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之人，哪怕是最入门的及阶之人，也被凡人称为“仙人”。
能以意念移物，能御剑飞行。怎么不算仙人呢？
修行，从上至下等级分明。目前，全大陆公开的无极者有六人，成命者不到百人，归心者千人，再往下的登道和及阶加起来，总人数也不过大陆人口总数的百分之一。
低阶者打不过高阶者，这是常识。
凡人不能杀仙人，这更是真理。
所以听说刘不寒是被凡人所伤，周杏脑子里一时间出现了两种可能性。
其一，这个凡人是被拉出来顶罪的。实际伤他的是某个大人物。
但这个想法第一时间被她排除了。若真是门派或者是皇城的大人物伤了他，推一个凡人替罪羊是否太无章法？谁能信？至少也得拉出来一个和刘不寒差不多等级的修行者赔罪。
第二个想法是，伤他的确实是个凡人，但此人背后有高人相助，或许藏在暗处扰乱刘不寒心神，使得凡人有机会下手。
这需要几个条件。第一，背后的人需要让刘不寒，这一个差一步无极的高手毫无行动能力。第二，凡人手中得有一把神兵。
真正的“神兵”。
传统的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被称作“神兵”的大多是因为本身对于灵气的感应很好，可以几乎无损耗地传上修行者本身的灵气。到头来，造成伤害还得看修行者本人的实力，若是在一个及阶小儿手里，再厉害的神兵也和菜刀没两样。
如果要让凡人打出伤害，这兵器自身就得带有爆裂的能量。
周杏自己不太了解，就去问陈雨水：“有没有那种，会自己发射灵力的神兵？”
陈雨水冷眼看着她：“早八百年就有了。”
周杏露出夸张的惊讶表情。
陈雨水无奈，带着她下了井。在自己的屋子里东摸西摸，找出来几只小棍子。
“看，就是这个。”陈雨水一按手中的铁棍，棍子的一段突然发射出一道明亮的光线，打在石墙上。
石墙瞬间被砸出一个小洞。
陈雨水突然想想起了什么似的：“啊，我忘了，柯白露说不能乱打墙。”
“打都打了。”周杏安慰道。
她靠近石墙，抚摸着上面的小洞，感受到灵力的残留。这武器的威力看起来不大，但打在凡人的要害上已经可以一击毙命。
而且看刚才陈雨水的动作，发动的过程没有用到一点灵力。
周杏接过小铁棍，眯起一只眼睛，从空心管子的洞口往里面看：“纯机械吗？”
陈雨水点点头：“不过一击就废，而且威力很小。里面放着一块雷击木，点火之后爆出灵力来。这都是我刚入门打造的小玩意儿。”
周杏在心里计算了一下：“雷击木很贵。”
陈雨水压低了声音：“当然很贵，但是柯白露和北山外事关系好，调货的时候多照顾了一下。”
原来是那只花蝴蝶诸葛斋手脚不干净。
周杏无奈地笑笑。天正门外事徇私不是一天两天了，毕竟公事繁忙、耽误修行，要不是有好处拿都没人愿意干。再加上是掌门的首徒，没人敢管。
“你说这是刚入门造的小玩意儿，就说明有更加强大的武器？”周杏问。
“那是自然。”
周杏皱眉。陈雨水说早八百年就有了，但她其实并没有听说过。虽然她当掌门的时候主打一个放任，但毕竟也是掌门，西井的发明总不会瞒着她。
陈雨水摇摇头：“早八百年是夸张说法。其实这东西被发明出来也就是四十年前的事，至于那些威力更大的，可能十年内才开始研究。柯白露就是做这个的。”
四十年……对了，四十年前，南林开始尝试批量制造雷击木。原本极其稀有的天然木材在几年内产量翻了三倍，或许就是那时候开始，西井终于把手伸向了这种木中黄金。
“再往上的话，雷击木的那点灵力就完全不够了。就得烧灵石，甚至是妖兽的灵丹。”陈雨水补充道。
这样的话，成本不仅高，而且很亏。
高品阶的灵丹，如果长期用来辅助低阶修行者修行，十年内缓慢释放出来的灵气足以让人提升一个小段。而如果一瞬间炸掉，释放出来的灵气可能只有十年总量的千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损耗比达到了可怕的地步，而且一次性。
对于修行者来说，用材料辅助修行比起制作武器，性价比不知高到哪里去。如果自身修为提高了，那么自己就是武器。
陈雨水絮絮叨叨讲了一长串话，周杏一边把玩手中的铁棍一边听着，但脑海里最终只留下了几个字：
“对修行者来说”。
