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目测了一下士兵和自己的距离，他们已经离她越来越近了，林昭需要拖慢他们的脚步，给自己争取时间。
她的目光望向了四周在营养罐中沉睡的克隆人。
“对不起了。”林昭低声道。
她抬起微冲走了出去，朝着靠近门口的营养罐不停点射，“哗啦”声不绝于耳，士兵们则慌张各自找掩体掩护。
林昭则再次趁乱移动隐匿到深处。
营养罐裂开，里面的液体也随之流了一地，克隆人摔倒在了地上，惊恐地醒来，如同第一次看见世界的婴儿一般哇哇大哭。
流淌着营养液的地面湿滑黏腻，耳边还萦绕着克隆人吵闹的哭喊，士兵不知道子弹从何而来，正四处寻找林昭的身影，现在不光看不见他，就连听，都听不到她移动的声音了。
一个脾气比较暴躁的士兵怒骂克隆人让他们闭嘴，可换来的只有更加大声的哭喊。
林昭远远地藏在暗处看那边的闹剧。
这些克隆人刚刚才看到这个世界，心智几乎没有发育，又怎么可能理智地听从安排。
见士兵们正乱作一团，林昭便将枪背在了身后，趁着没人注意她的时机，屈膝一跳便扒住了营养罐的上缘。
然后一个引体向上，俯身一钻，她便如一条湿滑的泥鳅般钻进了透明管道里。
透明管道盘根错节地高悬在整个房间的顶上，犹如贪吃蛇游戏玩到最后暴毙的混乱场景。
因此尽管管道透明，但视野会互相遮挡，有一个士兵看见高空有个黑影一闪而过，可没等她看清那是什么，黑影便消失不见了。
他揉了揉眼睛，心想或许是自己看错了。
却不知，林昭早已消失在了透明管道的尽头。
*
管道不算粗，但也不算细，幸好林昭也是个小骨架，在里面爬行并没有遇到太大的困难。
其实林昭倒是有点奇怪，这个管道只用来投放营养液，竟然粗到林昭都可以在里面攀爬，这不是很浪费资源吗?
但这个问题并不在林昭的考虑范围之内，现在她最该担心的是，这个管道到底通往哪里。
管道结构并不复杂，就像地下世界通风管道一样，是树形结构，林昭一直一直向前爬，很快就爬到了树形结构的主干。
管道结构一直都非常平缓，像是给幼儿修建的滑梯，而且到了与主干连接的地方竟然直接就变平了。
主干管道直径很长，林昭几乎都能在里面半蹲着。
只是这管道就像是排污水管一半积攒着许多的营养液，林昭浑身都被营养液打湿，她在里面艰难跋涉着。
大概又走了十分钟左右，林昭终于看见了管道的尽头。
那是一片营养液的湖泊。
林州继续向前走着，营养液越来越深，管道越来越宽阔，到后面林昭已经不能走了，要在里面游泳才行。
她游到了营养液的“湖泊”里。
当然，这不是真正的湖泊。
这是一间纯白的，神圣如同教堂一般的房间。
目测高度应该是打通了两层楼，房梁上都刻着白色的圣童圣女的雕塑，两侧的窗台上摆着纯白色的百合花，是新鲜的百合花，林昭都闻到了花的香气。
而这个营养液的湖泊，就建立在这所教堂的最前方，几乎占据了整个房间一半的面积，高度有一层楼那么高，有坡形的台阶以供上下。
林昭向前游，一直游到了边缘，她双手抓着玻璃制成的湖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湖”的下面。
她看见了坡形的台阶，忽然觉得这个营养液湖很像个祭台，她忽然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
还没等她分辨这种预感是什么，门外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林昭默默潜了回去，隐没在黑暗的管道处。
大门缓缓打开，几个女人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个包着黑色头巾，穿着黑色长袍的修女怀里抱着一个婴儿。
后面则是两个研究员和几个穿着洁白长裙的面庞非常年轻的女人。
有个女人在默默哭泣，旁边的几个女人则用手抚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令林昭惊奇的是，里面竟然还有个熟人，谈甜。
谈甜最常提到的联邦内的组织是什么？
保育院。
难道这里就是保育院？
林昭看到那个修女打扮的人抱着婴儿走上台阶，接着就直接将婴儿放到了营养液里。
不知道婴儿被注射了什么药物，她不哭不闹，就像在母体中一样，将自己的身体蜷缩了起来。
