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龙顺着长舌下地,那热度极高,恍若能融化一切的烈焰以怪物的所有为养料,在人类的瞳孔中越烧越旺。
苗七眼神怔忪,“怎么会存在这种火焰呢。”
乍然升空然后跟着怪物落入湖泊之上的火焰,半点不怯湖水,只是生生不息的燃烧着。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和尚在火里的人类,都让她感受到了自身的渺小,她想,怎么会有人和太阳一样耀眼,哪怕看上一眼都想要流泪。
“怎么了?”耳边传来一道声音,苗七回神,转过头看向从火中翩然落地的明三徽,繁复的红嫁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又在他落地的瞬间偃旗息鼓。
恍若神人,不,苗七想,眼前的明三徽就是蛊神大人派遣而来的仙人。
——
再说明三徽这边,别看他这会儿潇洒落地,先前在火里可是费了老大劲才保住身上穿的红衣,那些猩红的血斑和污垢全部在火中烧了个干净。
至于那顶银冠——不久之前被他当做武器砰的砸向“箭矢”,“箭矢”和银冠在同一水平线上扑向那盏灯。
在“箭矢”以巨大的冲击力砸向提灯,“咔嚓”,沉木骨架应声而碎,“箭矢”穿透薄如蝉翼的宣纸,迎接它的是骤然升起的烛火,没等痛觉传递,厚重的银冠劈空而来。
眨眼的功夫,怪物径直被送上餐桌,灯芯的烛火自然不会放过到手的食物,于是一切顺理成章,铺天的大火凭空而起。
“那顶银冠呢?”苗七看了一圈,没在明三徽身上找到那顶足足快五斤重的传寨宝。
“你说那个啊……”明三徽回忆,在他顾着护住衣服不至于衣衫褴褛那会儿,好像看见那硕大的精致银冠因为距离烛火太近,在恐怖的高温下融成了一滩银水。
他伸出手往火里一指,“在这儿呢,地上都是。”
“你在开玩笑吗?”待她看见一地的液体,银水已经和土壤融成一团,哪里还有点银冠的样子,苗七苦恼道,“好吧,我真希望你在开玩笑。”
明三徽看这孩子还算顺眼,开口问了句,“那东西对你很重要?”
苗七脱口而出,“那个银冠是寨子里的老古董,是少族长的收藏。”
明三徽发现盲点,“他的收藏和你有什么关系,是你拿出来的?”
“不是。”
“不是你拿出来的,也不是你弄坏的,你担心什么。”明三徽觉得这小孩瞎操心,先前救人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小孩的根骨很有说法,换他们扶摇宗的说法,差不多就是半只脚踏进修炼,只差一两本合适的功法。
可这个瞻前顾后的性子,会很拖累修行。
苗七哪里知道明三徽的想法,她只是想到了那个待她和妹妹都很好的祭司,“可是……祭司大人从族长爷爷那里借来的,说等祭祀结束后就还回去的。”
祭司大人当时还向蛊神大人立了誓,说自己要是没还上银冠,就得老老实实铸一个一模一样的赔回去。
苗七默默为祭司大人鞠一把同情的泪水。
她又有问题:“对了,这场火什么时候能熄灭啊?”
明三徽粗略的估计一把,“大概三天吧。”
“三天?!”苗七危机感陡然上升,如果是银冠,那无非是寨子里关起门来商量,可这是哪儿,深山野岭的,看着那烧的起劲的火,那句“放火烧山,牢底坐穿”的宣传语跟咒语似的,不断在她脑中盘旋。
法治社会可容不下放火烧山的纵火犯!
照现在的火势,会被抓起来吧,东边那片山脚就有一家派出所,这会儿是不是已经在路上了。
苗七越看越沉重,“明哥,你放的火也太猛了吧。”
烧个三天三夜,就算她是从犯也得判无期吧。
明三徽回她,“我以为你递给我那盏灯,就已经预料到了现在的情形。”
苗七不可置信道:“什么?”已经变成共犯了吗!
灰头土脸的苗七和同样蓬头垢面的明三徽展开激烈的讨论。
苗七:“我说我其实不知道它威力能有这么大,你信吗?”
绝不能坐实共犯的身份,她顶多就只提供了工具,还只是半个,燃料可是那只怪物提供的。
明三徽笑着回了句,“你把灯扔给我,我接灯杀鬼,没错呀。”等对面的苗七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他才开口,“不用担心,火势不会蔓延到周边的。”
“呵。”从上刑事频道变成灵异频道的苗七一点也不放心,她想,也不能任凭他烧上三天三夜吧。
明三徽不知道苗女纠结的心事,他换了个话题,“你阿妹的魂魄找齐了。”
“真的?!”
