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结束的铃声拖着长长的尾音，划破了一中教学楼的静谧。教室里的灯光还亮着大半，同学们陆陆续续收拾好书包，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夹杂着几句低声的道别，渐渐消散在走廊尽头。
赵清沅把最后一本数学练习册塞进书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斜前方的座位。夏砚澄还坐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笔尖在竞赛习题册上飞快移动，发出沙沙的轻响。灯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浅浅的阴影，鼻尖上还沾着一点淡淡的墨水渍，是连日来刷题留下的痕迹。
这已经是赵清沅悄悄给夏砚澄送杂粮饭团的第三周了。
自从那天从林宇口中得知夏砚澄为了备战数学竞赛常常跳过晚饭，她便记在了心里。起初只是偶尔趁着晚自习结束后，教室里人少的时候，把温热的饭团放进他的抽屉，附上一张画着小丸子的便签。后来渐渐成了习惯，每天傍晚都会绕到食堂，让阿姨留两个刚蒸好的杂粮饭团，有时是原味的，有时是加了肉松海苔的，变着花样想让他多吃一点。
她从来没敢让他知道是自己送的。一来是怕打扰他备赛的心思，二来是少女的心事总带着点羞涩，像藏在梧桐叶下的露珠，悄悄闪烁，不愿轻易被人窥见。她只是默默做着这些，看着他每天早上抽屉里的饭团消失，心里便会泛起一丝甜甜的暖意。
赵清沅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小忐忑，背起书包准备离开。刚走到教室门口，手腕忽然被轻轻拉住了。
那触感温热而干燥，带着一点薄茧，是常年握笔留下的痕迹。赵清沅心头一跳，猛地转过头，撞进了一双盛满笑意的眼睛里。
夏砚澄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后，手里还拎着他的黑色背包，额前的碎发被灯光染成了浅棕色，脸上带着刚放下笔的松弛感。他的指尖确实沾着一点淡淡的墨水渍，是深蓝色的，和他习题册上的笔墨颜色一模一样，显然是刚停下刷题就追了出来。
“等一下。”夏砚澄的声音低沉悦耳，像晚风拂过梧桐叶的轻响，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赵清沅的脸颊瞬间就热了起来，像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心湖泛起层层涟漪。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指尖却碰到了他掌心的温度，那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连忙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的鞋尖上，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怎、怎么了？”
夏砚澄松开了她的手腕，却没有走开，而是侧身挡住了她的去路，从背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样东西。那是一瓶包装简约的芒果汁，玻璃瓶身还带着温热的触感，显然是特意加热过的，不像超市里卖的那样冰凉。
他把芒果汁递到她面前，指尖的墨水渍在灯光下格外清晰，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透着几分认真的可爱。“给你的。”夏砚澄的声音比刚才更温柔了些，眼里的笑意浓得化不开，“谢谢你的饭团，我查过了，你喜欢芒果味。”
“！！！”
赵清沅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惊讶，像只受惊的小鹿。她怔怔地看着夏砚澄手里的芒果汁，又看向他带着笑意的眼睛，脸颊烫得几乎要冒烟。
他知道了？他竟然知道那些饭团是她送的？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飞速闪过，让她一时间忘了反应。她想起自己每次偷偷放饭团时的紧张，想起便签纸上画得歪歪扭扭的小丸子，想起看到他抽屉空了时的窃喜，此刻所有的羞涩和忐忑都涌了上来，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你怎么知道……”赵清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夏砚澄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和慌乱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芒果汁，又抬眼望向她：“第一次在抽屉里看到饭团和便签时，就猜到了。”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回忆的温柔：“那字迹，和你上次问我题时写在草稿纸上的一模一样。还有那个圆滚滚的小丸子，我记得你课本扉页上也画过一个，只是没那么多花样。”
赵清沅的脸更红了。她没想到自己自以为隐秘的小心思，早就被他看得明明白白。原来那些偷偷摸摸的举动，在他眼里或许根本算不上秘密，只是她自己在兀自紧张罢了。
“我……我就是听林宇说你不怎么吃晚饭，怕你饿……”赵清沅结结巴巴地解释着，手指紧紧攥着书包带，指节都有些发白，“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我知道。”夏砚澄打断了她的话，声音温柔得能溺死人，“我没有多想，我知道你是关心我。”
他把芒果汁又往她面前递了递，眼神真挚：“饭团很好吃，每天打开抽屉看到那个小丸子，都觉得刷题的疲惫少了大半。谢谢你，清沅。”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她的名字，没有带姓氏，语气亲昵而自然。赵清沅的心跳瞬间又快了几分，像是有只小兔子在胸腔里怦怦直跳。她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发现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盛着漫天星光，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接过了那瓶芒果汁。指尖触到温热的瓶身，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驱散了所有的羞涩和慌乱。芒果汁的包装很简单，标签上印着新鲜的芒果图案，隔着玻璃瓶都能闻到淡淡的芒果清香，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芒果味？”赵清沅小声问道，心里带着一丝好奇。她好像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说过自己喜欢什么口味的饮料。
夏砚澄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上次班级聚餐，你喝的就是芒果汁，而且喝了两杯。还有上次文艺汇演，你后台休息时，同学给你带的也是芒果味的气泡水，你喝得很开心。”
赵清沅愣住了。那些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而且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细节，她自己都快忘了，他竟然都记得清清楚楚。
