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刚刚通过情报渠道截获的、标注着“绝密”字样的德国作战计划——黄se方案的文本,正摊开在桌面上,
这份计划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一份故意呈递的请柬。它详细勾勒了德军右翼如何像一柄巨大的镰刀横扫比利时和法国北部,直插巴黎的背后。每一个时间点,每一个军的调动,都清晰得令人怀疑。
这份计划几乎照搬了一战时就被强制公开的施里芬计划。
“希/特/勒不是傻子,他手下的军官团更不是一群庸才。他们不会将胜负押注在一份连军校生都谙熟于心的陈旧蓝图上!”
“德国人的主力绝不会正面冲击我们的坚固防线。他们真正的意图,很可能就在这里!这份所谓的‘计划’,不过是引诱我们犯下致命错误的诱饵,是为了将我们最精锐的部队牢牢钉死在东南线,而为他们真正的闪/电突击创造时机!”
房间里一片死寂。几位老派将军面露不悦,开口斥责他的狂妄和多疑,认为他亵渎了这份来之不易的情/报带来的优势。
“胆大的年轻人!”
主流的声音淹没了他的疑虑,戴高乐沉默的退到一旁的阴影中。
战争阴云笼罩下的巴黎,总归还是有闲适的时候。散漫磕到了他们的骨子里。只要埃菲尔铁塔还好好的立着,虎式坦克还没碾过香榭丽舍大街,那就是政府老爷们需要操心的事。
他们只想享受当下,人生苦短,提前焦虑一切事,都是对时间的不尊重。
La Hune的顾客比以前只多不少,新老顾客慕名而来,不为别的,只为看一眼这位来自东/方的女子。
这时,欧洲人眼中的东/方,美丽,富庶,优雅的那一页早已翻篇,贫/穷,孱/弱的刻板印象在他们心里根深蒂固。神秘的面纱揭下,猎奇的热情不再,而像洛朗先生这样挑剔之人,竟会对孟瑄禾近乎偏爱的欣赏。
但是,来La Hune的这一趟,他们心甘情愿承认,不说大饱眼福,也算不虚此行。
杜邦先生推开门,那一抹花影尤其夺目。淡雅的白色和紫色相间,铃兰低垂着向薰衣草低喃絮语,明亮的金盏花疏疏落落的缀在其中,未曾褪去稚嫩,调皮缠着两位优雅姐姐打听她们未曾吐露的心事。
“米歇尔,你这是从哪找来的小姑娘?”孟瑄禾的审美让他眼前一亮,“瞧瞧这颜色搭配,还有这别出一格的留白…这可比市政厅那些老古董的想法强多了。”
“哈哈保罗,介绍一下,莉瑞尔,华人社区介绍来的小姑娘。“洛朗先生的谈兴来了,他几乎要手舞足蹈,很自然的像父亲一样狠夸了一顿孟瑄禾。“她法语说得跟你我一样好!这还不算,她的德语和英语,跟她的母语一样流利。歌德、席勒、莎士比亚,她都能和你聊上几句!”
“嗯不错!你这家伙,运气总是这么好…差点忘了正事,我预定的书到了吧?”
“您好,莫罗夫人,请问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孟瑄禾迎上前去,微笑妥帖,坦然接受对方不带恶意的优雅审视。
“你好,孟小姐。我最喜欢巴尔扎克,听说他的作品又上新了,想来看一看…”莫罗夫人很快收回目光,不说别的,这姑娘身上光是那内敛而沉静的气质就和这十分相称,“顺便看一眼你——杜邦先生快吹上天的小姑娘…这也是你的画作?”
“是的,夫人。您这边请。”
“和艾格妮丝一样才貌双全的好姑娘。”莫罗夫人赞许地点点头,拿下中意的那本随手翻了几页,和姑娘一起折向柜台,“洛朗先生应该付你双倍薪水才行。”
照料完几波客人,一晃眼就到了中午。孟瑄禾回到洛朗先生为她准备的小隔间里,准备小睡一会。
通常这时候,洛朗先生会坐在柜台前打开收音机,她在电流的嗞嗞声和清脆的鸟鸣声中入眠。但今天,他似乎兴致不高,似乎刻意把音量调的更低。孟瑄禾心生疑惑,摇摇头赶走些许困乏,猛然被几个单词砸的清醒。
丘吉尔…英法联军…张伯伦…
“每一次退让都在为下一次勒索铺路。独裁者从不因我们的善意而满足,只会因我们的软弱而贪婪。”
“奥地利今天,捷/克斯洛伐/克明天,也许后天就是波兰。每一次退让都会让希/特/勒的胃口更大。”
“英国人民必须明白:我们正站在悬崖边缘。如果我们不联合其他国家共同行动,战/争将不可避免,而且我们将独自面对一个武装到牙齿的德国。”
“孩子,睡得还好吗?”听到动静,洛朗先生立刻关掉了收音机,眉眼间却还掩着欲盖弥彰的忧愁,“我希望是的,我们可还要迎接一下午的客人呢。”
孟瑄禾也不戳破,从善如流的应下,只是那双眼睛透出一丝了然,“您可以信任我的一切,包括能力,包括真诚…就像信任艾格妮丝一样。”
“谢谢你,孩子。”洛朗先生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压下了,“如果你愿意,下午下班后,和艾格妮丝一起,陪我去喝喝茶,怎么样?”
“乐意至极。”
绚烂的霞光轻柔罩上巴黎,钢琴曲还在悠悠地流淌,孟瑄禾和洛朗家的父女
“看看《巴黎晚报》上写的,好像我们已经赢了一样。马奇诺防线坚不可摧…哼,世界上没有坚不可摧的东西。”一个先生刚放下他的高顶礼帽,轻轻抖开一张报纸,上面的头条清晰印着士兵在马奇诺防线上夸张的笑容。
“丘吉尔那个英国胖子一整天在他们的议会上和国王面前跳脚,说我们是异想天开。”对面的同伴摇摇头,“我在外交部的表兄说一个叫夏尔·戴高乐的上尉被骂的灰头土脸的,因为那些将军老爷们认为他的话动摇军心。”
“谁说不是呢…我听过他,英国胖子说什么他信什么,专跟人唱反调…但我竟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几人默默听着,
“爸爸,您可真会挑地方。”艾格妮丝吐吐舌头,小声抱怨,“找了这么一个无聊大人扎堆的位置。”
手被父亲轻轻拍了一下,艾格妮丝扁嘴看向孟瑄禾。
“没事。”本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那句豪言壮语都到嘴边了,孟瑄禾硬生生咽了回去,“这是一个沉重但不可避免的话题。”
“莉瑞尔,你是个聪明姑娘,在你看来,德国可能进攻法国吗?”
“毫无疑问,先生。”孟瑄禾心下一惊,老先生心里肯定也有了答案,只不过想寻求下支持罢了。这么想来,她倒不如坦率一点,“他们的元/首是个疯/子。”
“说实话,我一直都觉得我们太高傲了,太固执了,几乎从不肯为谁低头,即便自己错了。”洛朗先生叹口气,也不避讳听广播被撞见的事,“像马奇诺,所有人都认为我们可以高枕无忧。可我强烈的预感告诉我并不是。温斯顿先生也许是对的。”
孟瑄禾想说些什么,可心又被突然汹涌的思念,一切安慰的话都显得如此虚伪。
“算了孩子,让你感到负担了。”洛朗先生察觉到她的分神,及时止住了话题,“艾格妮丝,帮爸爸买单。莉瑞尔也该回家了。”
“好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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