“怪物吃掉了她的身体,魂魄倒是好好藏起来了,方才在火里我已经聚拢了她残余的魂魄。”
明三徽拿出那颗蕴养魂魄的绿珠,顺手递给苗七。
“你们这灯,常年在祖师堂里供着吧,苗云是你们寨子里的人,得到了他的承认,魂魄非但没有耗损,反而得了实打实的好处,现在她的魂魄凝实不少。”
善因结善果,莫过于此。受苗人供奉,就得有所回报,是以本该烧万物的火焰,没有吞下那个孱弱的灵魂。
苗七兴奋又忐忑的接过,绿珠一碰到她,就在她手中滴溜溜的转,让她不得不更加小心,“这是怎么了?”
明三徽让苗七不用担心,“应当是苗云的魂魄习惯性的亲近你,你试着拿起珠子对光看看。”
苗七狐疑地照做,她不敢直接捻起绿珠,只能将手掌缓缓举高,借着月色,她看见了一个米粒大小的娃娃。
苗七的眼睛突然模糊,她伸手摸上湿润的脸,恍然大悟,原来是眼泪,呜咽声冲破喉咙,她在失声痛哭。
岁数不大的姐姐拢住那颗绿珠置于胸前紧紧抱着,过了很久,她才从失而复得的情绪中缓过来,火光影影绰绰的落在所有人身上。
隔着不近不远的一段距离,苗七在看火,“其实,这场火烧的特别美。”
苗七看见那火的第一眼心中只有震憾。就像深山砍柴的樵夫挥动石斧,遇到拿着电锯轻松砍下巨树的伐木人,电锯一响,樵夫看见巨树轰然倒地所带来的震撼。
“也不看是谁烧的,贫道……”
苗七破涕而笑,“明哥,放火烧山不可取,会坐牢的。”
明三徽哼一声,诛杀邪魔的事情,怎么可能被抓呢。
“明哥,阿云的事情谢谢你。”
明三徽颦眉,“谢我作甚,我说了,用你的命换她的,很公平。”
苗云垂下眼剖白,“如果不是你可能我和阿云只能在黄泉路上相见。”她随手抓了一把土在手上捏来捏去,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其实我从小胆子就不大,先前遇到那只怪物的时候心跳到嗓子眼了。”
可能是想到了那个年幼的妹妹,明三徽难得伸手放在小孩的头上,“我看你也不怎么怕我。”
苗七哈哈一笑,她得了便宜还卖乖,跃跃欲试:“明哥你说重铸魂魄这儿合适吗?合适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动手了吧。”
明三徽稳如泰山:“别急,等那怪物烧完,看看会不会有别的意外之喜。”
苗七不太理解,“等那怪物烧完……你不是说要烧三天三夜吗。”
“骗你的。”
“……”
被狠狠欺骗的苗七决定用沉默表达自己的态度。
苗七不说话,明三徽本来也不是个话多的,两人对着火焰陷入长长的沉默。
最后,还是苗七忍不住出声了:“这火到底要烧多久啊?”
明三徽掐指一算,算不出来,忘记自己失去灵力了,他收回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掠过充当柴火燃料的怪物尸体,再粗略估算一番,“莫约一炷香的时间。”
“这么快,明哥你不会骗我我吧。”
“大概吧。”明三徽看着虚空发呆,这个幻境又要持续多久呢,他闭关这么久,也不知道扶摇宗怎么样了,银莆师侄剑术有长进没……有点想师父他们了。
“你看起来有点伤心。”
“是吗?”明三徽从回忆中抽离,时机很巧,正好能让他试探情况,“其实我想找一个东西,我以为那只怪物身上会有线索。”
苗七好奇问:“什么东西啊?”
“一把剑。”
“剑?”苗七重复一句,又问,“你说的剑长什么样子?”
明三徽思考“无常”与一般长剑的区别,和记忆里那些华丽花哨的名剑相比,“无常”好像确实朴素了些。
“剑穗,我的长剑上挂着条剑穗。”
“就只是挂着剑穗?剑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明三徽摇头,“只是材质很普通的剑穗。”
苗七有些惋惜,“啊,那没办法了。如果你的长剑不一般的话,之后你可以去寨子里问问族长,少族长珍藏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武器。你别误会,我没有说你的剑普通的意思,只是有点可惜……我帮不上忙。”
“方便说一下,寨子里最近有发生什么大事吗?”
苗七咧嘴笑,伸手指着自己和明三徽,“最大的事情可能就是今天,此时此刻此地。”
两人差点喜提银手铐。
“和我聊聊你们寨子里的事情?”
趁着夜色,苗七问出那个已经得到答案的问题,“你是不是阿明哥?”
“我是明三徽。”明三徽说完,扭头不再看苗七。
“火要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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