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嵩的病情已经停药,再拖下去他自己也会很痛苦。杨娅决定陪着黎嵩,走完他最后的一段时光。黎嵩每次睡着都会害怕,他担心自己一觉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黎嵩感觉到身上的棉被越来越沉重,有的时候会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杨娅让人用蚕丝做了被子,轻盈非常,也很保暖,但是黎嵩的手一直是冷的。群臣都来看望过,见黎嵩昏睡也不好打扰就离开了。
黎嵩做了一个梦,这个梦让他回到了三十年多年前。黎王后去世的那一年......
“兄长,帮我好好辅佐无双,守住琉璃国的江山。”
黎嵩满满的答应着,他那个时候真的是要好好辅佐无双的。但是殷无双太不听话了,她不肯跟黎嵩安排的男人成亲,而跟莫离苟合生下了一个孽种。正因为这个孩子姓殷,殷无双稳稳的坐定了琉璃国的江山。黎嵩发现殷无双还爱着莫离,他哄骗无双去找莫离,哄骗杨娅族人,逼死了殷无双,却以辅佐大臣的身份拿到了琉璃国的天下。黎嵩一次又一次冲进太子的庭院刺杀那个襁褓中的孩子,但是他永远都没办法触碰。那个孩子被殷无双送走了,送去哪里,给了谁,他不知道。黎嵩似乎陷入了混沌的黑暗之中,听到黎勤哭喊父王救我,看着拿着长剑的人刺穿黎勤的背脊,疯狂的在黎勤的身上扎着。血染到了黎嵩的脚下,他疯了一般去抓那个黑影,却跟不上他的脚步。黎嵩很气,气的发疯,他一把抓住了那黑影的衣衫,将他拖到光亮的地方,是黎浅?黎嵩拿出匕首毫不犹豫的捅进了黎浅的心窝。
“舅父,你的报应终究是来了。你的子嗣,一个也不能留。”
黎嵩惊慌的睁开眼睛,原来,一切都是梦。
黎嵩将照顾他的孙公公叫到身旁:“把国师大人和魏将军请来。”
孙公公打算去传话,黎嵩想到或许有不妥,将孙公公拉住:“只叫魏将军来。”
黎嵩知道墨水寒跟殷无双之间有血誓的事儿,如果让墨水寒察觉殷无双的死是黎嵩一手策划的,只怕墨水寒就不会遵守血誓侍奉琉璃国的君王。这对未来的新君没有一点儿好处。黎嵩倒是可以相信魏铭,魏铭跟着他这多年,从未背叛过黎嵩的信任。
魏铭深夜得到传唤,连夜进宫去见黎嵩。
黎嵩见魏铭赶来,将所有人都遣出了卧室。
“老魏,本王今夜做了一个梦,你猜我梦到什么了?”黎嵩问。
魏铭说:“微臣不知。”
黎嵩拉了拉身上的披风继续道:“我梦到无双了。”
魏铭是无双一手提拔起来的,心里对这位女国主一直感恩。因为没有救回她,成为魏铭一辈子的遗憾。好在,黎嵩也不算差,给了琉璃国这么多年的太平日子。
“大王,怎么梦到前朝国主了?”
黎嵩道:“我毕竟是她舅父,当年胞妹托孤的事儿记忆犹新。想来,这一辈子最最对不起的,应该就是我这个妹妹。我没能好好照顾无双,反倒是让她被莫离逼死了。我代替殷家守了二十年江山。临了了,却不知该怎么把王位还给殷家。老魏,你要给本王做个见证,不是本王不愿归还江山,而是王子下落不明,而本王,等不了了。”
魏铭不管是黎嵩是真心还是假意,王子找不到是事实。这个时候,也没必要去拆穿一个将死之人的假话。
“大王,说的是。”
黎嵩继续道:“眼下,可以接替我承诺的人,只有黎浅和黎勤。老魏,你觉得谁比较合适?”
