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溯到顾珩接到那个诡异电话的时刻。
市局刑侦支队办公室里,凌曜正对着电脑屏幕上那片西欧海岸线的地图出神,试图将零散的线索与那个模糊的“滨海古堡”联系起来,但一种莫名的心神不宁,像细微的电流,不断干扰着他的专注力。
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常年游走于危险边缘,与最狡猾的罪犯打交道,让他培养出了一种近乎野兽般的、对危险的本能直觉。而此刻,这种直觉正在他脑中尖锐地鸣响,却又找不到明确的方向。
他烦躁地站起身,走到窗边,试图用冰冷的玻璃温度让自己冷静下来。是因为调查受阻?是因为对顾珩的怀疑?还是…某种更迫在眉睫的威胁?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楼下街道,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提着那个眼熟的便携式工具箱,匆匆走出市局大院,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是顾珩。这个时间点,他提着全套工具要去哪里?为什么没有报备?
凌曜的眉头瞬间锁紧。他立刻拿起内部电话,拨通了修复院实验室的座机。无人接听。他又拨打顾珩的手机。
“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像一根针,瞬间刺穿了他心中那层不安的薄膜,将其扩大为巨大的恐慌!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他甚至来不及细想,猛地冲回办公桌,快速操作电脑,直接切入城市交通监控系统,凭借记忆输入了刚才那辆出租车的车牌号几个模糊的数字,结合时间地点进行快速筛选!
屏幕上的画面飞速跳动!他的心跳如同擂鼓!找到了!出租车行驶的方向是——城东老工业区!
那个方向,根本没有任何需要顾珩这种级别专家紧急出动的重要文物收藏单位!只有一个可能——陷阱!
“陈锋!”凌曜对着办公室外一声怒吼,声音因为急切而撕裂,“立刻定位顾珩手机最后信号消失的位置!调取城东老工业区‘xx文化创意园’周边所有监控!通知应急小队准备出动!有情况!快!”
他一边吼着,人已经像旋风一样冲出了办公室,甚至来不及等电梯,直接从安全通道狂奔而下,冲向地下车库。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对方选择这个时间、这种方式动手,必然是算准了警方反应需要时间!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他跳上车,引擎发出咆哮般的轰鸣,黑色SUV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市局车库。一路上,他不断通过蓝牙耳机与陈锋保持联系。
“位置确定了!就是那个创意园!信号最后消失在三分钟前!”
“监控看到顾珩进去了!进了最里面那栋旧仓库!之后就没有出来画面!”
“妈的!门口那个老门卫被打晕了!刚醒!”
“应急小队已经出发!但赶到最快也需要八分钟!”
八分钟!凌曜的眼睛瞬间赤红!八分钟,足够发生任何无法挽回的事情!他猛地将油门踩到底,车子在车流中疯狂地穿梭,喇叭按得震天响,不顾一切地冲向那个废弃的厂区!
他不敢想象顾珩现在正面临什么!“影子”的手段他再清楚不过!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车子一个剧烈的漂移,甩尾停在了那个破旧的厂区门口,轮胎摩擦出刺鼻的焦糊味。凌曜甚至没等车完全停稳就跳了下来,拔出腰间的配枪,子弹上膛,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却又速度极快地冲向那栋孤立的仓库!
仓库周围死寂得可怕。浓重的危机感几乎凝成实质。
他敏锐地注意到侧门虚掩着,门口地上有凌乱的脚印和一道不太明显的拖拽痕迹!他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没有时间等待支援了!他深吸一口气,猛地用肩膀撞开那扇沉重的铁门,身体就势向侧方翻滚而入,枪口迅速扫视前方!
仓库内部光线昏暗,尘埃弥漫。
就在他冲入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在仓库深处的一个角落,一个穿着工装服的男人,正举着一根沉重的铁管,狠狠地朝着倒在地上的、被反绑着双手的顾珩的头部砸去!
而另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穿着风衣的诡异身影,正站在稍远处,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住手!”凌曜目眦欲裂,爆发出雷霆般的怒吼!几乎是在本能驱动下,他抬手就是一枪!
“砰!”
清脆的枪声在空旷的仓库里炸响,震耳欲聋!
子弹精准地击中了那根挥下的铁管,火花四溅!巨大的冲击力让那个行凶的男人惨叫一声,铁管脱手飞出!
但也就在枪响的同一瞬间,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身影—— “影子”,反应快得惊人!他几乎在枪响的同时,猛地向旁边的杂物堆后一闪,身形如同鬼魅,瞬间消失在阴影之中!而那个被击退的男人也连滚带爬地试图逃离!
凌曜此刻根本无暇去追“影子”!他的全部心神、所有的目光,都死死地锁在倒在地上的那个身影上!
顾珩!他还活着吗?!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锥般刺穿了他的心脏!他像一头失控的猛兽,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顾珩身边,甚至顾不上警戒和战术动作,直接单膝跪地,颤抖着手去探顾珩的鼻息!
