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安。”
“庄安?”
沈笑笑微微拧眉。她一连叫了庄安两声都没有回应,最后不得不伸手在他耳边拍了一巴掌,“庄安,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庄安敷衍地嗯嗯了两声:“我在听。你刚才说了什么?”
看来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沈笑笑只好耐着性子,将刚才已经说过一遍的话又重复一遍:“我已经给我爹娘写信说了,六月廿七,他们一回来我就介绍你给他们认识。廿七那天你记得空出时间来啊。”
“我有空的话。”庄安漫不经心地说,视线又飘到了窗外的街巷上。
沈笑笑愣了一下,不由提高了声音,怒道:“有空的话?信都已经送出去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写信之前就跟你说好了的呀!有空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必须得空出时间来呀!”
庄安:“你这么大声做什么?”
“因为你忙着看街上的小姑娘,我不大点声,你能听到我在说什么吗?”沈笑笑耐着怒气,但还是压低了声音。
庄安满不在乎道:“爱美之心人人皆有。你走在路上,看见一个生的极美的女子,难道不会多看两眼?”
多看两眼归多看两眼,但总不至于眼睛一直黏在人家身上,见了蜂蜜的苍蝇似的!沈笑笑心里暗骂,但这话她不敢和庄安说。说了庄安又要生她的气。后日沈大和罗幺娘就要回来了,何必节外生枝。
庄安总算看向沈笑笑,皱眉,“而且,你今日怎么又穿了这件红色的衣裳?”
“这衣裳怎么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喜欢红的。”沈笑笑莫名其妙。
也许这只是她的错觉。
随着沈大和罗幺娘回来的日子越来越近,庄安待她亦愈发恶劣。一开始还能用玩笑搪塞过去,到现在,这简直是**裸的贬低。沈笑笑不自在地拢拢衣裳。庄安方才没收着声,附近坐着的几桌人好像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沈笑笑总觉得有打量的视线飘过来,酒楼众人嘻嘻索索的说话声也像在对她评头论足。
“之前我就说过,你穿红色很难看。你本来就胖,穿红的看起来就更胖。胖就算了,还显凶。如果你按我说的,穿件月白鹅黄什么的就会好很多。今日要不是你穿这么难看的话,我也不至于一直往街上看。”
沈笑笑:“从来没有人这么和我说过,人家都说我穿红色好看。”
“谁说的?”庄安突然坐直了。
“陈…..”沈笑笑目光闪烁了一下,“娇莺、谭檀、阿浣、祝旦,反正好多人都这么说。”
庄安轻蔑一笑。
“笑笑,你把我和他们比,我和他们能一样吗?我说这些可都是为你好。天下哪个男子不希望自己的妻子貌美,天下又有哪个女子像你这样不愿意为自己所爱的男子梳妆? ”庄安说着,突然自嘲起来,“沈笑笑,我知道你对其实我没有多少感情。不打紧,毕竟一直是这样。我说什么,做什么,你根本不在乎。说打底,你看不起我。我能理解,毕竟我就是个什么都没有的闲汉。而你呢,你是店掌柜,你的朋友们也都是我这样的人高攀不起的,个个都念过书识的字。有做女官的,做夫子的,有在衙门当差的,有继承家业的,甚至还有大户人家的少爷,你瞧不上我很正常。”
“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我的朋友们也从来没有看不起你。他们说那天是你一直缠着谭檀骚扰她,所以祝旦才会生你的气。”沈笑笑揉了揉眉心,“好了,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我们刚刚说到哪里来着?对了,六月廿七你到底有什么事……”
庄安冷笑:“说到底,你还是更相信你的朋友。”
“当天有十五个人在场,有十三个人都说是你骚然谭檀在先,这是我相信谁,不相信谁的问题吗?”
“笑笑,我不会跟你吵架。但你知道吗,如果我是你,我就会相信我未来的夫君。”庄安说,“毫不犹豫地相信他。而不是相信去那些无所谓的人。毕竟除了我,这世上有哪个男子能像我一样喜欢你,这样的让着你忍着你?我是真心喜欢你才愿意这样。你好好想想看。”
“我不是不相信你,”沈笑笑突然觉得很累,真想回家睡上长长的一觉,把这些琐碎的烂事情都丢到一边去。她抓了把头发,“烦死了,不说这个!六月廿七,你究竟是有什么事不能空出时间来?”
“一些私事。”
“什么私事还能比这个重要!”
