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经理作为在贸易行业打拼了多年的老油条,每来一个新人,打听清楚对方背景是他首先就会去做的,因此入行以来从未得罪过什么人,有不粘锅的称号。
林夏晚对这个张经理了解却甚少。
此刻当着对方的面,她如果仍要在邮电局打电话,按照流程是需要填写一张表,表上会写明是要打给谁,事由是什么,等等等等,非常详细。
万一那幅《秋山萧寺图》的真迹就是被犯罪团伙故意走私,万一张经理在其中也扮演了什么角色。
那么当他看到她是将电话打给陶敬教授时,必然就会有所察觉。
仅是片刻,林夏晚便笑容自然地答道:“是张经理啊,没什么,就是我正在整理展品数据时,遇到一个关于出口编码的问题,和课堂上学的不太一样,就想打电话跟资料室老师确认下最新分类标准,怕写错报告影响成绩。”
张经理闻言,直接就道:“咱广交会会务组办公室就有电话,不要电话费,你还特意跑这里来,多花冤枉钱,走我带你去!”
林夏晚只能跟着他回去。
一路被带到组委会办公室。
林夏晚哪里记得住华清大学资料室老师的电话,方才不过随口搪塞,此刻,在张经理的目光下,她硬着头皮按下一串号码,随后按了免提。
电话接通的一秒,不待对方出声,她率先道:“王老师,我是夏晚,我现在在广交会有一个问题要跟你确认下。”
对面沉默了一秒,随即略显低沉的声音响起,“是林同学啊,你说,什么问题?”
林夏晚松了一口气,继续说起出口编码的事。
张经理听了一会儿就出去抽烟了。
等他抽完烟回来,林夏晚已经将电话挂断。
“问好了?”
林夏晚点了点头,“谢谢经理。”
“对了,晚上有个招待晚会,你英语好,也跟着参加。”
林夏晚无有不应。
夜幕降临,宴会厅内觥筹交错,时而能看到几名外国人穿梭其中。
林夏晚陪同在张经理身边,应付完了好几批外商的寒暄,身后突然传来喊声。
“夏晚!”
她回头,只见陆如萍穿着小礼服朝她招手。
张经理见了,宽和道:“那是你朋友啊?没事你过去吧,这场宴会上跟咱们有贸易往来的外商都已经见过了。”
林夏晚点头离开了,向陆如萍走去。
陆如萍开口便道:“是不是很意外,那天离开你们学校后,我回公司就听见同事们在说广交会的事,我想你也回来,就跟领导求了情,让我跟着,这几天咱们可以在粤城好好逛逛啊。”
文物的事压在心头,林夏晚根本没心思逛,她必须盯紧那批货物。
于是婉言拒绝道:“如萍,这几天有好几批货陆续运来,我得要加班清点货物,实在没时间,你自己去吧。”
陆如萍没想到她拒绝得这么果断。
而她又是了解林夏晚的,知道自己不可能说服林夏晚改变决定,便不再坚持。
眸子微转,“我们单位也有些货要清点,咱们加完班可以一起走。”
林夏晚同意了。
第二批仿古书画运到是在两天后。
整整三大木箱,这些都是现代工艺品,玉佩几乎没有任何反应。
林夏晚清点登记完,天已经黑了,只有仓库里还亮着灯。
她率先到仓库外,陆如萍坐在一张休息用的长凳上,看到她来,哭道:“夏晚你可算来了,我刚才不小心扭到脚了,现在完全走不了。”
林夏晚忙道:“我送你去卫生所。”
陆如萍急道:“卫生所什么时候都能去,关键是我有一个胸针丢了,应该是落到仓库里了,那是爷爷转交给我的,我母亲的遗物!”
林夏晚:“你别着急,我去找保安帮你找,然后我再过来送你去医院。”
陆如萍却是拦住了她,“我不放心,那胸针是我母亲遗物,也是翡翠做成的,价值不菲,要是让旁人去找,万一私吞了怎么办?夏晚,你能去帮我找找看吗,我只相信你!”
林夏晚眸光微闪。
对上陆如萍恳切的目光,她几乎要出于本能的心软立即答应。
但是此前心里埋下的芥蒂,在这个时候,不免叫她多想了一层。
那么珍贵的生母遗物,陆如萍为什么要在去仓库清点货品时戴着呢?
一个疑问冒出,便有成千上百个疑问争相涌出。
她心中顿时警醒,面上不显。
“夏晚,好不好啊,就是去帮我找个胸针而已,没几步路,这你都不答应吗?算什么好朋友?”
