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莯在走廊上站了会儿,自顾自地笑了。
乌渊若只是个D级怪物,怎么可能察觉得出端倪?
他的□□要特殊药水才能融掉,变声虫非A 以上怪物无法感知,更别说身上还涂抹了掩饰性的气味。
白莯摸着自己的耳后,在冰凉的透明小虫上摁了一下。
“你知道怎么回事吗?”他压低声音,和小虫说悄悄话。
但混沌小虫无法与人交流,白莯也得不到答案。
[白莯:猎人?你怎么知道的?]
白莯发出这条短信,沿着弧形走廊检查。
天花板上,每隔十米就有一个圆形的机器眼倒吊着,它形如一颗眼珠,每每有生物路过,它便随之转动。
白莯路过了十几个眼珠,把整层楼转了一遍。路上不时有匆忙路过的安保和工作人员,还有几名被押走的客人。
他按下电梯下行键,观察左手腕的磁场探测表,上面的指针指向了“NONE”。
这并不是无异常的意思,而是无法探测。
交易所内有活的异常生物,为了避开侦查,几层楼都安装了屏蔽仪,普通的探测表无法运作,得用异管局发给员工的SC生物扫描器。
白莯下了一层楼,这层主要是宴会厅和小餐厅,他漫无目的地走过各个通道。探测仪不能用,也没人给他分个SC扫描器,他就这么闲逛着,在靠近一扇大开的窗时,忽然感受到一阵寒意。
这寒意不是来自风,而是宛如被扔进冰窖里,密集凝结的水汽冲入鼻腔,挤压着肺和五脏,白莯打了个寒噤。
“乌渊......?”
有点像乌渊的“冷风机”异能呢。
白莯在心底默认了“冷风机”这个名字——毫无威慑力,但很贴切。
他循着寒意的来源,注意到窗边的逃生门,里面没开灯,一片浓黑。
白莯闯进门里,顺着漆黑的通道又下一层。
这是第五十三层,眼前是一扇双开仿石门,左右挂着白炽光壁灯,顶上贴着“仓库区”三个字。门中间镶嵌着一颗机械眼,正直勾勾盯着他。
“是我,”白莯对着机械眼晃动工作牌,“能进去吗?”
机械眼瞪着他不动。几秒钟后,门弹开了。
与外面的氛围不同,这是条弧形走廊,明亮温暖,两边摆着绿植,墙上是一扇扇封闭的小门,偶尔可听见几声“咕咕”“唧唧”的叫声,或不知从哪儿飘来的含混低语。
白莯能感觉到,在墙的后面,藏着无数双眼睛,视线随着他的脚步移动。他被怪物们窥视着,这空间里一个人类也没有。
有点奇怪。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仓库区,平时至少要安排十对个守卫,三四个巡逻员。
白莯袖口藏着刀,路过一扇窄门时,听见轻微的开锁声。
有东西在后面。
那扇门拉开一条细缝,然后缓慢打开,一张熟悉的脸探了出来——
竟然是顾彬。
他虚弱道:“你有手机吗?”
顾彬头发凌乱,脸上灰扑扑的,像刚从旧柜子里爬出来。他身上的大衣也被撕坏了一个口子,外口袋插了一只被揉烂的玫瑰,只剩三四片花瓣皱巴地夹着。
“帮帮我。”他左右看看,然后从门里挤出,“借我个手机用用......”
他伸手去抓白莯的外衣兜,手腕一阵刺痛,对方的袖管里闪过刀刃的光,转眼间就让他染上了血。
“别乱碰。”白莯后退一步。
顾彬低头瞪着自己的手腕,刀痕环了半圈,浓稠的血液正滴答往下落。
“我的身体......”他嘴唇颤动,缓缓抬头,这才认真观察起对面的人。
一个长发蓝瞳的小侍从罢了。
竟敢弄伤他的手腕——
顾彬愤怒地裂开嘴,露出藏于嘴皮下的獠牙。
“盯着我干嘛,”小侍从亮出了他的匕首,“老实点,再乱伸手,我就挑掉你的手筋。”
他说话时不悦地撅嘴,漂亮的脸蛋又骄又凶。
有点好看啊。
方咽了咽口水,下意识把手背到身后,又紧张地揣进兜里,摸到那束仅剩的烂玫瑰。
不错,这个小侍从也不错。
他视线愈发露骨,从头至尾地打量,不放过一丝细节。
要是没追到咖啡店老板......就把这个小侍从拿下吧。
吃下这个身体,可以管好久了。
“抱歉,是我突兀了,”他恢复彬彬有礼的模样,“是这样的。我本要去赴约,但路上把手机弄丢了,现在我联系不上约会对象,还碰到个怪物。他在追杀我,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吧,你是不是也在找他?我给你说,他就躲在这层楼......”
他神秘兮兮地停顿了一下,又道:“是一只杀戮成性,可怕至极的章鱼怪。”
白莯右眼皮跳了两下。
“章鱼?”
“是啊,超大一只。邪恶的东西,见人就吃。你看我,衣服都被弄烂了......他还抢走了我送人的花......”顾彬攥紧拳头,怨恨道,“神经病一个,非要跟我抢猎物......”
“什么猎物?”白莯打断他。
“啊,没有猎物。我是说你别担心,你跟我跑,我会保护你......”
白莯逐渐听不进他的话。
因为就在顾彬的背后,几米外的墙拐角处扬起三条巨大的触腕,每一条都有人腿那么粗。
两条暗粉色的,一条白色的,远看如色泽纯洁的蟒蛇。
这堆触手有点眼熟。但白莯来不及多想,一根触手猛地突进过来,卷住了顾彬的脑袋。
“啊——!”
