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殿的夜，冷得刺骨。
沈清晏蜷缩在床榻上，浑身滚烫，冷汗浸透了里衣。断腕处的伤口虽已接续，但寒毒入体，高烧不退，意识早已模糊不清。
"水......"他干裂的唇微动，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无人回应。
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个雪夜——小小的他蜷缩在破庙角落，发着高烧，而那个黑衣男孩紧紧抱着他，用体温为他驱寒......
"阿夜......"
他无意识地呢喃，手指攥紧了被角。
房门被轻轻推开，夜无殇端着药碗走了进来。看到沈清晏烧得通红的脸，他眉头一皱，快步上前。
"起来，喝药。"
沈清晏迷迷糊糊睁开眼，视线模糊中，只看到一个银发身影。他下意识伸手，一把抓住了夜无殇的衣袖。
"阿夜......别走......"
夜无殇僵在原地。
"冷......"沈清晏往他身边蹭了蹭，滚烫的额头抵在他手臂上，"......好冷......"
夜无殇眸色暗沉，半晌，单手解下外袍，盖在他身上："松手，喝药。"
"不......"沈清晏反而抓得更紧，"你......答应过......保护我......"
夜无殇呼吸一滞。
这是......当年他在神兽祭坛前，对那个青衣小男孩的承诺。
"......傻子。"他低声道，"谁要保护你。"
话虽这么说，他却没再试图抽回袖子，而是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单手将药碗凑到沈清晏唇边："喝。"
沈清晏皱眉，别过脸："苦......"
"不喝就等死。"
"......"沈清晏委屈地抿了一口，立刻吐出来，"......难喝！"
夜无殇冷笑："由不得你。"
他捏住沈清晏的下巴，强行把药灌了进去。沈清晏呛得直咳嗽，眼角泛红，像只被欺负狠了的猫。
"混蛋......"
"嗯，我是。"夜无殇面无表情地擦了擦他唇边的药渍，"睡吧。"
沈清晏烧得糊涂，竟真的乖乖闭眼，只是手还死死攥着他的袖子，怎么也不肯放。
夜无殇盯着那只手看了许久，突然拔出匕首——
"唰！"
袖角应声而断。
他起身欲走，却在门口顿了顿，回头看了眼床上蜷缩的身影。
晨光微熹中，他走回床边，将割断的袖角轻轻塞回沈清晏掌心。
"......麻烦精。"
刑场上，血腥气弥漫。
苏映雪面无表情地看着一排排囚笼，里面关押的都是所谓"叛党"。
"这就是你要我看的？"她冷声道，"幽冥殿的威风？"
苍凛站在她身侧，声音平静："例行巡查。"
"呵......"苏映雪讥讽地笑了，"苍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苍凛不语，只是抬手示意守卫打开第一个囚笼。
笼中是个奄奄一息的老者，看到苍凛，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此人勾结外敌，罪无可赦。"苍凛冷声道，"明日处决。"
苏映雪攥紧拳头："......与我何干？"
"随你怎么想。"苍凛转身走向下一个囚笼，"跟上。"
苏映雪咬牙跟上，却没注意到苍凛袖中滑落的一枚钥匙，正好掉在老者的囚笼边。
第二个囚笼里是个年轻女子，怀中还抱着个婴儿。
"这婴儿......"苏映雪声音发抖。
"同罪。"苍凛面无表情。
"你——"苏映雪朱雀鞭出手，直指苍凛咽喉，"还有没有人性？！"
苍凛不躲不闪："职责所在。"
"好一个职责所在！"苏映雪气得浑身发抖，"我看你是丧心病狂！"
她扬鞭就要毁掉囚笼，却被苍凛一把扣住手腕："别冲动。"
"放开！"
"听我说。"苍凛压低声音，"子时三刻，东南角守卫换岗。"
苏映雪一愣："......什么？"
苍凛松开手，若无其事地走向下一个囚笼，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苏映雪站在原地，突然明白了什么，眼中的怒火渐渐化为复杂。
天色渐亮，沈清晏的高烧终于退了。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手里攥着一块布料——是夜无殇的袖角。
"......"
记忆零星回笼，他想起自己昨晚的失态，顿时耳根发热，一把将布料塞到枕头底下。
正懊恼着，房门被推开，夜无殇端着早饭走了进来。
"醒了？"
沈清晏别过脸："......嗯。"
"手怎么样？"
"......没死。"
夜无殇嗤笑，把粥碗放在床头："吃。"
沈清晏瞥了眼自己的右手——还裹着厚厚的绷带，根本拿不了勺子。
"......"
"怎么？"夜无殇挑眉，"等着我喂你？"
"谁要你喂！"沈清晏用左手去够碗，却因为动作太猛，差点打翻。
夜无殇眼疾手快接住碗，叹了口气："麻烦。"
他坐到床边，舀了一勺粥递到沈清晏嘴边："张嘴。"
"......我自己来。"
"再废话就饿着。"
沈清晏瞪他，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张嘴。
粥是甜的，加了蜂蜜。
"......难吃。"他口是心非。
夜无殇也不拆穿，一勺一勺地喂，动作意外地耐心。
晨光透过窗棂，落在两人身上，竟有种诡异的温馨。
沈清晏偷瞄夜无殇的侧脸，发现他右袖果然少了一截，心里莫名一软。
"昨晚......"他犹豫着开口。
"忘了。"夜无殇打断他，"烧糊涂的胡话，没人当真。"
"......哦。"
沈清晏低头喝粥，没看到夜无殇眼中一闪而过的柔色。
窗外，苏映雪匆匆走过，怀中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她回头看了眼沈清晏的窗口，恰好与夜无殇四目相对。
两人隔空点头，心照不宣。
晨风中，一片青羽悄然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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