陆如萍言语间隐隐开始道德绑架起来。
林夏晚状似无奈点头答应了,“我去帮你找就是了,你在这里等会儿。”
陆如萍连忙点头,“那你快去吧,麻烦你了,夏晚。”
仓库很大,各家公司的货物都堆放在这里。
陆如萍单位是做罐头生意的,各类罐头占据了仓库角落的几台货架。
林夏晚越靠近这片角落,灯光越昏暗,周围的很多东西都看不清楚,她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而就在这时,后背猛然传来一道推力,她早有警惕之心,因此在那双手刚触及到她后背时,便迅速往旁边侧挪了一步。
推她那人因收不住力,猛地往前扑去,随即发出一声惨叫,接连是什么东西哐当落下的声音,和更凄厉的叫声。
林夏晚被这声音叫得脑膜发疼,她连忙跑出去喊人,仓库外,陆如萍不见踪影,她顾不得那么多,连忙去保安室拨了120,随后跟几名保安一起来到仓库。
保安们手里拿着强光手电,往仓库角落一照,赫然显露出了里面奄奄一息还在呻吟的人影。
林夏晚不由发出一声惊呼。
那衣裙,不是陆如萍还是谁?
她走近去查看,陆如萍趴在地上,几根散裂的钢筋展架横七竖八砸在林如萍背上,她的腰腹部流了一大摊血。
林夏晚头皮发麻,却不敢擅自挪动陆如萍,只能和几名保安一起等救护车。
好在广交会举办的地点位于粤城中心,不一会儿,救护车的鸣笛声撕裂宁静夜幕,陆如萍被迅速送往最近的第一人民医院。
林夏晚作为现场目击者,以及伤者好友,自然也要跟过去。
抢救室外的长廊,灯光惨白,消毒水的气味刺鼻。
林夏晚靠着冰冷的墙壁,懵了一晚上的大脑此刻才缓缓镇静下来。
她开始回忆之前发生的事。
有一双手试图推她,她避开了,然后陆如萍就倒在血泊里了。
陆如萍不是崴了脚在仓库外坐着么?
脑海中各种思绪疯涌,她最终仿佛认命般接受了事实。
陆如萍想要推她,却被她躲开,自己因为控制不住惯性,倒在了什么锋利的东西上面,过程中撞到了展架,本就破旧的摇晃的展架顿时四分五裂,砸在了她的背上,导致伤口更深。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开了,一位戴着口罩、额上见汗的中年医生走了出来。
“谁是家属?”
“我……我是她朋友。”林夏晚站直身体,“医生,她怎么样?”
“命暂时保住了。”医生语气沉重,摘下手套,“失血太多,开放性伤口我们已经缝合了,但最麻烦的是那些钢筋砸的。脾脏破裂,骨盆也有粉碎性骨折,腹腔内出血很严重。刚做了紧急手术止了血,但人还没脱离危险,要送重症监护室观察。”
林夏晚松了口气,但医生的下一句话,让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她术前血红蛋白就掉得厉害,现在手术创伤加上之前的失血,身体极度虚弱,供氧很差。如果今晚到明天早上,血象指标上不来,可能……就挺不过去了。”
医生顿了顿,看向林夏晚,“她是O型Rh阴性血,医院血库库存很少,已经向市中心血站申请调配了,但也不一定够,尽快通知她家人到医院。”
林夏晚没有陆家电话,只好打给沈时琛。
她迅速说明情况,沈时琛应了一声好,便将电话挂断了。
从帝都到粤城,就算是坐直达飞机,也要六七个小时,陆家人到达时,是凌晨三点多。
在陆家人身后,林夏晚看到了沈时琛。
陆家人涌去问值班医生情况,沈时琛来到林夏晚面前。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看到她嘴唇微微发青,不由伸手握了握她的手,很冰。
他将她的双手放在掌心搓了搓,而后将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给她披上。
“不怕。”
这是他开口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林夏晚一直都强自维持精神,听到他这句话,紧绷的身子骤然像是卸了力的弓箭,腿一软,险些摔倒。
沈时琛连忙伸手将她抱紧,同时轻轻拍她的背,无声安抚。
林夏晚放任自己将头埋在他胸前,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襟。
缓了片刻后,她擦干眼泪,在椅子上坐下,沈时琛坐到她旁边,目光担忧地看着她。
林夏晚跟他说起今天晚上的事。
沈时琛安静听着,在听到林夏晚说背后有人推她时,眸光一寒。
而就在这时,重症监护室的大门突然打开,走出一脸肃容的医生护士。
陆家人连忙从值班医生那里又匆匆跑过来,陆嘉鸿问道:“医生,我侄女怎么样了?”
“情况非常危急,病人术后腹腔发生迟发性大出血,已经出现失血性休克。现在血压和血氧都维持不住了,必须立即输血,否则……”
“那还等什么?快输啊!”陆老爷子用拐杖顿地,声音威严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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