顾彬的叫声戛然而止脖子如折断的树枝往后歪去,玫瑰花瓣搅在血滴中,如皱巴巴的红纸屑。
他的皮肤迅速变黑——冻皮一样的肉质,是他作为怪物的本体。
咔哒,一声骨头碎裂的脆响,他被触手卷走,眨眼便消失在拐角。
白莯盯着地上残留的“冻肉”碎渣,想起昨天黑豆叼回来的怪物肉。
他顿时了然。这世间存在一种奇异的怪物,喜欢克隆他人的长相,扮演别人的身份,靠吸食漂亮的皮囊为生。
这种怪物统称为游影。
顾彬是游影?
白莯来不及多想,他扶着墙面往后摸了几步,拐角处,那根白触手又冒出头来,密集的吸盘密张合着,每个有眼睛那么大。
触手要来捉他了。
白莯看了眼手中攥着的小匕首,毫不犹豫地拉开门闪进去,扭锁的瞬间,门外传来剧烈的响动,似是铁板摔落到走廊上。
“嘭,嘭。”
触手拍打着门,第一下很重,第二下很轻。
白莯摸到门边的开关,打开了灯。这是刚才顾彬的躲的地方,一个杂物间,没有窗户,唯一的出入口就是这扇门。
他用耳朵捕捉门外的动静,手在门把手上搭了又放下,强忍着开门的冲动。
作为阅怪无数的猎人,即便再后知后觉,也能猜出现在的情况。
这里是章鱼怪的幻境。
顾彬被困在这个幻境里追杀——这是为他准备的狩猎场。
至于那个章鱼怪是谁,就更好猜了。
可乌渊为什么要杀顾彬?
而且,他的触手......怎么变那么粗了?
白莯摸着下巴思索。
也许现在的乌渊不是人形,而是作为双栖章鱼时的本体。
心跳噗通快跳起来,胸口闷闷的像有锤子在敲。
好想看看乌渊的本体。
白莯已经忘记了双栖章鱼的样貌,他的记忆停留在那个烧焦的巢穴里,半分化的人形在异火中狰狞嘶喊。
那叫声令他烦躁。白莯厌恶痛苦,而这些“人”的痛苦狠烈地割在他身上。他于是抽出猎刀,如疯子一般冲入火海,把所有痛苦都斩杀,一个不留。
那些残尸七零八落地滚落地上,躯干丑陋地扭曲着,到处都是断掉的触手。
可白莯依稀记得,双栖章鱼是种泛着光泽的漂亮生物。
但他忘了它们如何漂亮,只记得一堆凄惨骇人的尸体。
“我能看看你么?”
白莯对着门说,他知道乌渊能听见。
啪嗒啪嗒,黏腻的声音拍打在门上,有节奏的三下,不知是同意还是拒绝。
但白莯还是按下了门把。
“我不想伤你。”
他另一只手贴在门上,轻若呢喃。
“我开门了。”
门缝里涌入凉凉的风,比刚才暖了一点。
一根暗粉色的触手悬空吊着,另一头藏在天花板上破掉的通风口中。
它勾起尖端,朝白莯这边探,吸盘柔软地绽开,吐出几个泡泡。
“咕噜噜。”
白莯想起了求摸摸的麻薯。
它覆上掌心,和它握了握手,粗粗的触手立即卷起一个圈,把他整个小手臂都缠住,吸盘啵唧啵唧滑过袖管。
“......能轻点么,”一双兔兔眼小心地望向天花板,“有点紧。”
缠得太用力了,他手掌开始发酸。
“啵。”
触手稍微卸了点劲。
“谢谢,”白莯柔声说,“你可以出来么?”
他仰头对着黑洞洞的通风口。
几声细细的蠕响,从洞口半挂下来那只白的触手,它是唯一吸盘带尖刺的触手,而那些吸盘又密又宽,如一个个锋利的小嘴,看得人头皮发麻。
它缓慢向下,朝白莯的额头上点去。白莯忍着没动,但一堆尖锐的小齿却猛然张开,发出野兽般犀利的鸣叫。
“吱吱吱——!”
触手猛地朝他脖子卷来,只要吸盘一闭,就能把他的脖子咬穿。
“等等!”
粉触手惊慌弹开,他往旁边一撤,袖中的猎刀出刃,瞬间将黑红触腕割断,手臂那么长的触腕啪叽落地。
“呜。”
刚刚还杀气腾腾的触手,此时惨兮兮地蜷成一团,发出短弱的哭鸣。
“对不起!”
白莯不想伤害乌渊,本只想着用刀挡一下,谁知直接削断了。
而且这根触手明明看起来很凶,怎么会这么弱啊!
“你,还好吗?疼不疼?”
空气中凝蓄着一股怒气,冲击得整个走廊的空间都歪扭起来。
“你别生气,我真不是故意的,我......”
白莯试图安抚。可他前脚说着“不想伤害”,后脚就砍了人家的手,任谁也不会轻易原谅。
虽然是对方攻击在先吧......
可它看起来真的好可怜。
“你看,要不然这样,”他虔诚地捧起地上的断肢,“它才掉不久,我试着帮你缝缝,兴许还有救。”
滴答,触手的断截面正在滴血,黑峻峻的通风口内晃过一双渗人的眼睛。
狭长乌黑,几乎和背景融为一体。
白莯只觉背脊一阵发寒,刚回升的体温又开始下落。
[猎人。]
从不知何处传来乌渊的声音,压抑着怒火,回荡在耳膜。
[你真的活腻了。]
[撒花]感谢宝宝的评论和投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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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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