“笑笑,你别生气。就是和朋友的一些事情,”庄安突然覆上了沈笑笑的手,语气温柔,“放心,六月廿七我一定尽量空出时间。不过这事眼下还不太好说,不如到了今晚你再来问我,好不好?”
——
在对面酒楼吃饭的沈笑笑和庄安没坐多久便离开了。
娇莺吹了吹茶盏边缘的浮沫,清了清嗓子,突然开口,“陈公子。其实有件事情我之前就想问你,为什么突然要回西洲去呢?”
“其实,你不回去的话也没关系吧?”
这些日子她住在衙门里,借着这个便利,导师打听到了不少小道消息。
“反正那边写信来催你回去又不只这一回。这么匆忙地下决定,”娇莺眯眼笑笑,“就好像故意躲着她似的。”
陈卿月看着一红一绿两个小人点点消失在街巷尽头,幽幽地说:“他们看起来很般配。”
这幽怨,宛如弃夫一般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娇莺胳膊上一层鸡皮疙瘩,好奇道:“你认识和笑笑一起吃饭的人啊?”
“算是吧。香烛铺家的二公子,”陈卿月收回目光,又补充,“但我们不熟。就只在医馆见过一面,说过两句话而已。”
“那你成亲的事情?”
陈卿月没多少意外,“她告诉你的?”
娇莺点点头,“成亲的事情,以你的能力,也不是不能自己做主的吧?”
陈卿月沉默了很久。
“就这样不好吗?他们两人看起来很般配。”
事已至此,再问这些有什么意思呢。
“我一会就要上船,你明天一早动身去西洲,以后或许再也见不到了,”娇莺转了转眼睛,“就当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如何?”
陈卿月犹豫了一下,轻轻咳嗽一声:“我有一个朋友。”
“呃,陈公子,你说的这个朋友不会就是你……”娇莺差点一口茶水呛死自己,很快改口,“就,就是你的朋友,他怎么了,你继续说。”
“他,”陈卿月斟酌了一下语言,“他的父母曾经非常非常地恩爱。”
“曾经?”娇莺抓住了重点。
“曾经。”陈卿月一脸平静。
茶水悠悠冒着惨白的热气,陈卿月回想着及笄礼那晚和新太爷的对话。说来也好笑,本该是他生命中最近亲的两个人的故事,竟然还是从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口中听来的。
“他父亲呢,是个大家族的继承人。那是个很大很大的家族,人丁虽然不很兴旺,规矩却比人的头发丝加起来还要多得多。他父亲二十那年,家族开始为他张罗亲事。门当户对的女子有很多,可他父亲一个都不喜欢,他偏偏就喜欢上了一个卖花郎的女儿,还对家里人放话说非她不娶。”
你知道这样的两个人,他们的结合几乎是不可能的。首先家中的长辈就不可能同意。当年他家里人甚至准备立即说一门亲事给他,好让让他断了这个念想。可谁知道他父亲是个情种,为了说服家中长辈,用尽了一切办法。软磨硬泡,甚至是断水绝食。足足半个月没吃一口东西,人瘦得只剩个骨头架子,虚弱到连话都说不出来……就这样以死相逼,终于逼得长辈松了口,许他迎娶他喜欢的那女子为妻。”
“后来他们闹翻了?”
陈卿月摇摇头。
“他们没有闹翻。甚至连一次架都没有吵过。”陈卿月说。
“那难道是去赌钱了?”娇莺猜测。
“不是。”陈卿月摇了摇头,“他父亲从不赌钱。”
“家里的下人们都说两人感情极好,琴瑟和鸣。但就在他们成亲后的第三年,他才满一岁不久,他母亲又有孕了。半个月后,他的父亲突然纳了一房妾室。那个妾室进门时,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他母亲非常生气?”
“没有人知道他母亲当年究竟怎么想。也许她一直坚信着他父亲是爱她的吧。所以他纳了再多的妾也没有关系,只要那颗心是属于她的就好。很傻吧?”陈卿月低低笑笑,“但当年那些事情他只是听说。下人们说他母亲对那个妾室极好,两个人的身子只错了一个月,明明他母亲孕期也很艰难,却不忘亲姐妹似的疼她、宠她,照顾她,他母亲总说头一胎格外重要,她是过来人所以没那么要紧。他母亲大概做梦都没有想到,大半年后,在她临盆待产的关键时候,那个她当作亲姐妹疼爱的人,在她最爱的男子的默许下,在她的催产药里放了斑蝥。”
娇莺去拿点心的手一顿,“斑蝥?那应该也是一味药材吧?药材的话,有没有可能是不小心弄错了?”
