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晚膳后,合欢就到了宴归的营帐外,但侍卫说殿下和几个大臣在商议要事,合欢便没有硬闯,她走到了营帐不远处的一片河岸等着。
合欢先是站着,站了一会觉得累了便坐下来,坐了一会抬头看见满天的星星。
六月的晚间,炎热褪去,蛙声虫鸣不息,河边的风也凉爽。合欢身上随身携带着驱蚊虫的香囊,她便安心躺下了。不过半个时辰,她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而营帐里,宴归也满是忐忑。
他总记得合欢说“带他去个地方”,满是欣喜与期待。却也想着晚间还有许多要事要商议,所以他早早就把大臣都叫了过去。他整夜都在担心合欢会突然到来,看着他忙碌又失望而去的样子。就这样,带着些担忧与忐忑,他又及其认真专注地和重臣商定了许多七日后的事宜。
等到快到亥时,大臣都一一离去,还没有见到合欢身影。宴归有些庆幸也有些失落。
直到宴归忙完后走出营帐,侍卫才改告知娘娘几个时辰前来过,且在河岸等他。他才急急往河岸走去。
合欢正在河岸熟睡。宴归匆忙而去,看到她熟睡的样子又放轻了脚步。夜深露重,宴归担心她会受凉,急急地解下自己外衣给她盖上。外衣刚盖在身上,合欢就醒了。
合欢睁着朦胧的眼睛看着宴归,过了一会才醒过神来。
“你忙完啦?星星太好看了,我都看睡着了。” 合欢揉了揉眼睛,嗓音都还未醒过来,带着些鼻音。
“嗯。” 宴归满目柔情地看着她。“抱歉,今日事情多。”
“没关系,我们走吧。”合欢拉起宴归的手就往外走。
宴归想要问去哪里,想要说今天太晚了回去歇息吧,可是他都没有说出口。他只是看着拉住他的那只手,用力把手握地更紧一些了,跟上了合欢的脚步。
才走了一会,合欢便从睡意中醒了过来,开始一路叽叽喳喳地说话。
“我带你去个好看的地方。那里可美了,去了你就知道了。是境安发现的地方,他带我去过。后来我还去过好几次。你放心,我认得路的,我以前常和爹爹来采药。” 合欢边走边说。
“境安是谁?” 宴归想到了成境安,但又觉得不应该是同一个人。
“是成将军的儿子,从小我们就一起玩,他就跟我哥哥一样。不过后来他还说要娶我,我说不行。他就不那么黏着我们俩了。”
“为什么不行?”
“我又不喜欢他。不对,也不是不喜欢,他就像我哥哥一样。但我一定是要嫁给心爱之人的,他又不是。”
合欢一路叽叽喳喳,宴归时时应着她,但只是偶尔才问几句。等到路越来越小,林子越来越密,宴归走在前面一手提着灯,一手牵着合欢,时时提醒她注意脚下,合欢也忙于留心脚下,没有再言语。
两人就这样,走了有半个时辰,终于走到了一块低洼的空地,四周空旷,脚下的草也不高。
“到了。” 合欢舒了口气。
她松开了宴归的手,撒欢一样向前跑去。她跑过的地方,一阵细细的声音后,成千上万的萤火虫带着光点缓缓升起。
宴归感受到手里一空,终于问出了他憋了一路的问题。“你方才说要嫁给心爱之人,”他心里有些忐忑,话说到这顿了一会,低下头,用更小的声音问道,“你心爱之人是谁?”
合欢顿下脚步,在点点的萤火中回过头,定定地看向对面的男子,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缓缓答道,“是你啊!”
