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潜轻拍厉昇的背部，安慰道：“我人不是在这儿的嘛，不会丢下你的，刚才那都是幻境，是假的，假的哈。”
这时旁边的树上传来吱吱的声音，谢潜抬头看到原来是先前遇到的大猴子，它爪子里拿着小石块，兴奋地挥舞了两下。
看来是聪明的大猴子率先将谢潜拉出了幻境。
就是不知道厉昇看到了什么幻象，以为谢潜要丢下他不管了。
厉昇也是走着走着就感觉到身后没了谢潜的身影，他连忙转身寻找谢潜，却发现自己来到伏家的大门前。
他下意识地推开门，眼前的场景同八岁那年发生的惨案重叠起来。
院子里躺满了亲人长辈的尸身，有人还未完全断气，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那看不清面目的恶人伸出五指紧紧抓在母亲的头颅上，女子脸上的血管暴起，显得格外狰狞，却用力挣扎着朝厉昇吐出几个字：“无咎……快逃！”
厉昇额头上的血痕立刻显现出来，下一秒，他的指尖浮现血色八卦，似乎要将眼前的仇人再次千刀万剐。
但在将要出手的瞬间忽然想起他的仇人们早已伏诛，只剩一个家族叛徒在国外东躲西藏，又怎会出现在巴岳省的深山老林中呢？
厉昇这才明了他是进入幻境之中。
之前谢潜通过灵蜜水、幻心昙等各种方法帮厉昇稳定神魂还是有效果的，至少能短暂地从幻境中清醒一会儿。
可惜这天然幻境是一种名叫龙须藤的藤蔓分泌出的致幻粘液生成的。
——他们肉眼所能见到的藤蔓都是龙须藤。
量太大了，所以致幻效果非常好，必须靠外力才能清醒过来。
因此厉昇很快又陷入另一层幻境。
这次他看到的是心中最在意之人，谢潜身着青色华服，端坐在九天之上，脸上带着悲天悯人的神情，像是高高在上的神仙，他率领着天兵天将往云端深处走去，任凭厉昇如何呼喊，谢潜都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
他不过是被下凡渡劫的仙人随手救起的凡人一个，有什么资格绊住恩人的成仙之旅呢？
是以厉昇在脱离幻境后，才会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慌，狠狠地抱住了谢潜。
谢潜看他这副样子，有些好奇厉昇到底看到了什么。
厉昇终究是那个对谢潜有问必答的礼貌少年，尽管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仍是一五一十地将幻象描述了出来。
谢潜听完哭笑不得，捏捏厉昇的脸道：“这个世界的灵气才刚刚复苏，就算有仙人的话，早就陨落得连神魂渣渣都找不到了，哪里还会有转世重修的机会？我和你一样都是普通修士……”
说到此，谢潜停顿了一下，想了想他们这一路的修炼过程，好像也不是那么普通，甚至可以说是天道眷顾之人，便重新组织了下语言道：“总之，幻境也许是你内心中最深刻的记忆，也会是你潜意识里最害怕发生的事情，并不能代表什么。”
谢潜说完主动上前抱住厉昇，温和地道：“我就在这里，不会离开的。”
他比厉昇稍微矮点，双手只能环在男子结实的腰身上。
厉昇感受着手中温热的身体，心里总算有些踏实的感觉，他抚摸着谢潜的后脑勺，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忽然大猴子手舞足蹈的动静打断了这个温情的时刻。
谢潜有些好笑地看着大猴子上蹿下跳的模样，道：“走吧，看它比划的意思，是让我们跟着它走。”
这只开了灵智的大猴子带着两人很快走出了这片树林。
——又来到一片新的树林。
好家伙，这云梦大裂谷里面简直就是天然的迷宫，高耸入云的树木将湛蓝的天空都遮住了，若不是谢潜见到树林里的藤蔓和之前有所不同，他还真不敢确定又换了一片树林。
新树林里的藤蔓更粗，而且深绿中带着一点红色，谢潜认出这是一种名叫龙血藤的植物。
他回忆了一下先前从神农鞭的鞭柄里得到的讯息，需要从中找到特定的一根龙血藤，将鞭子缠绕在上面，方可找到入口处的祭坛。
但是看着这密密麻麻的藤蔓，到底哪一根才是特定的那根龙血藤呢？
就在谢潜苦恼之时，大猴子拉着他的手走到一根毫不起眼的藤蔓面前。
谢潜：……。
——果然是好人有好报啊。
他尝试着用鞭子缠绕在那根龙血藤上，如门帘一般垂下的藤蔓立即从两边分了开来。
谢潜奖励似的喂大猴子喝了点灵泉水，同厉昇一起从藤蔓的缺口处钻了进去。