这些珍贵的宝物固然能让修行者趋之若鹜，但是对凡人来说呢？灵丹换不来风调雨顺，换不来庄稼早熟，换不来寿命已尽的老人下床行走。与其拿在手里怀璧其罪，或许做成武器是相当诱人的选择？
她又想起了自己在欢悦楼的报告里看过的情报：
“伤刘不寒者为屠户李三川，后被赶到的天正门掌门苗燕一剑封喉，即死。”
意思是肇事者已经被解决了，无仇可报。
此事在修行界高层引起多大的响动，周杏无从知晓，只知道外界没有传出一点风声。也难怪，如果让平民百姓知道了这事，肯定会掀起新一轮的动荡。
如果凡人之中真的有这样的武器，那么周杏必须要找到它们。
不然……曾经站在这片大陆权力巅峰的修行者们，马上就要人人自危了。
-
平时不请自来，真要找他了却不见了。
周杏想，这个诸葛斋真是个大忙人。
一晃又过了两个月，期间周杏没有见过诸葛斋一次。哪怕有几次在天上远远地看见真月宝剑的影子，她也不想费力气上去追。
唯一的好消息是刘不寒醒了。
宗门的文书签名上重新出现了大护法的名字，但平日里他还是闭门不见客，文件由专人寄送。可以越过悬命桥的除了送信的人，也就只有天正门的医师孔双林和掌门苗燕。
终于，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夜晚，周杏在摘星镜蹲到了疲惫的诸葛斋。
“你怎么在这？”诸葛斋揉揉眼睛。天色全黑，要不是修行者视力好些，他差点踩在周杏身上。
周杏躺在摘星镜中间，任由雨水把她的头发和衣服打湿。她可以灵气护体防雨，但没必要。
“你果然在这。”周杏一屁股坐起来，甩甩头，盯着诸葛斋，黑夜之中只有他的眼睛明亮，“你什么时候带我们出外勤？”
诸葛斋好像突然想起还有这事，“啧”了一声，然后发现不对：“我们？”
周杏点头：“陈雨水也要去。”
不是陈雨水自己要去，是周杏需要一个对炼器熟练的人陪同。
诸葛斋接近周杏是为了收徒而来，但陈雨水从入门开始一直跟着柯白露，几乎和那位脾气暴躁的炼丹师绑定了，自己不好抢；抢过来了，也教不了。
但多一个人也没事。
诸葛斋用手指按了按眼角，想了半天，终于在脑海里找出一个合适的任务：“有了，明天……不，后天吧。后天你俩和我一起去南鹤郡的村里。”
村里吗？
天正门占山为门，自然要对周围的居民尽到一定的义务。若是出了什么凶猛野兽扰乱居民，他们也得帮着处理一下。
这几十年，两者之间的关系没有那么好了。
就算出事，我们也能应付……吧？
周杏看着诸葛斋明显因为疲惫发红的眼角，感受着自己体内稀薄的灵力，突然也有点不确定了。
-
陈雨水年纪最小，东西最多。
偏偏她御剑歪歪斜斜，好像一不小心就会从空中掉下去。
周杏一边拉着她的手，一边想着果然还是每个人各有长处。陈雨水炼的丹药和器械连她看了都复杂得头疼，但陈雨水用剑总有股怪味儿。
“你俩没有出过外务，单纯是来放哨的。一会儿但凡有点什么危险，不要犹豫立刻跑哈。”诸葛斋御剑在前面开路，头发明显是精心打理过的，却刻意留了几缕在外面，假装是自然的发型。
周杏心想，就陈雨水这个御剑水平，真能逃掉吗？
她离开童年太久，也忘了，这个年纪的小孩，能御剑飞起来就不错了。
陈雨水一边努力维持着脚下的平稳，一边大声询问：“你不是说这任务非常简单，没有危险吗？”
她们炼丹的是这样的，平常噪音太多，听力不好，喜欢大叫。
诸葛斋也只能超大声地回答她：“是！但是以防万一！毕竟这次回报丰富，担心有诈！”
“多少回报？”周杏真的有些好奇。
“二十头猪。”
“啊？”陈雨水有些失望。她想要金属和草药。
周杏安慰道：“二十头猪真的非常非常多了。”
这村子听起来相当殷实，别的村子哪里能一次性拿出二十头猪。
“我们也是要吃饭的。”诸葛斋补充道。
这人在剑上姿势甚是优雅，双手背在背后，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他说“我们也要吃饭”的时候，总让人怀疑他其实没在吃饭。
修行者不吃饭也没啥。
周杏又想了想，觉得二十头猪真的是太多了：“我们要干啥？”
“找东西。”
“找什么，比二十头猪还值钱的？”
诸葛斋轻描淡写：
“哦。大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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