魏铭跪在黎嵩面前:“此事关乎未来君王,微臣不敢。”
黎嵩将魏铭扶了起来:“既然你不敢说,本王也不勉强你。孙公公,本王说,你来记,让魏卿,做个见证。”
孙公公拿出纸笔坐在桌旁等候。
黎嵩说:“本王最担心的,就是太后掌权。王岚贪恋,杨娅深沉。这两个女人,任何一人坐在了太后的位子上,对王位都是有威胁的。落败的那一方也不会安于一隅。这样下去,琉璃国必将多事。”
魏铭非常同意黎嵩的看法。
“本王决定,我去后,王岚与杨娅必须有一人殉葬。殉葬之人的子嗣,为国之新君。罢黜夫人头衔,签下锁山河条约,血脉子嗣,永世不得觊觎江山。”黎嵩说。
魏铭听不出来,黎嵩这是要防着谁?是黎浅还是黎勤?
不等魏铭反应,孙公公已经书写完毕,将写好的圣旨送到了黎嵩面前。
黎嵩看后觉得没什么问题,递给了魏铭。
“你觉得如何?”
魏铭说:“微臣听大王的。”
黎嵩从怀里拿出私印,扣在了圣旨的第二层,顺手将自己私印砸在了地上,本就是玉石所做的私印此时已经碎成了太多块。
“拿玉玺来。”黎嵩说。
孙公公将玉玺递给黎嵩,黎嵩在圣旨上扣上了打印。将玉玺交给了魏铭......
“老魏,你一向刚正不阿,是难得忠臣良将。本王将传国玉玺交付于你,待太后殉葬,你就拿出玉玺拥他的儿子为帝。保我琉璃国江山,平安昌盛。”黎嵩说。
魏铭谨记在心。
黎嵩拿了腰牌递给孙公公:“送魏大人回去。”
孙公公拿着令牌护送带着传国玉玺的魏铭离开王宫。
黎嵩感觉自己的时间似乎到了,他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始终感觉有人在靠近。黎嵩安慰自己,他已经能想到都想到了,剩下的,就让后面的人负责吧。不就是死吗?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襄王府......
许明阳告诉黎浅:“那个江湖术士方瑜被杀了!”
“被谁?”黎浅不可思议的问。
许明阳笑道:“我哪儿知道是谁?肯定是把他介绍给黎勤公子的人呗!估计此人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谋害大王。见被慕先生看出来了,就先下手为强了。”
黎浅气的一拳捶打在桌上:“实在太可恶了。”
墨楚羽说:“顾依依提醒过我们,害王夫人的,才是真正恐怖的人。”
许明阳说:“有道理。王夫人的事儿,的确蹊跷。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是意外,都是因因果果造成的。王夫人一个深宫女子,会跟谁结这么大的仇呢?”
墨楚羽说:“既然术士方瑜死了,就得尽快找出递给大王的那张药方。若是被人找到拿来说事儿,勤公子就要当替死鬼了。”
黎浅一个头变成两个大:“许明阳,我敢打赌,如果这个人的目的是杀了黎勤,那么谋害我父王的那张药方一定在黎勤的晋王府。你想办法,找出来。”
“放心,保证完成任务。”许明阳说。
墨楚羽等许明阳走了之后对黎浅说:“王大人提供的线索我已经派人去跟了,黎勤这次倒了霉,很难脱罪。当然,还有另一个人,也是难逃一死。”
“谁?”
“黎放!”楚羽说。
黎浅睁大眼睛看向楚羽:“怎讲?”
楚羽说:“我彻查了右丞相,跟着那具尸体的线索,查到了黎放的头上。其它的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很显然黎家是想让黎放担了所有的罪责,保全自己。”
黎浅怒不可遏:“岂有此理!!”
楚羽说:“我一度怀疑刺杀我们的会不会真的是黎放。我今天去捉他,顾依依完全有能力带他离开,却没有带他走,而是放心的把黎放交给了我。这就说明,顾依依应该掌握了什么证据。我不动,她会来找我。”
黎浅坐下来轻轻摇头:“小羽,这世上的人都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喜欢勾心斗角?这么喜欢推卸责任?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他们不顾人命?”