原来，他并不是只埋头于竞赛题，他也在悄悄关注着她。这个认知让赵清沅的心里甜滋滋的，像喝了蜜一样，刚才的羞涩和慌乱渐渐被温柔取代。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芒果汁，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瓶身，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谢谢你的芒果汁。”她抬起头，鼓起勇气迎上他的目光，声音比刚才大了些，也坚定了些。
夏砚澄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他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脸颊上，又移到她握着芒果汁的手上，指尖的墨水渍似乎也变得温柔起来。“不用谢。”他说，“以后不用特意给我带饭团，太麻烦了。”
赵清沅摇摇头，认真地说：“不麻烦呀，食堂就在楼下，顺手的事情。而且……”她顿了顿，声音小了下去，“你刷题那么辛苦，得好好吃饭才行。”
夏砚澄的心里泛起一阵暖意。他知道，她的“顺手”其实是特意为之，是藏在细节里的关心。这段时间，因为竞赛备赛，他确实忽略了很多事情，包括她之前找他问错题时，他随口的敷衍，现在想来，心里满是愧疚。
“之前对不起。”夏砚澄忽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歉意，“你找我问题的时候，我不该那么敷衍你。那时候太急于赶进度，忽略了你的感受。”
赵清沅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件事，连忙说：“没关系没关系，我知道你那时候很忙，竞赛对你很重要。”
“再重要，也不能忽略你。”夏砚澄的声音很认真，眼神也格外坚定，“以后你有题不会，随时可以找我，我会抽时间给你讲。”
他的话像一股暖流，淌过赵清沅的心底。她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里甜甜的，用力点了点头：“好。”
走廊里的灯光柔和，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地靠在一起。晚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梧桐叶的清芬，夹杂着淡淡的芒果香，空气里弥漫着温柔的气息。
夏砚澄看着她手里的芒果汁，又看了看她泛红的脸颊，忍不住问道：“要不要现在打开喝？还是温的。”
赵清沅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拧开瓶盖。清甜的芒果香瞬间弥漫开来，比刚才隔着瓶子闻到的更加浓郁。她抿了一小口，温热的果汁滑入喉咙，带着恰到好处的甜意，不腻不齁，刚好是她喜欢的味道。
“好喝。”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藏着星星。
夏砚澄看着她满足的模样，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有落下。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草莓味的糖果，递到她面前：“这个也给你，你之前好像喜欢吃这个味道。”
赵清沅惊讶地看着他手里的糖果，心里的暖意更甚。她确实喜欢草莓味的糖果，上次爬山时他给过她一颗，没想到他也记在了心里。
她接过糖果，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甜甜的草莓味在舌尖化开，和嘴里的芒果汁味道交织在一起，甜得恰到好处，像此刻的心情。
“谢谢你。”赵清沅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眼神温柔地看着他。
“应该我谢谢你才对。”夏砚澄说，“那些饭团，还有便签上的小丸子，给了我很多动力。有时候刷题刷到烦躁，看到那个圆滚滚的小丸子，就觉得又能坚持下去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认真地说：“尤其是昨天那个抱着小奖杯的小丸子，看到它，我就觉得，一定要好好努力，不能辜负你的鼓励。”
赵清沅的脸颊又红了起来，她低下头，小声说：“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你那么厉害。”
夏砚澄看着她羞涩的模样，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他忽然觉得，这段时间的辛苦和疲惫，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有她这样默默的关心和鼓励，再难的竞赛题，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走吧，我送你到校门口。”夏砚澄率先打破了沉默，提起背包，侧身让开了路。
赵清沅点点头，和他并肩走在走廊里。两人之间没有太多的话语，却并不觉得尴尬。偶尔有晚归的同学从身边经过，投来好奇的目光，赵清沅会下意识地往夏砚澄身边靠一靠，脸颊微微发烫。
夏砚澄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脚步放慢了些，配合着她的节奏。
走到教学楼门口时，晚风迎面吹来，带着一丝凉意。赵清沅下意识地裹紧了外套，手里的芒果汁还带着温热的触感，给了她一丝暖意。
“到这里就可以了，你快回去吧，还要刷题呢。”赵清沅停下脚步，转过身对夏砚澄说。
夏砚澄点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他看着她手里还剩下大半的芒果汁，叮嘱道：“芒果汁记得喝完，温的对胃好。明天我还在这里等你，给你带新的。”
赵清沅的心里甜甜的，点点头：“好。你也别太晚回去，注意休息。”
“嗯，我知道。”夏砚澄的眼里带着笑意，“路上小心。”
赵清沅“嗯”了一声，转身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她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发现夏砚澄还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看到她回头，还朝着她挥了挥手，眼里的笑意藏不住。
赵清沅的脸颊又红了，连忙转过身，加快了脚步。手里的芒果汁温热依旧，芒果香萦绕在鼻尖，心里的甜意却久久不散。她知道，从今天起，那个藏在抽屉里的小秘密，变成了他们之间独有的默契，像一颗温柔的种子，在梧桐影下悄悄生根发芽。
夏砚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嘴角的笑意依旧没有褪去。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指尖的墨水渍，又想起她刚才羞涩的模样和亮晶晶的眼睛，心里满是温柔。
他转身回到教室，走到自己的座位旁，拉开抽屉。里面还放着今天早上她送来的便签纸，上面的小丸子歪着脑袋，做了个鬼脸，旁边写着：“今天也要加油呀，不许饿肚子哦～”
夏砚澄拿起那张便签纸，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字迹和图案，眼里满是珍视。他把便签纸小心翼翼地夹进自己的竞赛笔记本里，然后坐下，重新拿起笔。
这一次，他的笔尖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急躁，反而多了几分从容和坚定。因为他知道，在这个微凉的秋夜里，有一个人在默默关心着他，有一瓶温热的芒果汁，和一张画着小丸子的便签纸，成了他最温暖的动力。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了教室里的身影，也照亮了少年少女之间，那份悄悄萌芽的、温柔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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