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镜这个地方,很好。
很高,很安静,没有人会来打扰。
周杏还在当掌门的时候,就曾经霸占这个地方长达百年。山顶太冷,但光照和湖面的反光又太过于强烈,其实很不适合修行。
总有人说极寒之地适合苦修,磨练心性,其实都是无稽之谈。安静、舒适、温暖的地方才适合修行,冷的地方只会让人分心。
不过对周杏来说,冷的地方不会打扰她,人的声音才会。
她过惯了说不了话的日子;现在见到人居然要打招呼,她很不习惯。
还是这里好,根本不会有人上来。
……也有例外。
这天,周杏照常躺在冰面上修行,小红剑悬在脸上。
就像走路一样,修行熟练了之后就不必要端坐着心里想“左脚放在右脚前面”了,可以用随便什么姿势,甚至可以跳着走。
突然,小红剑动了一下。
“我不是刚吃饱?”周杏坐起来,突然想到自己现在的灵气感应很低,对周围的环境几乎没法警惕。这是有人来了。
看起来红枣还挺灵敏的。不愧是“创新剑”。
身后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哎?我从来没在这里见过你。你是惊蛰带过来的么?”
周杏转过头去,见到一个男人。
一袭白衣,身材高挑修长。衣襟半敞,露出显眼的锁骨。
这人非常喜欢打扮自己,但周杏大多数时候看不出他那些衣服款式、发型和眼角的细微差别,所以对他一直有些发怵。
掌门苗燕的首徒,北山外事诸葛斋。
所谓一个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诸葛斋和他的老师一样,像只花蝴蝶。他也没打声招呼,就像从空中飞落的鸟儿一样,滑了两步,蹲到周杏面前。
两人大眼瞪小眼,诸葛斋显然在观察周杏,而周杏在强忍着不笑出声。
一点没变啊,小诸葛。
诸葛斋看了一会儿,惊讶道:“你也是那种天才少女的类型吗?已经及阶了?”
周杏点点头。
“这是你的剑吗?”
周杏点点头。
“你是哑巴吗?”
周杏皱眉:“你好没礼貌。”
诸葛斋仰头哈哈大笑。他笑的时候,周杏看到他耳朵旁边闪过一道反光,是银色的耳饰,坠下来,像个月亮。周杏想,他之前不是戴黑曜石的吗,怎么换了。
耳饰这种明显的装扮,是周杏能认清的极限了。
她叹了一口气,躺回原地,心想多一个人就多一个人吧,勉强也能练。
诸葛斋却推推她的肩膀:“这是我的平时修行的地方。”
周杏嗯了一声,没有理她。
诸葛斋更用力地推了推:“我是不是还没自我介绍?我是北山的外事,和你方师很熟的。”
外事也就是管理对外事务的门生,基本上也就是管采购一类的,偶尔也会出外勤。
他和方惊蛰、柯白露二人应该是一个小队的。
周杏不耐烦地往旁边挪了挪:“好吧,分你一半,你在那边。”
诸葛斋有些无语:“我也是和你商量,没说要一起练啊。而且我要练剑术,这点地方不够。”
周杏又往旁边滚了一圈,手指微动。红枣落下,在光滑如镜的湖面上画了一条曲线,勾勒出了一个月牙。
她躺在月牙里面,把湖面几乎三分之二的区域留给了诸葛斋。
“哎……你!”诸葛斋没来得及阻止,自己就被圈在了半圆中间,“这么美的湖面!艺术品一样的摘星镜,被你给毁了!”
周杏翻了个身,把后背留给男人,顺手捂上了耳朵。
诸葛斋大声地“啧”了一声,心想现在的小孩还真难搞。比他刚入门的时候还要难搞。
既然这样,他也就不争了。诸葛斋右手一挥,耳朵上的银月瞬间脱落,在阳光下在空中闪过一圈,沿着自己的轨迹变成了一把半弯的剑。
白天不明显,其实这把剑在黑暗处会泛起淡淡的白光。
宝剑,真月。
诸葛斋再次挥手,宝剑在空中打出破风声,一下如尖啸,一下如巨雷。
周杏还是侧躺着,没有反应。
真月回到诸葛斋手里,他开始挥舞自己的本命宝剑。
寒梅剑第一式·暗香流疏影。
唰!
寒梅剑第三式·老枝横斜处。
咔嚓!
寒梅剑第二式·梅雪欲争春。
擦擦擦!
周杏平静的眉头终于产生了一点涟漪。
这是北山最入门的剑法,但是平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动静啊!
寒梅剑第一式叫暗香流疏影!什么叫“暗香”你知道吗!暗香!
