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博士的办公室在中层，林昭被铐上了手铐，在两名士兵的押解下进了电梯，电梯也是透明的，她趁机观察了一下周围。
从这个角度，她看见了悬在脚下的空中花园，上面有成片的绿地和花草，被修剪成特定的六角形形状，绿意盎然。
林昭还是第一次从地下世界见到如此规模的仅做观赏的非经济作物。
植物对生态的要求比人类更高，如果要培育出如此美观的绿化，肯定需要大量的电力来恒温，也肯定会消耗很多水资源。
而这两者是地下世界最金贵的东西。
林昭不禁蹙眉，她想起了那些住在阴暗潮湿的筒子楼里的克隆人。
明明他们才是创造价值的人，却被分配了最恶劣的生存资源。
这真的合理吗？
她不再去看外面的景象，电梯停在了十八楼。
电梯门打开，楼道两侧是两扇长长的玻璃墙，玻璃墙里面是非常宽阔的开放实验区，里面放着办公桌和一些奇怪的仪器，有许多穿着白大褂的人来来往往。
林昭穿过嘈杂熙攘的走廊，来到了一间单独的实验室前。
研究员把她推了进去，然后恭敬地关上了门。
林昭扫视屋内，眉毛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下。
这个实验室虽然是独立的，但也非常宽阔，里面放着很多仪器，还有一些人体标本。
但最瞩目的是放置在空间中央的一个巨大的水平圆筒形的仪器，如果非要描述的话，很像核CT扫描仪，此时仪器里躺着一个人，仪器旁边站着两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
如果她没认错的话，躺在仪器里的应该是谈甜。
谈甜紧闭着双眼，睫毛飞快抖动，那个圆筒形仪器正在不断地变换着颜色。
扫描仪连接着悬空挂着的一台长约数米的弧形屏幕，屏幕上则闪过一幅幅模糊的由色块拼贴的画面。
但林昭依旧从画面中认出了自己。
画面谈甜的记忆！
他们正在提取谈甜的记忆！
闫博士坐在正对屏幕的实验台前，他的左边是白硕，右边是裴熊。
而与他相隔一张桌子的对面，则是双手也被铐起来的元烬。
此刻他正回头看着自己。
林昭猜到闫博士的目的了，她定了定神，从边上拖过一把椅子放在元烬旁边，坐下来。
她的目光依次扫过众人，饶有兴致地道：“你们想说什么？洗耳恭听。”
闫博士推了推眼镜，语气温和：“林昭，白硕之前应该和你说过，联邦对研究地面上的世界很感兴趣，而你们是如今仅存的从地面存活长达两个月的样本，我希望自己的研究能得到你们的帮助。”
林昭冷哼一声，举起双手，手铐立刻发出叮铃撞响的声音：“我已经是阶下囚了，凭什么还要帮你做实验？”
闫博士像还不是很熟练的销售，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啊，这个，这个当然是有好处的，咳咳，这次叫你们来——”
“这次叫你们来就是想和你们进行谈判，”白硕不耐烦地打断闫博士，“按照联邦律法，你们已经犯了叛国罪，应该是要被判死刑的；但是鉴于你们是被黑神教洗脑，又没有给联邦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最重要的是，你们还有价值……”
“综合以上种种考虑，如果你们愿意配合闫博士让他提取你们的记忆进行研究，在研究结束之后可以获得继续在联邦服役的机会，当然，你们依旧是要受到惩罚的，惩罚就是洗掉你们的记忆，让你们能够重新做人。”
听到“洗掉记忆”这几个字，元烬几乎立刻就攥紧了拳头。
洗掉记忆说起来容易，可是只有经历过那种忘掉了过去，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自己的迷惘，才知道其中的痛苦。
林昭感受到了元烬的异常，她当然知道联邦的鸡贼。
洗掉他们的记忆，再加以用所谓的联邦守则洗脑，不仅能消灭两个反联邦的人格，还可以收获两个绝佳好用的工具人。
对自己稳赚不赔的买卖，竟然还成了对别人的施舍了。
可如果拒绝，他们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上次在第六区的决战，给林昭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联邦能走到今天，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脆弱，联邦对他们脑子里的记忆那么感兴趣，就算她拒绝，难道他们就不会用其他的方式来逼迫她么？
