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与昏迷前已是不同。
白云在天际流转,片片树荫遮头,身下是柔软的碧草。耳边是淙淙的流水声。司徒律井觉面颊一痒,抬手碾死颊侧的虫蚁,指尖是一抹红。
“司徒哥哥,你终于肯醒来了。”少女清脆的声音响在耳畔,闻此声,司徒律井下意识蹙起的眉头都舒展了。
他循声看去,一身紫衣的少女捧着一柄荷花叶从远而近。
他欲发出声音,却止不住的咳嗽,干裂的唇带着麻木的痛感震颤。
“司徒哥哥,你莫急着说话,饮下这些泉水吧。”少女悉心的将荷叶边靠在司徒律井的唇边。
司徒律井的目光胶着在少女清秀的容颜上,少女对这灼灼的目光恍若浑然未觉。
她大大方方的说:“司徒哥哥,你猜我来的路上遇着谁了?”
少女的脸上带着俏皮的笑,眼睫一颤一颤,把阳光搅的细碎,在眼睛下方留下淡淡的阴影。
司徒律井喉头滚动,喝下一荷叶甘甜的泉水。
“是蝉郎。”少女娇嗔。
尾音隐灭,少女的脸上映出淡粉。
司徒律井不动声色的收回眼神。
他嘶哑着嗓音道:“安虞,你怎么会在这里?”
少女伸出左手食指点在司徒律井的眉间。
“司徒哥哥,你怎么皱起眉头啦,难道安虞的出现让你觉得不快乐吗?”安虞用手指描绘他眉间起伏的纹路。
司徒律井淡笑。
安虞也笑了。
他们目光相对,身旁的泉水依然湍急的流淌着,太阳光一片片的,绕过树荫,照耀在少女的衣角上。
安虞声音柔和下来,她倾身,将一侧的脸颊贴在司徒律井的身前。
“我想来见你,就来了。”安虞回答司徒律井的问题,平静地道:“我娘亲说了,只要你平安回去金石国,我们就能大婚了。”
少女的声音愈来愈轻,司徒律井的意识却逐渐混沌,他觉得胸口似乎压着一块石头,压的他似乎喘不过气。不一会儿,眼前发黑,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安虞仍不察,神色怔仲:“司徒哥哥,为什么我会感觉心里有些不忍呢?都已经走到如今这一步,我却似乎难以再继续......”
司徒律井自然没有听见这些话,但他的心中已隐隐有了些不安,如果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安,那么就是在安虞提起蝉郎时脸上生起不自然的红晕时。
安虞直起身,看见司徒律井闭合上的双眼,她抬手触碰他的眼皮。意识到他又陷入了精疲力竭般的昏迷。
“对不起,司徒哥哥,还有,对不起,哥哥。”
安虞几乎带着哭音吐出最后的哥哥二字。
清秀的脸蛋不见笑容,只见愁容。
“司徒哥哥,难道自相残杀是我们三个人的宿命吗?”安虞的眼泪簌簌流下。她知道不会有人来回答这个问题,她也不敢真的去寻找一个确切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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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千踪坐在马背上,梁贽煜乘着马和他同行。
蝉鸣阵阵,游千踪心内打鼓,用余光偷偷瞧梁贽煜的神色。
在游千踪几次三番的偷瞧下,梁贽煜突然转头,和游千踪四目相视,抓了个正着。
“你有话要和我说?”梁贽煜突兀的弯唇。
游千踪一惊,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
“我,我看你好看才看的,没事没事。”游千踪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
他说完就懊悔了,尽说些有的没的,狗屁逻辑都不通。他只是被抓个正着,大脑一时短路,胡乱邹了个借口。
昨日的事情让他不敢掉以轻心,万一说出不该说的话,沦落成吴不可的下场可就歇菜了。
游千踪今早和梁贽煜骑马同去,一齐拜访亲王。
此时两人又陷入了沉寂。
马匹在人群中慢悠悠的行着,游千踪的目光在人群里漫不经心的游荡。
突然一道铃铛声让他心上触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敲在胸口,带来丝丝钝痛。
他定睛看去,凝神倾听,却什么也没有了,游千踪眉眼带着一丝疲惫,若有所思,难道是自己幻听了吗。
安虞将司徒律井安置在客栈中,自己乔装打扮了一番出行,来到和那人相约的地点。
小酒馆破破烂烂,矗立在人烟罕至的深巷中。
安虞四处打探,才慢吞吞的摸索到这个地点。
她看着眼前迎风招展的残破酒幡时,心中不无疑惑。
踏进了酒馆,迎面来了个精神矍铄的老人,老人招待她在靠窗的角落坐下。
“小伙子,吃些什么。”老人问。
安虞迟迟不答,她的目光落在酒肆内挂的木牌上,似乎难以抉择。