宴归脑海里回荡着她的话,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瞪大了双眼望向合欢。
在密密麻麻流动的光点中,宴归看清了合欢的脸。她就站在那里,眼里带着光,嘴角带着笑看向自己。
“我心爱的人是你啊,殿下。”
合欢脸上的神情是宴归未见过的,不是以往的纯真与活泼,也不是偶尔的落寞,她的脸好像在瞬间成熟了许多,不再是孩童般的稚气。她就那样一步步向宴归走去,带着满眼柔情和嘴角的笑意。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宴归的心里。
“我去秦国前,阿娘和我说,若你能真心待我,我也该报以真心。若不能,我该独善其身。” 合欢边说边走到宴归面前,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
“阿娘说,若喜欢便坦坦荡荡的去喜欢。我想要坦坦荡荡地喜欢殿下。想要看到你开心,不想吃醋生闷气。不想日日去想木姐姐会不会生气。” 合欢握住了宴归的手。
“殿下,你可以做我的心爱之人吗?” 合欢看向宴归。如她自己所说,她坦坦荡荡,目光灼灼,有欣喜有期待。
宴归没有回答,只是猛地把合欢拉进了怀里,紧紧地抱住了她,迟迟不愿松开。
合欢把头埋在他的臂膀,双手也紧紧环绕在他腰间。直至她觉得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才探出已经发红的脸。
合欢轻轻把他推开一点,让自己能仰起头看见他的脸,他的脸在点点萤火虫的映照中清晰可见。他正看向自己,神情柔和,眉眼带笑。合欢突然想要更近地看到那双眼睛。
合欢突然抱住了他的头,踮起脚,缓缓凑近,直到两人鼻尖相碰,她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自己模糊的倒影,她觉得有趣。片刻后,她落了脚跟,正打算放开双手,却看着那双原本已经有些距离的眼睛突然贴近,直到唇边传来柔软的触感。
这一刻,她只听见了两个人的心跳声。“咚咚!”“咚咚!“盖过了虫鸣。
在这空旷宁静的天地间,在细碎的虫鸣中,在满天的流光中,这一刻的温存,便是他们的整个世界。
在同行到境城的这几天里,两人都极少见面。宴归忙于整顿军纪,忙于和大臣商议要事。合欢和寓木也尽量在军中不动声色,不敢多加打扰。宴归每每去她们的营帐,三人也只是静坐无言。
可合欢和宴归都在这一路出征的路程中,察觉到了大战将至,两人终会渐行渐远,终将失去对方的恐惧和不安。
可是这一刻,两人都觉得圆满,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两国再不会有争端。两人觉得安稳,对明日满是憧憬。
他们牵着手在空地里走了许久,走累了便找到了一块大石,躺在上面看着星星。
他们说了许许多多的话。合欢告诉宴归当日自己为何会去秦国和途中一路的心情,告诉他自己为何会去救那只黑猫,为何会去求林先生收她做弟子。
宴归并不是话多的人,他一直认真地听着合欢的话。但他也也在合欢的问话中,说出了父亲从小对他的严厉,母亲的娇纵还有他那些被父亲连根拔起的牡丹。
夜渐深,在宴归缓缓的声音中,合欢没再出声。宴归坐起身,看到她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宴归拢紧她身上披着的自己的外衣,靠着她躺下,微微侧着身子朝向她,张开臂膀把合欢紧紧地抱进怀里。
宴归就这样看着合欢,小心着周围的动静,一夜无眠。
等到天色微微发亮,宴归才轻轻推醒合欢,说该回去了。合欢还未清醒,闭着眼睛,赖着坐在地上不肯起身。
宴归看了她一会,只好蹲下身,把她背起来,一路背回营帐。
走了一段路后,宴归额上已经开始沁出汗珠,他却丝毫不觉得累,只是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充实。
合欢其实已经半醒,见宴归背她便顺势从了,趴在他的背上,一面用手绕过他的脖子抱紧他,一面偷偷地笑。她原先想着宴归背她走一会她就该醒了,却不曾想到,她趴在他背上,一路平稳舒适,她又缓缓睡了过去。
等到他们快到营地时,宴归远远就看见了寓木。
寓木看见他们,急急奔了过来,她以为合欢受了伤,急急地询问查看。宴归说只是睡着了,寓木才跟在他后面回了营帐,一路无话。
寓木看着宴归让周围的士兵屏声,看着他把合欢轻轻放在塌上,看着他小心脱下合欢的鞋子,看着他为合欢盖上被褥。寓木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切。
“劳烦你等她醒来给她煮些姜汤喝,夜里露重怕受了凉。” 宴归对寓木说,却依然是看着合欢。
寓木敏锐地察觉到,宴归看着合欢的眼神里,除了那一贯的爱意和柔情,还多了些喜悦和丝毫不掩饰的张扬。
寓木答了“好”。等宴归走后,才走到合欢身旁坐下,定定地看着她的脸。
昨夜合欢一直未归,她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她慌了神,急急忙忙去宴归营帐,想着让他派人去找。却在营帐外的河边,看见宴归满脸笑意地看着正披着他外衣睡地正香的合欢。她无声地走开了。
一夜过去,合欢一夜未归,寓木一夜未眠。这一路上,看着宴归和合欢相对无言的样子,她知道有些东西横亘在他们之间。可是,经过这一夜,怕是再没有什么能阻拦他们了吧。
寓木煮好了姜汤后,合欢还未行醒。她用木盘端着一碗滚烫的姜汤走到合欢跟前,想叫她起来。
只是那一瞬间,看着合欢那睡的安详的脸,寓木脑海里竟然闪过一个念头,若是这滚烫的汤水倒在她脸上,说不定殿下就不会喜欢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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