“斑蝥是用来活血化淤的。有大毒。药性极烈。哪怕是普通人都不可随意触碰吞服,有孕者更是严格禁止使用。当时家中两人有孕,这种东西,若没有当时身为家主的他父亲首肯,下面采买药材的人哪敢做主?更别说不小心地放到他母亲的药里。”
“那……”
“大家都说他母亲是难产没了的。就这样过去了十多年。他偶然从一个当年和他父母有些交情的人那里打听到了一些消息,然后自己找当年的人,一个人一个人地查,最后就查到这里:他母亲当年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他父亲和现在的母亲合谋。他起初也不愿意相信。明明那么相爱过的两个人,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可铁证如山,由不得他不信。而在这个时候,我这个朋友,他心里也有一个喜欢的女孩。非常非常喜欢,可他现在的情况,简直就和他父母当年是一模一样。所以,你要他选择和他父亲同样的那条路呢,还是选择另外一条路,离那个他非常非常喜欢的人远远的呢?”
“喜欢一个人,难道一定要和她在一起吗。”陈卿月轻声说。
如果两个人最终将以那样的悲剧落幕,那他宁愿两人从一开始就不要在一起。
其实,只要知道她过得好就很好了不是吗。
“陈公子,你这个朋友,”娇莺抬起头,直直看着陈卿月的眼睛,声音脆亮,吐字清晰,“蠢。很蠢。相当的蠢。我这辈子头一回见到这么愚蠢的人。简直就是天下第一的大蠢蛋!”
陈卿月被她骂傻了。
“陈公子,你觉得我日后会因为赌钱赌得倾家荡产,露宿街头吗?”
陈卿月摇摇头。
“被糟糕的男人挥霍空嫁妆,苦苦支撑家庭,最后受不了丢下女儿一走了之呢?”
“应该不会的吧。”陈卿月谨慎评估,给出答案。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觉得你会步你父亲的后尘?”
“不是我父亲,是我朋友的父亲。”陈卿月立即纠正道。
娇莺翻了个白眼,“好吧,你朋友的父亲。你为什么会觉得你朋友会步他父亲的后尘呢?”
“就因为你朋友身上流着他一半的血,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耗子会打洞?”娇莺一手叉腰,一手拿勺子在陈卿月脑门上敲了一记,那架势,活像要砸开一扇门,“开开窍吧。你不是他们。你的人生也不是他们人生的重复。如果每个人的人生都是父母人生的重演的话,那这天下早该乱成一锅粥了。”
“不是我,是我的朋友……”陈卿月试图垂死挣扎。
“得了,三岁小孩都知道你的这位好朋友神出鬼没,跟你同名同姓,喜爱憎恶一模一样,还只有在照镜子的时候才能见到。”娇莺冲陈卿月做了个鬼脸,在他肩头狠狠拍了一巴掌,“还不快去?错过了一次,错过了两次,再错过第三次可就真没有这个店了哦,至少要把事情和她说清楚再走吧?”
陈卿月恍然回过神来,向娇莺道了声谢,不等娇莺答话便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
“倒也用不着这么着急吧。”
娇莺愕然失笑。
这家茶馆的点心味道相当不错,她本来还打算让陈卿月带点给沈笑笑去呢,这些年轻人啊,真是的。娇莺摇了摇头,抬手招来店小二,大手一挥,“全部打包。”
既然那两个在爱河中四仰八叉乱扑乱游的旱鸭子无福消受,那这一桌美味的点心就由她代劳好了。权当天下第一大蠢蛋的谢礼了。娇莺满意地想。
——
马车就在码头外不远处停着。
车夫正叼着一根草杆靠坐在树阴下休息,见陈卿月屁股着火似的飞奔过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赶紧吐了草杆从地上爬起来。
车夫问:“公子,我们现在就走吗?”
陈卿月跑得喘不上起来,点了点头,车夫随即掉转马头,陈卿月赶紧道:“不是去西洲,回去,回长船里!”
“回去?可刘大人他们这时候应该已经在城门口等您了。”车夫一愣,出门前不是说送完人就要动身出发的吗?
陈卿月懒得向他说明,“刘大人那边我自会派人解释。你别问了,总之先回去再说!”
他一刻也不想等了。
陈卿月想见沈笑笑。
非常,非常地想。
中药的内容是我百度查哒(非专业人士,对不对我也不太清楚,鞠躬)
终于写到这里啦,估计再写2、3章就要完结啦[撒花][撒花][撒花]
这周就不按之前的周一周三更新了,写多少更多少,看能不能一口气写完[合十][合十][合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1章 第 41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