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丰鸽的住处。
别墅一片黑暗，林昭坐在沙发上，双目清明，毫无倦意。
距离丰鸽去参加宴会已经过去五个小时了，她还没有回来。
林昭不禁萌生出一点不太好的预感，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
她觉得自己之前似乎有些太过乐观了。
她认为莉莉丝这张牌是王炸，可别人呢？
沈岚衡知道莉莉丝是黑神教首领之后，真的敢直接关闭它么?
莉莉丝控制住整个联邦的网络世界，如果它崩溃了，别说整个联邦政府，估计整个地下世界都会陷入瘫痪状态。
许多车都是由莉莉丝来控制的无人驾驶车辆，许多工厂都是由莉莉丝控制的机械臂来从事基础生产。
莉莉丝已经渗入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一时半会儿根本不可能脱离它的掌控。
沈岚衡不是傻子，她肯定会考虑到这一点。
如果是这样，丰鸽在沈岚衡面前戳破了莉莉丝的秘密，莉莉丝和沈岚衡之间会出现裂痕，可却不一定会直接分裂。
莉莉丝害怕沈岚衡直接将它报废，而沈岚衡又需要莉莉丝继续为联邦做事。
那接下来最有可能发生的是除了你死我活的困兽之斗，还有一种可能。
合作。
林昭懊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她怎么早没有想到这一层？
沈岚衡和莉莉丝拥有着旗鼓相当的势力，莉莉丝明知自己的命脉被沈岚衡握在手中，又怎么可能不做二手准备。
她肯定要为自己码到足够的筹码让沈岚衡不敢立刻关掉她的主机。
他们两个会继续虚假的合作游戏。
那沈岚衡会怎么处理知道内幕的丰鸽和自己？
一阵风过，白色的窗帘飘荡起来，林昭猛然扭头望去，可漆黑如墨的窗外什么都没有。
但不好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
林昭眯起眼凝视着哪儿，发现窗帘有一处有些微微扭曲，好像是光线被凸透镜反射过一样。
“倏”一声轻响，在林昭反应过来的瞬间，她被一针麻醉剂刺中了脖颈。
她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将麻醉针拔了出来。
林昭感觉天旋地转，一阵猛烈的眩晕袭来，眼前的世界也逐渐蒙上了白光。
她控制不住身体的平衡，倒头栽在了地上。
尽管身体强大的恢复能力让她只用了五秒钟就清醒了过来，但睁开眼睛就看见穿着隐形衣的白硕将自己双手反剪，麻溜的扣上了手铐。
林昭没有想到，白硕学习能力如此强大，竟然还能把班高天用来对付她的这招用在自己身上。
她看见白硕一根手指晃着手铐的钥匙，然后挂到了自己的粗麻花辫上，对林昭勾唇歪笑：“我真没想到你能从环星大厦里逃出来，走吧，沈统帅有请。”
*
或许是为了避免让林昭记住路线方便她第二次逃跑，林昭被套上了黑头套塞进了车里。
大概经过了一个小时的车程，林昭又从车里被拽了出来。
白硕在前面带路，林昭被士兵拽着踉踉跄跄地走进了室内——她能听见皮鞋和大理石地面敲击发出的清脆响声。
很快林昭便上了电梯，不知到了几层，电梯“滴”一声开了门，林昭又被拽了出去，走了几步，开门，林昭被推进去，关门。
一切归于平静。
“有人吗？这是哪儿？”林昭问。
没有人回答。
就在林昭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她的头套突然被人摘了下来。
出现在她前面的是沈岚衡。
她的脸上已经出现了岁月的痕迹，目光深邃冷冽，唇角微微下撇，显示出上位者的威严来。
尽管林昭不知道她的真实年纪，但在现在基因技术如此发达的情况下，也可猜测沈岚衡的年龄绝对不小了。
林昭再次感叹自己之前的愚蠢。
什么“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这种能爬到金字塔顶端的政客，基本没什么良心可言了，只有利益是唯一的考量。
不过林昭现在也不关心这些，他最担心的是刚刚被她拖下水的丰鸽。
“丰鸽在哪儿？你打算怎么处置她？”林昭尽量冷静地问道。
沈岚衡转身，坐在不远处的一把椅子上，冷漠地看着林昭：“她啊，现在应该还活着，一会儿就不一定了。”
林昭情绪激动：“她什么都不知道！是受我鼓动才来找你的，你把她放了，我什么都答应你。”
“你以为你现在还有谈判的资格吗？”沈岚衡蹙眉问她，似乎很不可思议的样子。
林昭攥紧了拳头：“那你又为什么要见我？你的理由是什么？”
沈岚衡微笑：“白硕将她在第六区的见闻和对你身世的猜测都告诉我了。我早就知道你不一般，但亲眼看了才知道原来是个蠢货。”
