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轮到尔泰。他心想小燕子肯定会像问柳青那样，问他有没有心仪的姑娘，于是也学着柳红的样子，自斟自饮了三杯：「昀妃娘娘，臣先干为敬，您就别问了吧！」小燕子摆出无辜的神情：「放心，我不会重复同一个问题啦。」她狡黠一笑，「我要问的是——谁是你最重要的人？」
尔泰一愣，手中的酒杯差点滑落。他下意识地看向永琪，又瞥了眼乾隆，最后目光落在小燕子身上：「是皇上。」他挺直腰板，神情肃穆：「皇上乃九五之尊，天下人之福祉。臣蒙圣恩，得以侍奉御前，实乃三生有幸...」他滔滔不绝地说着，眼睛却不敢看任何人，「皇上励精图治，泽被苍生，臣等自当...」
「行了行了！」乾隆笑着打断，「朕可不希望你学那些奉承话。」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尔泰，「快说实话，是谁？」
尔泰的耳根瞬间红了。他偷偷瞥了眼永琪，又迅速低下头：「臣...臣最重要的人...」支支吾吾了半天，突然灵机一动，「是家父！」「哦？」乾隆挑眉，「怎么说？」「若非家父严加管教...」尔泰越说越顺，「臣恐怕至今还是个游手好闲的...」
「福尔泰！」小燕子拍案而起，「你当这是殿试呢？」她气鼓鼓地指着酒杯，「罚酒六杯！三杯为敷衍，三杯为说谎！」尔泰如蒙大赦，连忙灌酒。酒过喉间，他偷偷看了眼永琪，却发现对方正含笑望着自己，顿时心跳如雷。
尔泰之后便轮到永琪。小燕子语气暧昧地问：「永琪，那你呢？你最重要的人是谁啊？」永琪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漫不经心地回道：「你刚才才说不会重复问题的。」
小燕子被怼得一噎，脑子飞快地转着：「那...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永琪胸有成竹，正色道：「愿我大清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政通人和，海晏河清...」
「好了好了！」乾隆忍不住打断，伸手去摸永琪的额头，「你是不是理政压力太大了？让皇阿玛摸摸有没有发烧？」永琪哭笑不得：「皇阿玛，儿臣这不是...」「是什么是！」小燕子趁机插嘴，「你这样子，比纪师傅上课还无聊！」她眼珠一转，「快说！」
永琪放下酒杯，神色忽然认真起来：「儿臣方才所言，确是大愿。」他顿了顿，声音轻了几分，「可心底里...还有个小小的私愿。」
他抬眼看向乾隆：「自四川赈灾起，儿臣不敢说鞠躬尽瘁，却也尽心竭力。这半年代理朝政，更是丝毫不敢懈怠。」手指不断摩挲着杯沿，「为国为民自是应当，可...」席间突然安静下来。永琪深吸一口气：「儿臣也盼着...能得皇阿玛一句夸奖。」
这话说得极轻，却像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乾隆明显怔住了，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小燕子第一个反应过来，夸张地捂住心口：「哎哟！我们五阿哥这是在撒娇吗？」
尔泰第一个开口：「皇上，五阿哥这段时日确实勤勉。」他语气诚恳，「批折子前，常先将上奏者召来细问，事无巨细都要确认无误才肯落笔...」赛娅也连忙补充：「是啊皇阿玛！」她掰着手指数，「这半年来，我见他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不是在书房批奏折，就是在军机处议事...」小燕子趁机凑到乾隆耳边：「弘历，您再不夸他，我怕永琪要哭鼻子啦！」
乾隆看着眼前这个已经能独当一面的儿子，忽然想起他幼时背不出四书五经被罚站的模样。他心头一软，伸手拍了拍永琪的肩：「你的好，朕都记着。」他端起酒杯：「来，朕敬你一杯——为父为君，都该谢你。」永琪慌忙起身，酒杯差点打翻：「皇阿玛折煞儿臣了！」「坐着！」乾隆按住他，「今日不论君臣，只叙天伦。」
小燕子从乾隆身后探出头来，笑嘻嘻地补充：「你皇阿玛这是不好意思呢！」她模仿着乾隆的语气，「在绵州那会儿，他天天捧着你的赈灾文书，说什么『永琪办事就是稳妥』、『这孩子越发有担当了』...」她装模作样地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听得我那叫一个妒忌啊！」
紫薇不解：「皇阿玛夸永琪，你嫉妒什么？」「当然嫉妒啦！」小燕子扁着嘴，「他一边夸永琪能干，一边转头就说我『没脑子』！」
小燕子的话逗得众人哄堂大笑。永琪从心底笑出来，父子俩连干了好几杯。赛娅看得眉开眼笑，突然拍桌道：「昀妃娘娘，游戏还没结束呢！该轮到皇阿玛了！」
小燕子想起在天母湖「考」乾隆的那些肉麻问题，顿时心虚。她故作淡定地抬了抬眉：「我提这游戏本是为了让大家别分小圈子聊天，现在气氛这么好，也就不用…」
「不行！」赛娅斩钉截铁地打断，「你作弄了我们每一个人，轮到你们就说结束？」她叉腰站起，「就算你们是长辈也不行！」赛穆也难得帮腔：「就是！方才逼着我们说真心话时，可没见娘娘手软。」
赛娅嘴角一扬：「你不问，我来问！」不等小燕子反应，她立刻转向乾隆：「皇阿玛，我们自是知道您的威武，斗胆请问——您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这个问题连小燕子都没想过。在她心中，乾隆永远是无所不能的英雄。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答案。
