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声计划终选当天，江城文化艺术中心后台一片忙碌。易柠一站在化妆间门口，不断核对手中的流程表。作为梁沉特邀的助手，她今天负责协调选手上场顺序。
"易同学，"林教授匆匆走来，"秦嘉熠到了吗？"
"在3号化妆间。"易柠一指向走廊尽头，"他状态不错。"
林教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他父亲知道今天的事吗？"
易柠一摇头："秦教授在武汉参加学术会议，明天才回来。"
"瞒不了多久的。"林教授叹气，"保送资格需要家长签字。"
"先过了今天再说。"易柠一语气坚定，"他的才华值得这个机会。"
林教授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离开了。易柠一看了眼手表，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一小时。她走向3号化妆间，轻轻敲门。
"进。"
秦嘉熠坐在化妆镜前，正在调试吉他弦。他今天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领口微敞，比平时多了几分成熟气质。看到易柠一进来，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易主席亲自视察？"
"状态怎么样？"易柠一关上门，声音放低。
"紧张得快吐了。"秦嘉熠做了个夸张的表情，但手指的轻微颤抖出卖了他。
易柠一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薄荷茶，镇定神经。"
秦嘉熠接过杯子，指尖碰到她的，温暖一触即分："谢谢。"他喝了一口，眉头舒展，"你泡的？"
"嗯。"易柠一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评委增加了两位，都是业内资深制作人。"
"压力更大了。"秦嘉熠苦笑，"我爸要是知道..."
"他不知道。"易柠一打断他，"专注演出就好。"
秦嘉熠放下吉他，转向她："易柠一，如果...我是说如果，今天表现得好，真的能拿到保送资格吗？"
"按照章程，前三名可以直接进入终选名单。"易柠一打开手机，调出一份文件，"但最终需要家长签字确认。"
秦嘉熠的表情黯淡了一瞬："那就没戏了。"
"先拿到资格再说。"易柠一的声音异常坚定。
化妆间的灯光在两人之间投下温暖的光晕。秦嘉熠注视着易柠一认真的侧脸，突然说道："你剪头发了？"
易柠一微微一怔，手指不自觉地碰了碰发梢："嗯。太长了不方便。"
"好看。"秦嘉熠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像《星空》里的那个宇航员。"
易柠一想起他曾经提过，那是他十二岁写的第一首歌。她刚要询问，对讲机里传来工作人员的声音："易助理，梁老师找您。"
"我得走了。"易柠一起身，"你第五个上场，记得看现场信号。"
秦嘉熠点头，在她转身时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易柠一。"
"嗯？"
"如果我能够..."他的声音哽了一下，"算了，演出后再说。"
易柠一注视着他闪烁的眼神，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好，演出后。"
舞台灯光亮起，观众席座无虚席。易柠一站在侧台控制区，看着前四位选手依次表演。他们的表现都很出色，但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下一个，5号选手磬毅，表演原创歌曲《星河》。"主持人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全场。
舞台暗下来，一束追光打在中央的钢琴上。秦嘉熠走上台，没有多余的自我介绍，直接在钢琴前坐下。他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深吸一口气，然后落下。
第一个音符如清泉般流淌而出，随即汇成奔腾的河流。与市音乐节版本不同，这次的编曲更加丰富，钢琴主旋律配上隐约的弦乐背景，宛如星河倾泻。
"他们说该循规蹈矩，说梦想不过是儿戏，我试图解释却无人倾听，直到你出现的那天..."