“见你是个生面孔,恐怕是第一次来俺老汉家的酒馆。”老人笑着抚须,道:“老汉家的酒馆开的年头恐怕比你年纪都大了,这里的每一道菜,每一坛酒,老汉都有自信,虽然不是世上最好的,但绝对是差不到哪里去的,小伙子,你放心的点菜吧。”老人略略挺直脊背,面上一派自豪。
安虞闻言,便随手点了几道菜,因为娘亲明令禁酒,所以她到如今也不曾染半滴酒,是以并没有让店家上酒。
店家手脚快,菜一盘盘的端了上来,安虞见惯了珍馐,也吃遍了海味,偶尔的清汤小菜倒也并不觉得难以入口。
有人从二楼下来,在安虞的对面落座。
安虞抬眼,打量眼前来人。
普通妇人的装束,面颊上带着斑点,皮肤显然是风吹日晒过的,显得格外沧桑。
虽如此,安虞与来人对过眼神后,还是认出了她。
“娘亲。”安虞喃喃。
对面的女子笑意浓浓,面颊上的皱纹愈显眼。
此时,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女子的眼神突然受伤般,又瞬间恢复了镇定,脸上失去了笑容,高深莫测般说着安虞猜不透听不懂的话。
“竟然是下雨天,若干年前,也是这样一个下雨天。”
安虞早已习惯了娘亲偶尔的自说自话。
直到——
“你爹当年就是在这个酒馆里喝醉了酒。”女子话音落下。
安虞放下手中的碗筷,心情渐渐沉重起来。
安虞的目光同样透过窗,穿过雨幕看去,没有着落点。
娘亲之所以选择这么破旧的酒馆见面,就是因为他吗?那个她听过,却从来没有见过的爹。
良久,做娘亲的从伤怀中惊醒来,她的目光定定的看向自己那年少的女儿。
“安虞,回去吧,带他一起。”
安虞面上是了然的神色。点头却带着迟疑,做娘的没来得及看清女儿脸上的踟蹰,就起身离开了。
安虞摸向腰间别着的青色竹笛,顺着笛身往下,摸到缀在底部的一枚黄铜铃铛,她摆动铃铛,在铃铃声,她带着忧虑的眉眼舒展开,又恢复了外人看来天真烂漫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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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千踪和梁贽虞拜见了孝和亲王。
孝和亲王道:“敌人虽在暗处,却不知一动不如一静的道理,在宣州城内,接二连三死了人,已是惊动了京中贵人。”
“先是孙宝成,接着是吴不可,再然后是红倌竹月,他们一一被杀,躲在暗处动手脚的人显然是想杀人灭口。”
“弃暗投明的素问寒虽然知道是他曾经的主子所为,但却对主子一无所知,他说他们是养在那人手下的鹰犬,只有在那人需要时才会伺机出动,那人的样貌总是掩藏在青色面具之下,他们只是听令行事,却从不过问是为什么。”梁贽煜眉眼沉着。
游千踪看着梁贽煜如此沉着冷静,不自觉的滚动喉咙,他觉得面皮发紧,眼神复又落在孝和亲王那处。
“素问寒未曾见过司徒律井,当日其妹素知温是受了主人的命令前来杀害我和司徒律井,这一点倒是没有可多加质疑的。但是,至今我想不明白,司徒律井又是为何要加害于我?”游千踪的心中始终徘徊着这一个疑问。
“司徒律井的身份我已经从万里针那里听闻了,他确实是金石国的人。而素问寒的主人也是金石国的人,我想其中可能有一些关联,再加上他们体内有相同的蛊虫,我的猜测或许**不离十,司徒律井或许也同样是受命于蒙面人。”梁贽煜说出心中的猜测。
“那名叫蝉郎的男子,不知所踪,但是本王心中直觉,他或许能为我们提供更多的线索,素问寒曾说过,蝉郎,是唯一能安然无恙从蒙面人手下叛逃的人。”孝和亲王并不打算放过这件蹊跷的事。
再加上其中不便为外人道的缘由,孝和亲王势必要将此事彻查到底。
“禀报亲王,在城中一客栈发现司徒律井的行踪,属下已派人将客栈层层包围。”来人单膝跪在孝和亲王面前禀报。
此话犹如一石落在游千踪的心头,激荡起层层波浪。
“竟然没有死。”孝和亲王蹙起眉头。
游千踪耳朵颤动,将此话听进心中,疑虑顿生。他不明白,何以孝和亲王如此说,当初素问寒并未伤其根本,不该有什么性命之忧才对。
游千踪默不作声。
梁贽煜的目光在神色莫名的游千踪身上转了一圈,又收回了目光,向孝和亲王道:“可同往否?”
孝和亲王自然不会回绝,于是三人便一同乘马前去。
“叮铃铃~”
随着向客栈愈来愈逼近,游千踪又听见了那种铃铛声。
这一次,他掐痛自己,铃声依旧存在,似乎不是错觉。
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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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安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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