楚羽只能感慨黎浅悲悯而幼稚了。这个世界本就是丑陋的,来来往往,皆为名利。黎浅也是在离国贵族里游刃有余过的公子哥儿,他遇见的勾心斗角不比任何人少。或许就是因为黎浅看得太多,他才会如此厌恶,如此不屑。
“大王的日子不多了,我们必须尽快破案。找个理由离开京城,若是慢了,就走不了了。”楚羽说。
黎浅不敢偷懒:“走,去见见黎放!”
黎放知道爷爷和父亲叔父为了推卸责任,把謀逆的罪名推到了他的头上。黎放自问不聪明,他该如何自救,自己一点儿方向都没有。此时此刻能想到的,只有爱护他的娘子。
“黎放,出来。”杨毅之把黎放带出牢房送进了审问的房间。
那审问犯人的地方,三面墙上挂着的都是刑具,东南面的墙壁上还挂着一张完整的人皮。那张人皮是陈旭剥下来的。看到此处,黎放吓的腿都软了。
“堂哥可好?”黎浅问。
黎放转身看到黎浅不知是害怕还是欣喜,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阿浅?”
墨楚羽守在黎浅身旁,让人去了黎放身上的枷锁。
“坐下说话。”黎浅说。
黎放点点头,坐在椅子里:“我没谋杀你,天地良心。”
黎浅笑道:“我只看证据。”
黎放激动起来:“那也要看动机啊!我有什么理由杀你呢?黎浅,咱们俩之间没仇没怨的,我犯不着对不对?”
“我再说一遍,我是看证据的。堂哥若没有做过,谁也无法冤枉你。你好好想想,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可好?”黎浅威慑黎放。
黎放乖乖坐好:“你问吧。”
黎浅说:“第一个问题,树上十只鸟,地上一只鸟。一箭射死了地上的鸟,树上还有几只?”黎浅问的很认真。
“十只啊。”
黎浅继续道:“如果养了一只鸟,这只鸟被猫吃了。请问这只鸟是谁的?”
黎放一脸懵“啥意思?”
墨楚羽憋笑,黎放果然不是脑子特别聪明的人。黎浅松了一口气,既然黎放反应这么慢,那就知道怎么套路他提供线索了。
“放松了吗?”黎浅问。
黎放似乎放松了不少,心里也没那么害怕了。
黎浅说:“在桂香镇的时候,听说你去收租了,你有没有去尝过那里有名的桂花糕?”
黎放点点头:“消息还挺灵通的。”
“往年都是黎轩堂哥收租,你这数数糊涂的人,怎么交给你了?”黎浅调侃。
黎放说:“我哥没空呗。我娘子说可以去散心,就一起咯。”
果然,是顾依依把黎放带到桂香镇的。
“甜蜜蜜,您跟嫂夫人,没少度过二人时光吧?”黎浅问。
黎放笑道:“那是......”
黎浅继续道:“听楚羽说,嫂夫人武功了得,暗器厉害非常,可是真的?”
“是啊。”
“那嫂夫人跟你打个黎轩比,谁比较厉害?”黎浅问。
黎放道:“我哥虽然是男子,单打独斗,他未必是我娘子的对手。”
“群架呢?”黎浅问。
黎放说:“那能一样吗?我哥是禁卫军统领,随便找几个高手,他们联手我娘子哪里是对手?”
黎浅明白了,黎轩是禁卫军统领,就算不用王宫的禁卫军,也有权调动丞相府的暗卫。
“你也是,这么多年了,遇上你大哥你就没赢过。还以为,嫂夫人能帮你出头呢!结果还是被你大哥压过头了。你说你,什么时候才是出头之日啊!”黎浅笑道。
黎放说:“我笨不能跟我哥比。再说了,爷爷和父亲更器重长子。二叔和小叔也觉得轩比我靠谱。”
黎浅说:“我还记得武神盛典那次,你被明月秋早早淘汰出局。回家好像还挨打了吧?”
黎放说到这里就来气:“别提明月秋!要不是他,我还不知父亲偏心至此呢!”
黎浅怂恿:“偏心?哪有人完全公平呢?差小小,忍了。”
黎放说:“那可不是差小小。我丢了名词爹爹打了我三十大板,七天下不了床。可是大哥呢?执行任务失败,把暗卫都杀了,他连警闭都没关。”黎放说完连忙捂了嘴巴,惊慌失措起来。
黎浅收敛了笑容看向黎放:“任务失败?杀了暗卫?”