秦嘉熠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带着一丝沙哑的质感。唱到副歌部分时，他完全闭上了眼睛，整个人沉浸在音乐中，手指在琴键上飞舞。
易柠一站在侧台阴影处，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这是她第三次听《星河》，但每一次都有新的感受。今天这首歌里多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和力量，像是孤注一掷的宣言。
最后的**部分，秦嘉熠突然站起身，一边弹奏一边转向侧台方向，目光直直看向易柠一所在的位置：
"即使被碾作尘埃，也要折射一丝光芒，因为那是我仅有的，向宇宙证明存在的方式——"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全场寂静了两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评委席上，梁沉第一个站起来鼓掌，其他评委也纷纷起立。林教授摘下眼镜，擦了擦眼角。
秦嘉熠鞠躬致谢，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浸湿。他最后看了一眼侧台，然后大步走下舞台。
"太棒了！"梁沉在后台拦住他，"这是我听过最动人的原创作品！"
秦嘉熠的胸口还在剧烈起伏："谢谢梁老师。"
"别急着走，"梁沉拍拍他的肩膀，"等会儿有重要消息宣布。"
易柠一走过来，递给秦嘉熠一瓶水。他们的手指在瓶身相碰，谁都没有立即松开。
"完美。"她轻声说。
秦嘉熠的眼睛亮得惊人："你听到了吗？我改了最后一段的和声进行..."
"比排练时更好。"易柠一嘴角微扬，"评委都被打动了。"
"秦嘉熠？"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两人同时转身。宁初站在走廊尽头，身旁是——秦教授。
秦嘉熠的脸色瞬间苍白："爸...您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会议提前结束。"秦教授面色阴沉，"看来我回来得正是时候。"
宁初快步走过来："秦教授，令郎刚才的表现..."
"宁董事长，"秦教授冷声打断，"我不知道您在这件事中扮演什么角色，但请不要再干涉我儿子的前途。"
"爸爸！"秦嘉熠上前一步，"是我自己要参加比赛的，与宁阿姨无关！"
"无关？"秦教授冷笑，"没有她家的关系，你能站上这种舞台？"
走廊上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工作人员和选手们纷纷侧目，窃窃私语。
宁初优雅地抬手示意："秦教授，我们借一步说话如何？"她指向旁边的贵宾室，"有些事情，或许您该听听另一个视角。"
秦教授犹豫片刻，最终跟着宁初离开了。秦嘉熠想追上去，被易柠一拉住："让他们谈。"
"可是..."
"相信我，"易柠一注视着他的眼睛，"我妈妈很擅长说服人。"
贵宾室的门关上了，但隐约的争执声仍能听见。秦嘉熠靠在墙上，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节奏："我爸永远不会理解的。"
"给他点时间。"易柠一轻声说，"《星河》那么打动人心，他一定也感受到了。"
秦嘉熠转头看她："你真的这么认为？"
"嗯。"易柠一的目光坚定，"音乐是最直接的语言。"
十分钟后，贵宾室的门开了。宁初走出来，表情平静；秦教授跟在后面，面色依然阴沉，但眼中的怒火似乎消退了些。
"秦嘉熠，"秦教授沉声说，"我们回家谈。"
"可是比赛结果..."
"你先跟他回去。"宁初温和地说，"结果出来后，我们会通知你。"
秦嘉熠看向易柠一，后者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他深吸一口气，跟着父亲离开了。
"妈妈..."易柠一轻声问，"怎么样？"
宁初叹了口气："顽固得像块石头。"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不过，他同意听听这个人的意见。"
名片上印着"陈默江城大学心理学院教授青少年发展研究中心主任"。
"心理专家？"
"秦教授的老同学。"宁初收起名片，"有时候，外人说的话比家人更管用。"
比赛结果在一小时后公布。不出所料，秦嘉熠获得了第一名和最佳原创奖，直接获得音乐学院保送终选资格。梁沉当场宣布，将亲自担任他的制作人，筹备首张个人EP。
"保送资格表需要家长签字。"工作人员提醒道，"最迟下周一交。"
易柠一接过表格："我会转达。"
走出文化艺术中心，夜色已深。宁初的车停在门口，她摇下车窗："回家吗？"
"我想先去个地方。"易柠一看向远处，"不会太晚。"
宁初意味深长地看了女儿一眼："一会我让司机过来接你。"
宁悦大厦21层，录音室亮着灯。易柠一推开门，秦嘉熠正坐在钢琴前，机械地弹着几个和弦。听到声音，他猛地抬头，眼中的惊喜一闪而过。
"我就知道你会来。"他站起身，"比赛结果怎么样？"
"第一名。"易柠一递过奖杯和证书，"还有保送终选资格。"
秦嘉熠接过奖杯，手指微微发抖："谢谢。"他顿了顿，"我爸...态度软化了一点，但还是不同意我学音乐。"
"慢慢来。"易柠一走到控制台前，"这是资格表，下周一前需要家长签字。"
秦嘉熠苦笑："除非奇迹发生。"
"你妈妈呢？她什么时候回来？"
"下周。"秦嘉熠的眼睛亮了一下，"她一直支持我，也许..."