接着修女启动了什么仪器，林昭发现水流渐渐起了波澜，正在轻柔地推动着婴儿像透明管道的方向移动过去。
不过一分钟后，婴儿便在林昭的眼前没入了黑暗的管道里，像是重新被生产了一遍。
不过这次等待她的不是崭新的世界，而是一个狭窄封闭的营养罐和黑暗的没有未来的人生。
林昭想起了不久前谈甜对她说的那句话。
“受伤害的不仅仅是克隆人，这是一条锁链，还有很多在其他环节的人也饱受折磨……”
她所指的就是这所保育院么？
联邦真的是将人物化到了极致，保育院原本是联邦用来救济孤儿的，如今也成了克隆人产业上的一环了。
林昭看见那些女人又搀扶着离开，她也看见了谈甜紧握的拳头。
他们也能明白自己的处境吧，没有人权，只是作为子宫的载体，成为了联邦工业链上的一环。
在将人物化的道德滑坡下，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
又或许，联邦早就完全沦陷了。
*
女人们相继离开，林昭从营养液中爬了出来，她走下台阶走到大门处，将们从内锁住，又回头望向那个巨大的水池。
她将身后的枪拿了下来调成单发，朝着一个点打了过去。
尽管水池的玻璃是防弹玻璃，但林昭的十几发子弹一直瞄准了哪一点。
“砰砰”枪响不绝于耳，再强韧的玻璃在猛烈的枪击和水压之下，也开始出现了裂痕。
外面出现了骚乱，并开始尝试破门。
玻璃彻底承受不住压力，一寸一寸崩裂开来。
池中的营养液如同泄洪一般猛地倾泻而下，瞬时便吞没了林昭。
大门也在这时打开了。
……
临时被征调的谈甜在看门之后，只看见了林昭被吞噬前的背影。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冲了进去。
水冲出了大门，将她向后推去，她跌坐在地上，营养液没过了她的头顶，等她挣扎着站起来的时候，水流已经平缓了下来，慢慢地透过大门流向门外，而林昭的身影也不见了。
看着身边或懊恼或愤怒的士兵，她竟然觉得松了口气。
她早就知道，林昭一定会逃走的。
林昭终于逃走了。
……
林昭重新爬回了管道，她爬到管道中途，开枪将管道打猎，爬进了楼与楼的夹层。
只有这样，才能逃离莉莉丝无处不在的监控。
她没有这栋楼的地图，并不知知道结构，但幸运的是，她很快就看到了电梯井检修口。
于是她爬进了电梯井，经过半个小时的速降，她又从另一个检修口出来，进入了地下停车场。
害怕被莉莉丝定位，林昭爬到了车底稍作休息，而就在这时，车辆的主人竟然踩着高跟鞋“啪嗒啪嗒”地走过来了。
林昭心中顿时有了计划。
在那个女人解锁车辆的瞬间，林昭爬到了车屁股后面，用力扣开了后备箱，安静地滚了进去，又悄悄关上了后备箱。
车辆“嗡嗡”启动，顺利地从地下停车场驶入了空中轨道。
林昭终于松了口气。
看来莉莉丝想不到她还能通过这条路离开，以为她还在大厦内部，所以没有检查进出大楼的车辆。
可在这个到处都被AI入侵的世界，她之后要怎么办呢？
要怎么做才能夺过莉莉丝的跟踪？
车辆前面传来手机铃声，她听见女人接通了电话。
“喂？”
听见声音的一瞬间，林昭就瞪大了眼睛，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丰鸽怎么现在才离开，她不是早在几个小时前就将她赶走了么？
丰鸽的声音又模糊地响起来，林昭尽量去辨认她说的话。
“没有，林昭不接受我的帮助……我还去和闫博士交涉了，他说他做不了决定，林昭是沈岚衡的特殊人犯，不过看他的样子，林昭最起码不会死。”
“没再聊别的什么，没说几句话他就匆忙离开了，我以为他还会回来，白白等了一个多小时……”
“不，林昭不属于那里，她比我强的多，只要你见到她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我一定会救她出来的……”
“我知道，我不会在这个投票的节骨眼上做动作，我不会牵连到新党的……谢谢你帮我解约，钱我会尽快还你。”
“不，我没有贬损你的意思……我在开车，先挂了。”
挂了电话，林昭听见了丰鸽的长长叹息。
她躺在后备箱，摸索着下巴。
和丰鸽打电话的是谁？
新党又是个什么样的党派，竟然可以容忍自己的成员去接触一个战争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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