墨楚羽说:“黎公子,你可得交代清楚,你大哥黎轩执行什么任务失败了。为何杀了那些暗卫?那些暗卫都是谁呢?”
黎放吓的开始颤抖起来,他无助摇头:“我不知道。”
黎浅相信黎放说的是真话。黎放是个闲散之人,根本不受家族重视,自然不可能知道家族的秘密。这些问题问黎放,其实只能给他造成精神上的压力,他根本不知道答案。就算知道了,也不一定敢说。
黎浅起身拍拍黎放的肩膀:“别担心,你没参与就行了呗。黎放堂哥,你,给我一句老实话,你参与了吗?”
黎放吓的一个机灵:“没有!我从来不管家里的事儿。这些不归我管!爹也不让我问。你问我的,我一个都不知道啊。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我知道。”顾依依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牢房,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若不是楚羽,黎浅很难发现她的存在。
“娘子?”黎放呼唤。
顾依依摘掉面纱,她的脸色苍白,似乎受了伤。
“嫂夫人受伤了?”楚羽发现她的肋骨下方的衣服在火光中微微反光,想必是被血液染透了。
“皮外伤,不要紧。”顾依依说“羽公子,浅公子,妾身知道你们经历过那场厮杀,所以对凶手的武功抱有怀疑。你们如此执着的追查此案,也是为了寻找使用那个武功路数的是什么人吧?”
黎浅点点头:“嫂夫人说的极是。”
顾依依说:“羽公子在江湖上走动,可有听过剔骨刀的名号?”
“听过。刺杀我与阿浅的那伙人中,有人用的就是剔骨刀的刀法。只是我不确定他的身份,不敢妄做判断。”楚羽说。
顾依依解开身上的夜行衣,黎浅和楚羽连忙避开了眼睛。
“媳妇,弄啥啊?”
“剔骨刀的精髓在剔骨,受过剔骨刀刀伤的人,伤口极为特别无法掩饰。”顾依依说着将自己的伤口展现在黎浅和楚羽的面前“刺骨挖肝的手段,相信二位不陌生吧?”
楚羽记得,他的身上的伤口跟顾依依现在的伤口一模一样。
“人在何处?”楚羽问。
“相府,沈沁园。”顾依依说。
黎放扶住顾依依把夜行衣给她批好:“沈沁园不是侍卫总管的住处吗?你去那里干什么?”
顾依依握着黎放的手说:“夫君是清白的,没必要袒护坏人。”
楚羽带人前往相府,他这一次不会再让剔骨刀溜掉了。
黎轩得知有人试出于了剔骨刀的刀法,就认定此人留不得。但是忌惮剔骨刀的武功,只能选择智取。黎轩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让剔骨刀死在相府外面,来个死无查证。
“陈总管,那个黑衣人不能留,无论如何都要把此人捉回来,要活的。”黎轩说。
剔骨刀陈达领命。
黎轩叫住了陈达递给他一杯茶:“小心墨楚羽。”
陈达知道黎轩不敢杀他,因为他死了相府就会失去保护。陈达看那杯茶没什么问题就吞了下去。还没开门,墨楚羽的人已经封锁相府,逼到了黎轩的书房林悦轩。
陈达掩护黎轩让他先走,可是黎轩能去哪儿呢?墨楚羽不需要保护任何人,陈达不可能再有机会伤他第二次。
“蠢货!”黎轩发现墨楚羽的目的就是试出陈达的武功,估计自己的计划是藏不住了。血液沸腾,内里催动,陈达喝下的那杯茶中的毒素快速蔓延,很快陈达就莫名其妙的吐血了。
“轩公子?”陈达不可思议的看向黎轩。
墨楚羽走近陈达将随身的解毒丸丢入陈达口中,不管他吃了什么要命的毒药。都能延缓一个时辰毒发。而一个时辰,审问陈达,足够了。
黎轩想跑,墨楚羽的长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襄王殿下在大牢摆酒,宴请轩公子叙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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