"也许她能说服你父亲。"易柠一接上他的话，"这是个突破口。"
秦嘉熠突然走到她面前："易柠一，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早就放弃了。"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谢谢你一直..."
"不用谢。"易柠一打断他，"这是你自己的才华和努力。"
录音室里安静下来，只有设备运转的轻微嗡鸣。秦嘉熠注视着易柠一，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将她融化。他向前迈了一小步，两人的距离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易柠一，我..."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易柠一后退一步，掏出手机——是斯坦福大学的邮件通知。她迅速按灭屏幕，但秦嘉熠已经看到了发件人。
"斯坦福？"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平静，"录取了？"
易柠一点头："今天早上收到的。"
"恭喜。"秦嘉熠的笑容有些勉强，"什么时候走？"
"还没决定。"易柠一收起手机，"可能...八月。"
"哦。"秦嘉熠转身走向窗边，"那新声计划的后续..."
"我会安排好。"易柠一的声音异常坚定，"无论我在哪里，都会确保你得到应有的机会。"
秦嘉熠的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孤独。窗外，江城的夜景如星河般璀璨。他沉默了很久，最终轻声说："我帮你整理了一些计算机专业的资料，放在沙发上了。"
易柠一走向沙发，那里果然放着一个文件夹。翻开第一页，是手写的"斯坦福大学计算机系选课指南"，字迹工整得不像秦嘉熠的风格。下面还附了几张校园地图和周边租房信息。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字迹，胸口发紧。文件夹最下面露出一个小本子的一角——那个写着"L.N.Y"的笔记本。
易柠一犹豫片刻，轻轻翻开。第一页写着："给那个改变我轨迹的人。"后面是密密麻麻的日期和简短的记录：
"5月21日，她今天穿了蓝色衬衫，像晴空。""6月3日，她指出《碎星》第二段的转调问题，总是对的。""6月18日，她说《星河》很美，开心得一晚上没睡着。""7月2日，她为我挡雨，伞倾斜的角度刚好。"......
最新的一页写着今天的日期："7月15日，她要去斯坦福了。也许《给L.N.Y》永远没机会完成了。"
易柠一轻轻合上本子，放回原处。她的心跳得如此剧烈，几乎要冲出胸腔。
"秦嘉熠。"她唤道。
他转过身，眼中的情绪一览无余。
"我还没做决定。"易柠一轻声说，"有很多因素需要考虑。"
秦嘉熠深吸一口气，走到她面前："你应该去。"他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那是世界顶尖的学府。"
"可是..."
"没有可是。"秦嘉熠打断她，"我们都该追求最好的未来。"
易柠一注视着他闪烁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怕成为我的负担。"
"我怕成为你后悔的理由。"秦嘉熠苦笑，"如果因为我，你放弃了斯坦福..."
"我不会后悔。"易柠一的声音异常坚定，"每个选择都有代价，重要的是值不值得。"
秦嘉熠怔住了，黑眸中有什么东西在闪动。他缓缓伸手，似乎想要触碰她的脸，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易柠一，"他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如果我们..."
"各位选手请注意，录音室将在十分钟后关闭。"广播突然响起，打破了这一刻的魔力。
两人同时后退一步，像是从梦境中惊醒。易柠一看了眼手表："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易柠一拿起背包，"明天...明天再联系。"
走出录音室，夜风拂过发烫的脸颊。易柠一站在电梯里，看着楼层数字不断下降，脑海中全是那个笔记本上的内容。那些简短的句子，像一首未完成的歌，记录着一个少年最纯粹的心动。
手机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回家了吗？有重要的事商量。】
易柠一回复：【在路上了。】
走出大厦，她最后抬头看了一眼21层亮着灯的窗户。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窗前，似乎在望着她的方向。
夜空中繁星点点，如同那个未说出口的答案，遥远而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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