以她现在的处境，根本没有任何筹码和联邦谈判。
纵然她的记忆里有很多秘密，但也只能先应下来，之后再见机行事。
而且……她的记忆中涉及之前的“林昭”，也有看到莉莉丝觉醒的画面，如果莉莉丝不想这个秘密公之于众，也该出手了。
她道：“好，我同意这个条件。”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元烬，他蹙眉扭头看向林昭，见林昭对他点头。
便道：“我也同意。”
“好！好啊！”闫博士高兴地鼓起掌来，“那我们找个时间，先测试一下你们的精神值，如果达到要求就可以直接进记忆传输器了……”
话还没说完，谈甜在记忆传输器里出来了，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着玻璃墙外走来。
可是没走两步，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强烈干呕起来。
研究院立刻上前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打开了玻璃门，将她交给了裴熊。
裴熊立刻伸手扶住了她，接着目光复杂地扫过众人，道：“接下来的事情应该不用我参与了吧，我带谈甜回去了。”
闫博士点了点头，叮嘱道：“她这几天可能会有精神系统紊乱的表现，尽量不要让她一个人待着，如果有危险情况一定要尽快送医。”
裴熊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等房门再次关闭之后，林昭淡淡开口了：“不用测试精神值了，我可以，就今天吧。”
闫博士面露惊讶，他推了推眼镜：“你可以吗？如果不对机器做针对性的调试，可能会对你的精神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害，甚至会让你变成疯子，你可以接受么？”
“早点做完早点解脱，来吧，”林昭动了动肩膀，笑，“如果我疯了，那你们连刚才画的饼都可以不用兑现了，不更是好事一桩。”
白硕噗嗤一声笑了。
闫博士则尴尬地擦了擦汗。
他们妥协了。
毕竟如果林昭本人没意见，那早点进行记忆传输当然是最好，鬼知道时间拖久了是不是会有什么变故。
这个决定，除了对林昭本人不负责，对其他人都有利。
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五分钟后，林昭解开了手铐，躺在了记忆传输器上。
两个研究员在她的头上戴上了特质的金属一起，就想一个楼空的金属头盔，然后他们给林昭带上了眼罩，将她推进了仪器里。
随着滋啦一声电流声响，痛麻感蔓延到林昭的整个头皮，接着像是有数十万根针不停的钻进她的大脑，剧烈的刺痛让她整个身体都变得僵硬起来。
但这阵疼痛很快就过去了，她黑暗的眼前突然爆发出一阵白光。
而随着强烈白光渐渐消散，林昭竟然睁开了眼睛，她发现自己竟然躺在第五区小出租屋的床上。
但周围的一切又迅速变化着，她有时候是站着的，有时候是躺着的，有时候是坐着的，混乱的记忆碎片像毫无逻辑的走马灯一样在她身边加速播放着。
速度太快，让人无法控制地产生眩晕感。
林昭知道，这应该是记忆传输器在强行刺激她大脑中的记忆单元，让他们被迫活跃起来，而林昭的大脑正在飞速地处理这些爆发式增多的数据。
这些闪过的画面太快，林昭睁大眼睛，拼命想看清里面到底有没有关于莉莉丝的画面。
而这时，她的耳边传来了一声呼唤。
“林昭，你在找我？”
林昭浑身一震，倏然转身，只见几步以外竟站着另一个自己！
她们两人如定住一般默然对峙，而身周则是如龙卷风一般纷乱的记忆画面，记忆依旧被激烈地搅动着，而林昭却稳定了下来，仿若被拉入了另一个空间。
林昭明白，莉莉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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