糕盒,示意道:“听姑姑说你今天不回去,我就过来了。”
她瞥过去一眼,没作声。
他低头换鞋,“今天就我们父女俩简单吃顿饭。”
李清荷站在玄关对面的餐桌旁,意外地看父亲两秒,心里嘀咕:他今天哪根筋搭错了?
今天是工作日,一向以工作为重的李观山,竟然会有空来给她过生日。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但见他鬓边白发被汗水濡湿,她有那么一刻的动容,五十多岁老人家大热天跑过来也不容易,于是她缓和语气,“把蛋糕放冰箱里,先去洗把脸吧。”
“嗳,我这就去。”
李清荷从衣帽间拿出晚上的演出服,叠整齐放进行李包,李观山用毛巾擦干脸走出来,指着她的包问:“晚上要去酒吧演出?”
她似有若无地嗯一声。
李观山坐在沙发上,自顾自倒一杯温水,继续说:“我问你,你是打算一辈子在酒吧工作?”
她继续整理,没看他,“暂时,当然能重回舞团更好。”
李观山没接她的话,转移话题问:“你最近看网络新闻了吗?”
说着,他拿出手机点开营销号发出的一则新闻,大声念道:“昔日古典舞新星李清荷在酒吧卖艺。”
他在最后两个字上加重语气,咬字清晰带有浓重的怨气,生怕她听不见似的。
说完还不甘心,痛心疾首说:“卖艺!太难听了!”
拉上行李包拉链,她淡淡地瞥他一眼,不出她所料,就知道他今天过来没安好心。
她冷眼开腔:“你今天过来就是给你女儿读网络流言的吗?”
李观山被网络言论气的不轻,重重地放下杯子,一脸焦急的样子,“你就不着急吗?网上的言论都沸反盈天了,你还有心思在酒吧跳舞?”
“我着急有什么用,他们能闭嘴吗?”她提高音量,掷地有声,“还有,在酒吧跳舞怎么了,至少我能有一个容身之处,而且酒吧里的观众都很喜欢我。”
“你这叫鼠目寸光!”李观山头冒青筋,用力指着她,“酒吧里的观众都是些什么人,他们喜欢你是在拉低你的身价和档次!”
再次听到他这种高高在上的言论,才惊醒过来她和李观山向来三观不同,她干嘛在这里和他争论,简直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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