林昭攥紧了拳头，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冷静道：“原来你见我，只是为了羞辱阶下囚么？”
沈岚衡看着她：“白硕说你是黑神教的‘目的’，所以我只将你关在闫博士哪儿，想看看你到底还有什么本事，没想到你竟然选择去投靠那个只靠脸的‘和平女神’，我还真是高看你了。”
林昭冷笑：“我想我也是高看你了，朝夕相处的AI助手竟然是黑神教的人，人家要杀光人类，你却还在这里虚与委蛇地与它合作，说出去真要让人笑掉大牙。”
“天真的理想主义者，”沈岚衡显然被惹怒了，她微微眯起眼睛，“面对克隆人这样，面对AI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你知道关闭第六区的核电站会有多少人陷入用电恐慌吗？你知道直接让莉莉丝休眠会导致整个地下世界的崩溃吗？”
“哈哈哈哈哈真是虚伪至极！不要再为你的无能找借口了，”林昭毫不避讳地盯着她的眼睛。
“克隆人的诉求从来都不值关停第六区的核电站，他们只是希望获得应有的人权，而不是成为被剥夺人性的行尸走肉；而莉莉丝叛变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如果你毫无作为，那么莉莉丝就会成为埋在联邦心脏处的定时炸弹，早晚会吧整个联邦炸的血肉横飞。”
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了下，莫名笑了出来，又忽然收起了笑容：“不过联邦这个所有人都活的人不成人的鬼地方，炸了也不一定是坏事，你说呢，统帅？”
沈岚衡的胸口剧烈起伏，猛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她转过身背对着林昭，沉声说：“你懂什么，联邦只有这样才能安稳运行下去。”
太顽固了，林昭也不愿再多说什么，深吸一口气回归正题：“你放了丰鸽，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被我利用的。”
“放了？”沈岚衡摇摇头叹了口气，“到现在这种局面，还怎么可能放了你们。她知道莉莉丝叛变的消息，是不可能再活着了。”
不能活着？
沈岚衡给丰鸽判了死刑，林昭慌了阵脚。
“我可以向你保证，她绝对不会向外透露半个字。”她快步走到沈岚衡的面前，带着罕见的示弱和恳求。
沈岚衡斜睨着她，目光里透出邪恶的嘲笑。
林昭觉得现在的她和上次在第五区见到的她哪里变了。
变得愈发可怖又可恨。
她听见沈岚衡道：“比起担心别人，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我？”
“听说你有不死之躯，闫博士对你很感兴趣，”沈岚衡看着她，“但是为了避免你再次逃跑，他打算先用液氮急冻住你的大脑，将你变成类植物人的状态，接着在用你的身体做人体实验……”
林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沈岚衡后面说的话，她都几乎已经听不见了。
她想起了肖晨之前说过的话，她说不死之躯是一块肥肉，如果被别人知道林昭肯定不会有好下场，即使不会被杀死，但也不会好过。
她说的是真的。
林昭看着沈岚衡的嘴巴一张一合，她知道这件屋子绝对被莉莉丝监视者，而联邦的防卫也不会再给她机会复制之前逃跑的成功路线。
那么，想要挣脱出一线生机，就只有一个办法，她不能成为植物人，绝对不能。
心中浮现出这个想法，林昭便没有半分犹豫了。
她高举挂着手铐的双手猛地朝沈岚衡扑了过去，用手铐的链子勒住了脖子。
但沈岚衡的反应也很快，她顺着林州向后拽的力猛地后退，一直倒退直到推得林昭撞到了柜子。
文件哗啦啦地掉落，门也被“砰”一声踹开，门外的安保呼啦啦都闯了进来。
林昭忍着后背的疼痛，勒紧手铐：“退后！都退后！不然我就勒死她！”
沈岚衡的脸色已经涨红，脖颈上青筋暴起，因为缺氧手都有些颤抖。但她还是用颤抖的双手抓住了手铐的链子，用力向外扯。
她的基因被强化过，拥有比常人更大的力量，竟在这种情况下真的给自己争取到了更多的氧气。
而林昭则更用力地勒紧，勒到她的手腕都磨破出血，将手铐染成了红色的。
可即使这样，她依旧无法完全控制住沈岚衡。
两方角力中，林昭看见门口的安保拿起了一把枪。
一声枪响，林昭小腿中弹，依旧是麻醉针管。
“妈的。”林昭心中暗骂，肯定是白硕告诉他们的，麻醉针比子弹对她有用。
在倒下去的那一瞬间，林昭似乎看到了自己手腕伤口处的微小的细丝一般的寄生虫，她垂死挣扎般朝着沈岚衡身上抹去，最后懊恼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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