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她和夏砚澄。赵清沅终于鼓起勇气，抱着夹着干桂花的错题本，走到了夏砚澄的桌前。指尖攥着错题本的边缘，连纸页上的桂花香气都仿佛变得紧张。赵清沅的声音比预想中更轻，带着点没底气的颤音：“夏同学，这道三角函数题……我算了好久，还是没找到辅助角公式的用法，你能帮我看看吗？”
夏砚澄刚写完一道竞赛题的最后一步，笔尖还停在纸上。听到声音，他没有立刻抬头，而是先把钢笔帽轻轻扣好，放在桌角——动作慢得像在确认不会打扰到她。他才抬眼，目光落在她递来的错题本上，视线先扫过那排整齐的月牙形修正贴，又在夹着的干桂花上顿了半秒，才点头：“可以，你坐。”
他指了指旁边的空位，赵清沅赶紧拉开椅子坐下，尽量让动作轻一点，怕椅子腿蹭到地板的声音打破安静。她把错题本摊开在两人中间，浅青色的演算痕迹密密麻麻，最后一步还画了个小小的问号，像她此刻的心情。
夏砚澄没有拿自己的笔，而是用她放在桌上的浅青色铅笔，笔尖悬在纸页上方，先问：“你尝试拆分角了吗？比如把3θ拆成2θ θ，再用和角公式展开。”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刚好能让她一个人听见，带着点耐心的节奏，不像讲解，更像在引导她找思路。
赵清沅愣了愣，指尖点在草稿纸上：“我试过，但拆完后项数太多，不知道该合并哪一项……”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怕自己说的思路太笨。
夏砚澄没说话，只是在草稿纸上轻轻画了条横线，你看——”他的笔尖移动得很慢，每写一步就停一下，抬头看她的反应。
字迹在纸上延伸，步骤清晰得像被精心梳理过的线。赵清沅盯着那行标注，忽然觉得堵在心里的乱麻被理顺了，眼睛瞬间亮起来：“原来如此！我之前总想着先凑辅助角，反而绕远了。”她拿起铅笔，按照他说的步骤重新演算，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都轻快了些，连耳尖的红晕都淡了点。
夏砚澄看着她低头做题的样子，阳光落在她的发梢，有根碎发贴在脸颊上，随着她写字的动作轻轻晃动。他的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自己的铅笔盒，那里藏着一张浅青色便签——是上次帮她捡错题本时，不小心多撕下来的一张，他没舍得扔，一直夹在里面。
“算完了！”赵清沅抬起头，手里的铅笔还指着最后一步的答案，眼睛亮晶晶的，像盛了午后的阳光，“和参考答案一样！谢谢你，夏同学，你讲得比我听网课还清楚。”她把错题本往自己这边拉了拉，想把便签纸拿出来——上次他写的解题思路还贴在上面，她想再谢谢他，却没注意到错题本里的干桂花掉了出来，一片浅黄落在夏砚澄的练习册上。
两人同时低头去捡，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一起。夏砚澄的手还是微凉的，像刚碰过教室窗沿的玻璃；赵清沅的指尖却带着点铅笔芯的温度，比他的热一点。他们都顿了一下，又飞快地收回手，赵清沅把桂花捡起来，放回错题本里，耳尖又烧了起来，连声音都有点结巴：“对……对不起，我没拿好。”
“没事。”夏砚澄的声音比刚才低了点，他把练习册往旁边挪了挪，露出桌角的一个小罐子——是个和赵清沅的陶瓷罐很像的浅棕色小罐，只是罐口没有缠棉线，罐身上刻着简单的梧桐叶纹路。他看到赵清沅的目光落在罐子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罐子，轻轻拧开盖子，里面也装着干桂花，只是颜色比她的深一点，是去年深秋的桂花。
“我外婆家也有棵桂花树。”他的声音很轻，像在说一件很私密的事，“去年秋天她寄来的，说放在书桌上，做题时能静下心。”他倒出一片桂花，放在指尖，阳光把花瓣照得透亮，“你的桂花好像更香一点，是初秋的吧？初秋的桂花糖分足。”
赵清沅没想到他会主动说这些，心里像被温水浸过，软乎乎的。她也拿起自己的陶瓷罐，拧开盖子，让甜香飘出来：“对！是去年九月外婆摘的，她说要趁第一波桂花摘，香味最浓。我每次做题烦了，就闻闻，好像外婆在旁边看着我一样。”她把罐子递到他面前，“你闻闻，是不是比你的香？”
夏砚澄低头闻了闻，桂花的甜香混着她指尖的温度，轻轻漫进鼻腔。他点了点头，嘴角难得勾了个浅淡的弧度，不像平时那样快得让人看不清，而是停留了两秒，像水面泛起的涟漪：“嗯，是香一点。”他把自己的罐子也递过去，“你的罐子是外婆刻的吧？纹路很细，我外婆刻的比较粗，她眼神不太好。”
赵清沅接过他的罐子，指尖摸着上面的梧桐叶纹路，粗糙的触感很亲切：“我外婆也是！她刻的时候总说‘老了，手不稳了’，可我觉得刻得最好看。”她把两个罐子并放在桌上，一个缠着棉线，一个刻着梧桐叶，里面都装着干桂花，像两件凑成对的小宝贝。
上课铃响了，赵清沅赶紧把罐子收进书包，抱着错题本站起来：“那我先回座位了，下次有不会的题，还能问你吗？”她的声音里带着点期待，怕他会拒绝。
夏砚澄点了点头，拿起自己的铅笔，在她的错题本扉页上写了一行字——还是没有连笔的工整字迹，只是末尾的勾比上次画得大了点：“随时可以，我中午一般都在教室。”他把错题本递给她，指尖碰到她的手心时，又飞快地收了回去，“上课吧。”
赵清沅抱着错题本回到座位，翻开扉页，看着那行字，忍不住笑了笑。她把罐子放在桌角，让桂花的甜香飘到鼻尖，又抬头看了眼斜前方的夏砚澄——他已经低头开始做题了。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们之间的空地上，连空气里都飘着桂花的甜香，像在为这场刚开始的交集，悄悄铺着温柔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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