还有呼吸!虽然微弱,但还有呼吸!
凌曜那颗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才猛地恢复供血,带来一阵剧烈的抽痛!他飞快地检查顾珩的情况,双手被反绑,嘴被塞住,额头有擦伤,脸色苍白如纸,显然是吸入了麻醉药物,但看起来没有致命伤!
刚才他如果再晚来一秒…哪怕零点一秒…那根铁管就会…
后怕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冷静和自制!
他猛地扯掉顾珩嘴里的布团,用匕首割断他手腕上的绳索,动作因为急切和愤怒而显得有些粗暴。他一把将顾珩从冰冷的地上半抱起来,用力拍打着他的脸颊,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激动而彻底变了调,嘶哑地低吼着:
“顾珩!顾珩!醒醒!看着我!你怎么样?!回答我!”
顾珩在剧烈的晃动和拍打下,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的效果还未完全褪去,视线模糊不清,但他依稀看到了眼前那张无比熟悉、此刻却写满了从未见过的恐慌和暴戾的脸庞…
是凌曜…
他…来了…
“…凌…曜…”他虚弱地发出几个气音,喉咙干涩刺痛。
听到他出声,确认他意识清醒,凌曜一直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仿佛终于越过了某个临界点,轰然断裂!
肾上腺素、后怕、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以及这几个月来所有被强行压抑的焦虑、担忧、愤怒、和那从未真正熄灭的情感…在这一刻,如同火山喷发般,彻底爆炸开来!
他猛地收紧手臂,几乎是将顾珩狠狠地箍进自己的怀里,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确认他的存在!他的身体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在微微发抖。
“你他妈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啊?!”凌曜对着他低吼,声音是破碎的,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愤怒和恐惧,炽热的呼吸灼烫地喷在顾珩的耳侧颈间,“谁让你一个人来的?!谁让你不声不响就跑到这种鬼地方来的?!你的警惕性呢?!你的脑子呢?!是不是如果我晚来一步…晚来一步你就…”
他的话说不下去了,那个可怕的后果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他只能更紧地抱住怀里这具真实而温热的、失而复得的身体,仿佛一松手就会再次消失。
下一秒,他猛地将顾珩从怀里推开一点,双手却依旧死死抓着他的肩膀,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仿佛要捏碎他的骨头。他那双总是锐利冰冷的眼睛此刻赤红一片,里面翻滚着滔天的巨浪,是毫不掩饰的恐惧、是深入骨髓的后怕、是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强烈情感!
他死死地盯着顾珩苍白而茫然的脸,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一句压抑了五年、刻骨铭心、在此刻终于无法遏制地冲口而出的嘶吼:
“顾珩!你听着!别再让我失去你第二次!我受不了!听见没有?!我他妈受不了!”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猛地劈开了所有冰冷的隔阂、理智的防备、和故作疏离的伪装!
如此直接!如此强烈!如此的不顾一切!
这是重逢以来,第一次,凌曜撕开了所有冷漠的面具,**裸地展露出内心最深处的软肋和恐惧——他害怕再次失去他。这种恐惧,甚至超越了他的骄傲,他的怀疑,他的愤怒。
顾珩彻底僵住了,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奔涌起来,冲击着他的四肢百骸,带来一阵阵剧烈的战栗。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张失控的、充满痛苦的脸,听着那声嘶力竭的、几乎不像是凌曜会发出的吼声…
别再失去你第二次…
这几个字,像最锋利的刀刃,精准地刺入他心脏最柔软、最疼痛的地方。
五年前那个雨夜,他决绝离开时,凌曜那双绝望而冰冷的眼睛,再一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与此刻这双赤红的、充满了巨大痛苦和恐惧的眼睛,重叠在一起…
巨大的酸楚和难以言喻的震动,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眶无法控制地迅速泛红,湿润…
仓库外,由远及近传来了急促而纷乱的警笛声。应急小队和救护车终于赶到了。
纷杂的脚步声和呼喊声打破了仓库内这凝固的、充满了强烈情感冲击的一幕。
凌曜像是被这外来的声响猛然惊醒,他眼底那汹涌的、几乎要决堤的情感浪潮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狼狈的慌乱和试图重新戴上面具的仓促。他猛地松开了几乎要捏碎顾珩肩膀的手,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站起身,别开了脸,呼吸依旧急促而未平。
刚才那一刻的失控爆发,仿佛只是一个肾上腺素作用下的幻觉。
但空气中弥漫的炽热温度,和两人之间那再也无法忽略的、剧烈震荡的情感余波,却无比真实地存在着。
救援人员冲了进来,手电筒的光柱划破昏暗…
而顾珩依旧瘫坐在地上,仰头看着那个迅速背过身去、试图恢复冷硬姿态却连背影都透着一丝僵硬的男人,心脏仍在疯狂地、失序地跳动着。
那句话,如同烙印般,深深地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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