这家伙引起人注意的方法还是这么原始。
嗖。红枣收回鞘内,周杏转身坐起,抱着双臂瞪诸葛斋。
诸葛斋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我可没越过这条线哦!我在我的这半边哦!”
像个小孩。这人都一百多岁了,能不能成熟一点啊。
周杏突然皱了皱眉。
对啊。诸葛斋干北山外事这职位也有几十年了,修为到了归心五阶,还是掌门苗燕的首徒。在整个天正门里,他算是比较接近权力核心的那一个。
刘不寒的事,或许他知道底细。
或许应该和他亲近一些?
周杏完全不知道如何用言语和人表示亲近。于是她往后挪动了两步,把自己移出摘星镜的湖面:“好吧,那都归你。我坐在这里就行。”
诸葛斋手上的剑停了下来。
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突然大方起来了,这让他莫名其妙有种在欺负小孩的感觉。
周杏催促道:“归你了,你练吧。”
诸葛斋咳嗽两声:“你……不睡了?”
周杏心想,在别人辛苦练习的时候睡觉总是不礼貌的。于是她点头说:“对,我看着你练。”
诸葛斋抿抿嘴。
他还真不是什么怯场的人。
真月围着他飞速转了几圈,好像把他围在了层层丝线里。随后丝线瞬间爆开,一股剑气直冲云霄,气势如虹!
直到剑招结束,云层中剑气留下的痕迹还未消散。
霜花剑第一式·百丈冰。
周杏一开始有些奇怪,后来悟了。诸葛斋自己练剑肯定不会再练这一些最简单的剑法,但自己毕竟入门不久,他或许是担心自己看不懂,抑或是顾虑新人未来的去向。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把自己真正拿手的剑招展现给周杏看。
可惜。周杏想。他的剑法非常华丽,自己还挺想回顾一下
诸葛斋连着打完了一整套霜花剑招,其中加入了很多他自己的小巧思,也在某些地方展现出了归心境界的水准:就他刚才那个百丈冰,是初学者绝对使不出来的。
打完之后,诸葛斋脸不红气不喘,衣角都没怎么粘上风雪。他自己轻描淡写,但与此同时看到周杏也云淡风轻,却有些不自在。
“想学吗?”他问周杏。
周杏想了半天该怎么回答这个刁钻的问题。
“方惊蛰说会教我。”最后她准备不说谎,但也不回答。
诸葛斋挥挥手:“惊蛰啊。他人是很好,我们一起出外勤,他很照顾人。只不过……他天天往西井跑,恐怕没太多功夫花在教学上。”
哦,周杏明白了。原来诸葛斋打的是这个主意。怪不得在她面前像孔雀开屏一样,疯狂耍剑呢。
可以的话,周杏不想拜任何人为师。多尴尬呀,这些都是她的小辈。
但尴尬也分重量级。拜方惊蛰为师是一点尴尬,拜亲师侄的首徒为师,那就是衔尾蛇般的无尽尴尬。不都乱了套吗!
于是她说:“你天天出外事,也没什么时间给学生吧?”
诸葛斋甩甩头发:“但是如果你来,你将是我的第一个学生!惊蛰那边你已经有一个师哥了对吧?总会分心。”
周杏想起方惊蛰的首徒,一个比起练剑更喜欢深蹲的肌肉壮汉。
“而且,我也可以带你出外事啊!去世间历练,难道不是最好的?”
完了,这一点还真有些打动周杏。
她这一个月来一直在往欢悦楼跑,是因为那里有她的情报来源。但以她现在的身份,稍微高级一点的信息都无法接触。
但哪怕是透露出来的一点风声,都足够让她警惕。
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凭她现在的能力,可以阻止吗?
于是她点头道:“出外事试炼当然是很好的,但是我也不知你的教学方法是不适合我。不如,你最近就带我出去逛逛?”
诸葛斋抬头望天。他在心里迅速地过了一遍最近的所有任务,企图找出一个简单的、容易上手的。
没找到。
最近局势不太好,但凡出门,就有伤亡的风险。更别提是这样一个刚刚及阶的小孩了。
但为了得到这个学生,他决定说谎。
“当然可以了!我那边正好有几个适合带人出去看看的任务,过两天忙完手上的,就来找你!”他满脸自信地答应下来。
周杏也配合着他的表情,微笑点头。
二人各自心怀鬼胎,但周杏这边的紧迫感又多一层。
她得到的消息很模糊,但很恐怖。
欢悦楼那边有传闻说,知道伤刘不寒的人是谁了。但那人不仅不是几大无极之一,也不是各大正邪门派顶尖的高手。
传闻说,伤他的人甚至不是修行者。
差点杀死天正门大护法的人,是一个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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