乾隆沉默片刻，神色渐渐认真：「凭心而论，朕最怕的...」他目光深远，「是天灾战乱，民不聊生。怕见百姓流离失所，怕听孩童啼饥号寒。」席间一时肃然。乾隆却突然话锋一转：「不过这些大道理，想必你们不爱听。」他看向小燕子，眼中柔情乍现，「朕最怕的...是这只小燕子飞走了。」
小燕子愣住了，手中的蜜饯「啪嗒」掉在桌上。 「就像...」乾隆轻抚她的发梢，「初见之后，朕找了你十二年...」声音渐低，「那种滋味，不想再尝。」小燕子鼻头一酸，突然扑进乾隆怀里：「我不飞了！这辈子就赖在您身边！」
紫薇悄悄抹泪，晴儿红着眼眶微笑。永琪突然举杯：「那...为『燕子归巢』干一杯？」「干杯！」众人齐声应和。
赛娅却突然坏笑：「昀妃娘娘，该你了！你最……」「我来问吧。」永琪突然打断了赛娅，目光沉静地看向小燕子，他深吸一口气，「昀妃娘娘，我们都明白，这『燕子归巢』，你得到了什么，又放弃了什么。」席间霎时安静下来。永琪的声音很轻：「你...是从哪一刻开始，决定留在宫里的？」
这个问题，是他给四年前的自己一个交代。这些年，他早已想通——当初小燕子选择离开他，归根结底是因为那些规矩体统，在他额娘的冷眼下，那份感情还未茁壮就被扼杀。他比谁都清楚小燕子宁折不弯的性子，这份刚烈曾是最吸引他的地方。可为什么...这个不愿为任何人委屈自己的姑娘，最终却愿折翼深宫？
乾隆的目光在儿子与爱妃之间流转，却没有出声。永琪的这个问题，小燕子在大理已经问过自己无数遍。直到班杰明提及一首洋文歌，她深切体会，翻译过来是：
身份角色随时汇合你，需要犯险亦全无退避。
原来命书早写下隐秘，缘份拼贴我共你风景与日期。
谁曾经亲口说向往平淡，明明我想开心活到简单。
而原则为你可如流沙随地散，奋力来面对灾难。
原来我记住你便忘记我自己，有生之年我伴你飞。
无悔穷尽我的储备，成全今生一个传奇。
小燕子忽然笑了，她深情地望向乾隆：「不是我的决定，是缘分的决定。」手指轻轻抚过他的眉宇，「就像他说的，从我闯进他生命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这辈子都逃不掉了。即便他寻不到我，我也会自己飞到他身边。」
众人看着两人流转的目光和幸福的笑容，都不禁动容。永琪转瞬即逝地苦笑一下，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情之一字，本就无解。
赛娅突然拍桌打破了温馨的气氛：「娘娘，永琪问的是你什么时候决定的，你该说个具体日子才对！」她叉着腰，「什么『缘分的决定』，分明是在搪塞！罚酒罚酒！」
话音未落，赛娅已经绕到小燕子身后，麻利地斟满酒杯。柳红也难得帮腔：「就是！我可是瞧见你整晚一滴酒都没沾，快喝快喝！」
乾隆眼疾手快地抢过酒杯：「朕代她喝。」「皇阿玛！」赛娅气得跺脚，「你们要秀恩爱也不带这样破坏规矩的吧？」她不服气地指着乾隆，「方才我要替永琪喝您还说不行呢！」
乾隆一笑，搂过身旁的小燕子：「五福晋见谅。哪天你再有身孕，朕也准你不喝。」除了箫剑和晴儿两个知情人士外，所有人都呆住了。赛娅手中的酒壶「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永琪的筷子僵在半空，紫薇和尔康面面相觑。
小燕子红着脸往乾隆怀里钻：「都怪你！说好婚礼之后再说的！」永琪最先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举杯笑道：「恭喜皇阿玛！恭喜昀妃娘娘！」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道贺。赛娅兴奋地大喊：「太好了！绵億有伴了！就是不知道是小叔叔还是小姑姑，哈哈！」
柳青和柳红却仍然愣在原地。兄妹俩对视一眼，柳红喃喃自语：「天啊...小燕子要当娘了？」柳青挠了挠头，一脸难以置信：「小燕子这么调皮，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她当娘的样子啊...」
紫薇早已热泪盈眶。这两年在五台山，她日夜忏悔，始终觉得是自己害小燕子失去了那个孩子。如今见小燕子再度有孕，她颤抖着声音道：「感谢上苍...」泪水滚落，「我一定会天天为这个小弟弟或妹妹祈福...」
小燕子连忙起身，「哎呀你别哭啊！我现在可容易哭了，你哭也要跟着哭的…」乾隆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慢着点！」紫薇破涕为笑，主动上前轻轻抱住小燕子：「要当额娘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小燕子的肚子，「这个小宝贝，可得平平安安的。」
尔康在一旁温柔地揽住紫薇的肩：「放心，有皇上在，一定会的。」「有你们所有人的祝福在。」乾隆突然接话，目光扫过在座每一位，「这孩子，定会平安喜乐。」
箫剑举起酒杯：「那就为这个即将到来的小阿哥或小公主，干一杯！」「干杯！」众人齐声应和，连最闹腾的赛娅都红了眼眶。
窗外，月光将满堂的祝福与期待，酿成最醇厚的团圆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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