大猴子没有继续跟着他们，而是乖巧地等着那里，挥挥爪子，好像同两人说再见，又像在说它在这里等他们。
谢潜想，等回去的时候要是猴子还在的话，就问问它是否愿意跟自己回家吧。
藤蔓背后是一处废弃已久的青铜祭坛，边缘处刻着的饕餮纹已斑驳风化。
谢潜让厉昇在旁边的空地上等着他，自己走到祭坛的中心处，取出鞭柄煅烧后剩下的玉芯，注入灵气后将其插入中央的阴阳鱼眼处。
随着地面青石板发出齿轮转动的声响，八根盘龙柱自地底升起，柱顶的灵石发出柔和的光线，汇聚到祭坛正中心的位置上，化成一道门的形状。
谢潜站在光门处同厉昇招招手，示意他过来一同进去。
厉昇走过去犹豫地道：“我进得去吗？”
谢潜一把拉住他的手就往里走，一边说道：“有我在，包你能进。”
跨过光门的刹那，草木清香沁入肺腑。
两人不由自主地仰头望去，九座浮空山呈九宫方位悬浮，锈迹斑斑的青铜锁链在山体间交错成网。最远处的山巅立着半截断塔，塔基处的石台长满了绿色的苔藓，充满了破败荒凉的气息。
他们感受到此处空间里的灵气并不充裕，也就比灵气复苏之前的外界稍微好点。
根据谢潜接受到的秘境讯息，这秘境之中的九座浮空山唯有一座是真实存在的，其余全是虚影。
两人来到所有登山阶梯的交汇处，谢潜指着周围的浮空山同厉昇轻快地道：“阿昇，要不要猜猜这里面哪一座是真实的？”
要是厉昇先踏上石阶的话，那不管他选哪条，在踏上去的瞬间，那条阶梯都会立刻崩塌。
只有秘境选中之人，也就是从鞭柄处得知秘境消息的谢潜，他踏上的任意一条台阶，才是唯一真实的选项。
也就是说，不管厉昇怎么选，只要谢潜和他的选择不一致，那厉昇永远都猜不中正确答案。
厉昇看着谢潜脸上狡黠的笑容，知道肯定不是单纯碰运气那样简单，但仍是配合地问道：“猜中有什么奖励吗？”
“暂时没想好。”谢潜只是担心厉昇还没从刚才幻境的影响中恢复过来，就想逗一逗他。
厉昇：“不如这样，没有猜中的人答应猜中之人一个要求。”
谢潜爽快地答应了，并且让厉昇先选。
厉昇不疑有他，老实地凭感觉选择一条台阶就要抬腿而上。
谢潜连忙拉住他，有些好笑地道：“行了不逗你，还是我先上吧，你跟在我身后。”
厉昇不明所以，但仍是听话地在谢潜后面沿着青玉台阶拾级而上，就在两人踏上石阶的一刹那，其余八条通往浮空山的阶梯全部轰然倒塌，连接着的山头也都化作碎片，在没有落地前已然消失不见。
——原来全都是虚幻泡影。
“所以，我们两人都猜中了吗？”厉昇以为他们两人恰好都选择了同一条阶梯。
谢潜笑眯眯地点头：“你也可以这样认为嘛。”
厉昇遗憾地嗯了一声，看来两人的赌约只能就此作废。
他们每踏一步石阶便亮起一圈阵纹，两侧残缺的汉白玉栏杆上，有药锄与丹炉的浮雕缓慢流动着，二人的身后是纷纷扬扬落下的山石碎块，他们却在长长的石阶上闲庭信步，随口闲聊。
——好似末日天崩地裂之时，仍愿与你共赴这一场来生的约会。
不知爬了多长的石阶之后，谢潜和厉昇终于来到主殿前的广场。
白色玉石铺就的地面上，九尊药鼎围成环形，鼎身上的铭文一闪一闪地发出光芒，有点电池快没有电的感觉。
谢潜伸出手去触碰那些发光的文字时，地面突然浮现巨大的太极阵，鼎中喷出青色药雾，在阵中凝结成上百种药材的灵魄幻象。
他的识海中响起苍老的声音：“辨百草，明药性，方得神农真传。”
谢潜立刻抓住身旁厉昇的手去触碰药鼎外表的铭文，问道：“阿昇，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厉昇茫然地摇摇头。
——看来人是进来了，但厉昇并没有被允许接受传承，可能是因为他的灵根属性明显不太符合神农传承的要求。
于是谢潜环视了下周围大部分都变成了废墟的宫殿，道：“要不然你去看看能不能捡个漏之类的？”
“没关系。”厉昇退到旁边，专注和看着谢潜道：“就和上次一样，我为你护法。”
谢潜叹口气，“行吧行吧，我就在此接受传承测试，希望不会花费太长的时间。”
随后他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太极阵中的百草灵魄，每确定一种灵植，便指着其灵魄将名字大声地念出来。
——辨认百草嘛，这可是谢潜的拿手本事，谁让他本来就出自百草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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